22岁的北京某高校学生大伟;互相深爱着的伴侣小杨和小江;浴池经营者阿国;北京电影学院副教授崔子恩……8月8日,央视《新闻调查》栏目首次公开报道中国社会中的同性恋现象。在这期题为《以生命的名义》的节目中,平时隐匿在角落中的同性恋者们走上前台,平静而真诚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节目播出时,同性恋者阿鹃(化名)正在和家人吃饭。短短半个小时,她收到不下10条圈中朋友发来的短信。晚上,家人睡熟后,她在网上下载了这期节目,边看边哭。第二天,她给青岛大学医学院教授、曾获马丁奖(奖励预防艾滋病杰出人士)的张北川写信说:“终于有人愿意让我们说说心里话了”。
类似的信,张教授最近收到了几百封。据他回忆,央视2002年就曾录制完成了一个同样题材的节目,但当时的社会环境还不允许它与观众见面。
更多的普通人也收看了这期节目。中央某报社编辑老罗看到节目时,着实吃惊不小。“以往,这个话题可是中国新闻媒体的禁区啊!”他说。
记者小李很为没有看到这期节目惋惜,但他觉得,其实最重要的“不是节目里说了什么”,而是“这样的节目能够播出,本身就是最大的新闻”。他还记得,2001年,他曾采访中国首届同性恋电影节,而写的稿子被毫不留情地“枪毙”了,因为同性恋的话题“太敏感”。
据专家估计,在中国至少有超过3000万的同性恋者。过去,在大多数人的视野里,同性恋几乎与“丑陋”、“变态”甚至“罪恶”等词汇联系在一起。强大的社会压力迫使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地下活动”。而以报道现实生活变化为己任的新闻传播,也对同性恋问题避之不及,完全无视这一特殊群体的存在。
无数同性恋者的遭遇让张北川教授痛心疾首:“大众性文明和科学水平的落后,使我们常常在戕害自己的孩子。文化杀人,杀人无数;科学救人,救人几何?”“中国曾经历这样的年代:进步被当成反叛,自由被视作堕落,腐朽被化为德行,歧视被认作高尚,差异被定作异端,欢乐被污为丑恶……”张教授感慨,“今天,那个时代虽烙印犹存,但正一步步沉入没落。”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同性恋现象在中国正逐渐获得人们的默认和理解,从一种不为人了解和支持的行为,到许多人以理解、科学和宽容的态度来正视它,体现在公共媒体和各种声音上。
1997年我国施行的《新刑法》中,删除了过去常被用于惩处某些同性恋行为的“流氓罪”,这被认为是中国同性恋非刑事化的一个标志;2001年第3版《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发行,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名单中剔除,实现了中国同性恋非病理化;2003年复旦大学为研究生开设《同性恋健康与社会科学》选修课,为中国高校史上首创;2004年12月,中国卫生部首次向世界公布有关中国男性同性恋人数及艾滋病感染的数据……“这表明我们的社会更加尊重科学与人性了,也证实了我们――不分性取向的人们――生活在正在进步的中国。”张北川教授说。
中国社科院社会学所研究员李银河赞同张北川的观点。她认为,和谐社会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社会公正。所有少数族群的生存权和人身自由权利都应当得到充分的尊重,而不应当受到歧视。“如果因为同性恋是‘少数人’就歧视他们,那么我们人人都可能在某种标准上属于‘少数人’而遭到歧视。”复旦大学高燕宁老师提醒人们。
编辑老罗“虽然也像大多数人一样,对‘同志’们的行为不理解”,但他“喜欢让各种人都有说话的机会”。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政治文明、社会文明:我不喜欢你,但不能不让你说话,不能不捍卫你说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