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  随

                     一

蔓祺才一走出机场出站口，就看见李月新招着手向自己跑来，不由得也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蔓祺蔓祺，你终于来了啊！”李月新没有接行李，而是连人带行李一下把蔓祺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这热烈的举动让蔓祺深为感动，也不由伸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这让李月新激动得身子都禁不住微微颤动起来，禁不住就想当众亲吻她。蔓祺却巧妙地避开她，身子随之脱开她的怀抱，弯腰拾起掉到地上的包。“我们走吧。”她说。

李月新连忙接过她的包提着，向自己的汽车走去。却又说：“为什么不让我亲你？”

蔓祺一笑，“只是不想吸引别人异样的目光。”

“相爱是我们自己的事，怕什么？”

“我只想在我们的世界里放飞自己的感情。”

蔓祺冷静的回答让李月新燃烧的热情冷下来，心也有些灰灰的。蔓祺当即就察觉了，连忙拉过她的手握着，握着手向前走。这在她是最大胆的表现了。因为她生性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表露情感，以前与前夫婚前婚后都从不曾在众目睽睽下拉过手，跟女性朋友逛街也总是保持相对的距离。

李月新不知道这些，只知道经过十天的相思，心爱的人终于真的来到了身边，真的要与她同甘共苦、风雨同舟地过日子了！想到这段时间苦苦的思念，忍不住就问：“你怎么过这么久才来？你的工作好处理，家中就自己一个人也好处理，怎么要过这么久才来？我都以为你不来了。”

“我那毕竟是一个家，要处理的问题哪是你说的这么简单？”蔓祺笑，笑着接着说，“哪有多久，才十天而已。”

李月新瞪住她，“十天！你知道十天有多少时间？一天24小时，一小时60分钟，一分钟又是60秒！我可是数着秒在过日子啊……”

蔓祺紧紧地捏一捏她的手，把脸凑近她耳边低低地说：“亲爱的，我也是数着秒在想你！”

李月新又差点吻了她。好在到了汽车跟前，她忙着开车放行李，把心中的激情转移了开去。上车后，看蔓祺一副庄重的样子，并很快用安全带绑住自己。心里就有些失落，想到她刚才说的“我只想在我们的世界里放飞自己的感情。”就怪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这车上不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吗，难道她们不是离别后才刚刚相聚的恋人吗？亲吻一下的表示都没有！想着就冷着脸问：“你一直都这样不冷不热的吗？”

蔓祺不做声，只是冲她妩媚地一笑。

李月新也只得回她一笑，却又说：“我感觉冷。”

蔓祺看看外面火热的天，再伸手体验一下车内的冷气，突然把手放在嘴边，送出一个飞吻！

李月新忍不住扑地笑出声来，“你这女人，一时老成得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时又调皮得像个小姑娘！”

蔓祺抚一下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不冷了吧？”

李月新骂道：“你讨厌。”笑得却一脸灿烂。

 

 

二

来到李月新四室两厅的家，蔓祺首先参观房子。看那么大的房子只住着月新一个人，首先感觉到的是冷清，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跟着一路看过去。先看李月新的卧室，落地长窗飘着绿色的窗帘，粉红地毯上摆着一张宽大的床，床上罩着粉淡的被子。“满舒服的。”蔓祺评价。

李月新笑，接着带她参观书房，靠墙一溜都是书架，上面满是服装、商业方面的书，还有不少英文书。边上还有一台苹果电脑。蔓祺羡慕地问：“你还看得懂外文版的书啊？”

李月新骄傲地仰起脸，“忘了告诉你，我可是外院毕业的高材生！”

“佩服佩服。”蔓祺说着，坐到电脑桌前就要打开电脑。

李月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你不会现在就想坐下来与电脑为伍吧？”

“抱歉，这么多年来一直与电脑为伴，都成习惯了。”蔓祺一笑，又接着说，“尤其是与你认识以来，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看你在不在网上。好在第一时间与你聊上几句。”

“可我现在在你身边，你却视而不见。”

“这都是你惹的祸，谁叫你那时要求我每天上网跟你聊天的？我一天不在网上，你就骂我见利忘义，忘恩负义。”蔓祺轻轻打她一拳，“骂出那样的话来，亏你想得出！”

“好呀，你取笑我！”李月新故意绷起脸来，一副生气的样子，却娇媚地让人直想笑，蔓祺笑着起身一把拥住她，“亲爱的，你撒娇的样子好可爱啊。”

倒叫李月新红了脸，越发娇羞地喊：“你少来！“似报复一般，她的嘴盖上她的唇――似有电流通过一般，两人的身体都一阵颤动，都似乎要在那深情的亲吻里化成一汪水流向远方，于是相互更紧地抱着对方，以支撑那不胜娇柔的躯体。

“亲爱的，”李月新离开蔓祺一点点，眼晴很近地看着她的眼晴，“蔓祺，如果生命有轮回，我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你。”

“嗯，我会在约定的地方等你！”

“假如我忘记了，你要像今生这样来找我。千万别把我孤孤零零地扔在一边，让我孤零零地过……”

想到她们三十多岁才得已相见，相见后又差点因性别的关系而错过；想到相互都在寻觅中孤独地过了这么多年，尝尽人生的百味苦楚，那眼晴不禁一红，都心酸得别转了脸。今生倘且如此，谁能预见下辈子的事呢……两人都不再说话，拉了手继续参观房子。

一间是服装陈列室，里面摆满了精致的服装样品。

紧靠主卧的一间是客房，门关着，李月新没有要让看的意思，蔓祺却顾自推门走了进去。这房间比主卧小一点，却一样铺着地毯，一样的落地窗帘，有着一张不太大却也很舒服的双人床。蔓祺跑到窗口向外望望，透过两边楼的缝隙，远远的可看到一座泛着绿意的山。当时便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问：“亲爱的，这房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吗？我好喜欢。”

李月新一呆，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才问：“你不想跟我同住一间屋？”

蔓祺答：“我们是在同一座房子里呀，你住左边我住右边，相隔得这么近，近得我会听到你的呼吸声，多好！”

“你说什么呢蔓祺，难道你不是我亲爱的，我不是你亲爱的吗？你难道还想准备我们各睡一间房各睡一张床吗？”李月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忍不住要生气了。

“我们是相爱的两个人，可我喜欢亲密有间。这样可以尊重相互的隐私和各自的习惯，有利于相互感情的延续，还可以……”

“你别说那么好听，”李月新打断她，“你是不敢正视我们相爱的事实！”

“我……”蔓祺咽下一口口水，才说，“我是有点怕被别人说闲话，如果有各自独立的空间，我会理直气壮些。”

李月新看她那胆小怕事的样子，硬着心肠不去安慰，只说，“我这里没什么人来，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不会带任何人到家里来，只有打扫的阿姨一星期来几次。你用不着顾虑那么多，用不着怕这怕那的，我不会让别人来伤害我们的感情。”说到这里，突然的悲从心来，鼻子一酸，那眼泪就冲上了眼框。

蔓祺看见，忙又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亲爱的你怎么啦，其实我们各睡一个房有许多好处呀，你如果想我了，可以到我房里来，我想你了，就到你房里去。如果天天都想的话，也可以天天在一起啊……”

“你真是讨厌死了！”李月新骂着，却依到她的怀中。这个蔓祺，也真是讨厌，老是让她心里酸酸甜甜的充满悲喜交集的味道！

 

                          三

当风儿飘向远方

当你的声音响在耳边

只想  告诉你

我在等你  已等候千年

来吧亲爱的 让我们

开始世纪绝恋 

弹响生命的琴弦

 

蔓祺回到公司，打开电脑就看到了李月新给自己的这段留言。眼晴里不觉就飘出了笑。都不知道她还会写诗，只不过分开了半天。她到一家广告公司去联系一份宣传服装的画册，谈妥好价钱就急忙赶回来了。但她没有马上去李月新的办公室，坐下来，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看那淡淡的水气飘荡着一股香气，心里不禁回顾起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

月新公司以生产春秋女装为主，全部出口。也许是李月新懂外语、形象好又聪明的缘故，订单源源不断，工人日夜加班往往还不能按时交货，常常不得不拖延交货的日期。

当时蔓祺本不想太多参预公司的管理，只答应帮着做广告宣传，可到公司一看，才发现管理人基本上就李月新一个，大事小事都是她一个人操心，广告部门只有一个小职员。有一个生产副厂长，一个负责质检的主管。除了三百多名工人外，上层人员最多的就是设计室，十名设计师全是年轻人，其中设计主管也只三十岁，是个叫阿娟的女子，她除了管服装设计还得负责服装生产的质量监督，每个人都得超负荷地工作。

那天李月新把她领到大家面前，这样介绍：“这是我姐姐，以后帮我一起打理公司，你们以后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谢谢。”话不多，却实际上宣布她也是大家的老板。作为姐姐和老板，她不想帮忙也不得不帮忙。因为她总不能看着她一天到晚地辛苦工作，忙到晚上十一二点独自回家，而她坐在一边享清福吧？这就是李月新聪明的地方。她不说要蔓祺帮她做什么，只把自己的辛苦和忙碌展示给她看，无形中就把她绑到战车上，并推到一个指挥员的位置上，你就并肩作战吧。

两个人常常出席于各种社交场合，一起与外商洽谈，一起与客户吃饭，一起调查市场信息，一起了解最新服装潮流……两个人十分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因此她们脸上每天都荡漾着笑容，看上去越发的显得神采奕奕，光彩照人。晚上，当两人坐到沙发上，李月新抱住蔓祺的肩膀问：“亲爱的，我们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月新公司成为海南的第一服装大户？”

“当然。”蔓祺拍拍她的手，笑道：“你的聪明灵秀加上我的智慧与冷静，我们的公司一定会日新月异，所向无敌！”

李月新笑逐颜开，“当时真该感谢我爸爸妈妈，给我取这么个好名字。”

“更应该感谢你自己，是你让自己的生命如此生动！”蔓祺说，“你没想过把父母接来一起住吗？”

“其实当时我买房子时就是想把他们接来一起住的。可他们舍不得周围的街坊，我也不好勉强。后来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住，有了你，就更不想别人来打扰了。”李月新问，“亲爱的，跟我在一起，你不后悔吧？”

蔓祺笑，“这么久了，你还问这样的问题。从相识到相爱到我们在一起，时间都有一年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她爱怜地摸摸她的脸，嘴凑上去吻住她的唇……

 

想到这些，蔓祺禁不住站起身来，咖啡也顾不上喝，直接来到了李月新的办公室。副厂长高风山和阿娟也在，三人都送给蔓祺亲切的微笑。

“你们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吗？”

李月新回答，“你来就是好事呀。”说着过来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蔓祺伸手拍拍她的手。在办公室，这是她给予的最亲密的表示了。李月新已习惯了她这样，也一直配合她这样。不管心中有多少激情，她也不在外人面前随便表露。如果心中有爱，就在手机或是电脑上发短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在公众面前，她很注意保持距离。这让蔓祺有足够的安全感，跟她一起工作和生活都不感到有负担。

“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蔓祺说，“我们的订单太多，工人工作太辛苦，这样长此下去不是个事，我们不能拿工人的健康开玩笑。时间长了，也许给再多的钱他们也不会再这样做下去。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赶紧扩大生产，扩大厂房？”

李月新听了就笑，笑对另两人说：“看到了吧，我说她会跟我想的一样，不错吧。”那两人只是笑，她接着对蔓祺说，“我们正在商量扩建的事，高厂长已去看了几处厂址和设备。正要跟你谈谈呢，你倒先提出来了。”

蔓祺喜形于色地赞美道：“你行动更快呀，都看好设备和厂址了。快快泡上茶来喝一杯，我们庆贺庆贺。”

 

四

她们不知道，两个女人的精彩会吸引更多男人的目光，也会引起同行的嫉妒。当月新公司将新厂一下扩大到可容纳二千人并很快正常运转时，她们也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那天两人一起去参加宏达公司的八周年庆典。酒会可以用盛况空前来形容。也不知宏达公司的老板李浩旭用了什么办法，几乎把海口商界的精英都请了来。他42岁，身高一米八，因为喜欢游泳和打球，仍保持着良好的身材。脸上架一副精丝镜，显得斯文懦雅，风度翩翩。他经营着一家超市和一家布店，身家过千万。看到她们到来，连忙笑着迎上去，“欢迎光临，不胜荣幸。”

“恭喜恭喜。”蔓祺跟他客套着。

李月新只跟他点点头。因为他曾追求过他。为了追求她谎称自己也离了婚，把老婆送回浙江老家，对她展开攻势，差点就让她陷进去，做了他的情人。真相大白后，他已爱她为借口，她也不好太难为他。在商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何况他又是她公司主要的布匹供货商之一。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所以他们仍保持正常的生意往来。

李浩旭看着她们笑道：“妹妹，我给你们介绍两位朋友。”他以和李月新为同姓为由，一直称她妹妹。“今天来了两位台湾商人，都是身家过亿的老板，一个离了婚，一个丧偶，据说他们这次来海口除了要投资外，主要目的还是寻找完美的老婆。”

蔓祺笑道：“我们可不完美。不但不完美还有许多弱点，可不敢高攀哟。”

“如果你们都不完美，那我们这里就没有完美的女人了。”李浩旭笑道，“你们就不想找一个吗？”

李月新不屑地冷笑道：“不是不想找，是因为好男人没有一个，坏男人倒是一抓一大把！”

呛得李浩旭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干笑着。心里盘算该如何把这两个高傲的女人介绍给那两个台湾商人。他倒不是真心想给她们找对象，不过是想通过她们讨好那俩台湾商人，好叫他们给他新开的房地产公司投资。正盘算着，那俩人倒自动送上门来，一人拍着李浩旭的肩膀问：“李老板，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女士吗？”

李浩旭笑逐颜开道：“请容我介绍，这位是蔓祺女士，这位是李月新女士，两位都是月新公司的老板。这位是……”

那人抢着自我介绍道：“我叫甑坚强，这位是我表弟贾发水，很荣幸认识二位。”

“幸会幸会。”她们礼貌地点点头，蔓祺还伸手碰了碰人家伸过来的手。看着那两人，忍不住要笑。

因为那两人一个矮矮胖胖的像个水桶，一个高高瘦瘦的像电线杆。那矮胖子倒也风趣，看她们想笑又忍住的样子，说道，“你们一定觉得我们两个不但人长得奇怪，名字也奇怪是吧？这都怪父母的遗传，哈哈，我偏偏遗传了父母的弱点，生下来就是小胖子，也不知父母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又给我取名坚强。大概是希望我坚强不屈，做个真正的男人吧。哈哈，这点我倒是做到了。”

瘦高的贾发水也抢过话头自我介绍说，“我这名字虽然听着俗却大有深意啦，水在我们老家是代表财的意思，他们是希望我能大发财，光宗耀祖的啦。”

李月新笑着说，“看来贾老板是光宗耀祖的人物啦。”

贾发水指着自己瘦瘦的身子，“别看这儿一副穷光蛋样，我公司倒不穷呀，哈哈……”

在他们交谈的当儿，李浩旭已让侍者为蔓祺二人送了酒水来，并殷勤地将他们引导到一桌边坐下。但蔓祺二人只小坐片刻，便起身去招呼别的友人了。甑坚强色迷迷地盯着她们的背影，对贾发水说，“这两女人，看着味道不错啊，哈哈！”

贾发水问李浩旭，“听说她们都是离婚了的，是吗？我正好丧妻，给我搭搭桥哇李老板。”

李浩旭说，“她们挺嚣张的，一般的男人可不能入她们的眼。不过，二位不同啦，我会尽力而为地帮你们。”

“看她们的样子，还真的很嚣张。”贾发水欣赏地远观着，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说，“尤其是那个叫李月新的，嚣张的样子很可爱，我最喜欢征服嚣张的女人。若能娶她为妻……哈哈，李老板可要多多帮这个忙啦。”

甑坚强不甘落后，连忙说，“那个蔓祺就归我啦，我天命之年得妻如此，哈哈，即使能跟她睡一觉也行呀……李老板，你如果能帮我们凑成此事，哈哈，那投资的事，不用担心啦。”

李浩旭也跟着打哈哈，心里却很讨厌他们那样说话，因为他自己也很想征服那两女人，早就恨不得哪天能把她们拖上自己的床，让她们成为自己的俘虏！他觉得，对自己这个商界的成功男人来说，越难征服的事就越要去征服，越是难缠的女人越要去缠，只有把她们占有，那才真正显出他作为男人的强大。当下与那两人碰杯说，“放心啦二位，我就不信我们三个男人解决不了那两女人。”

“来，干杯！”随之传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2005年8月1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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