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悄悄地开

 

一

星期天。蔓祺懒懒地翻开一本杂志，目光无意中落到一则征婚启示上。

“女，33岁，本科，离异独身，貌好气质佳，品正情专，善解人意，自办公司收入丰。觅开朗重情、品正貌端，有责任感、事业心的蓝颜知己相守白头。诚者信照寄海口市231信箱李月收转。或电邮ykf1126@21cn.com”

蔓祺不觉一笑。这女子，条件这么好，却还要撒下大网满天下去寻觅对象，看来又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女人。不然，凭她那么好的条件，何以在身边找不到一个如意朗君？蔓祺想着给自己冲上一杯牛奶，坐到阳台上的一张软椅上。

正是阳春三月，阳光暖暖地洒到她白净的脸上，长睫毛在单眼皮下一跳一跳的，她不觉眯起眼晴，使得那双细长的眼晴只剩了一条缝。那样子就像个春睡没醒的猫，慵懒温柔，别具风情。虽然已是年届四十，却看不出岁月的风霜，不认识她的人总猜她三十岁左右。

楼下是小花园，清风徐来，带来一股花草的青香。她深深吸一口，不觉继续想那征婚的女人。一个事业有成的三十多岁的美貌女人本该春风得意幸福美满，但她却遭遇婚变，不是天妒红颜就是男人质量太次。蔓祺喝一口牛奶，想那女人仍在做梦，梦想着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人生的知己，心中无端一动，竟对那女人动了恻隐之心。因为她也是在三十三岁离的婚，也搞过征婚，但寻寻觅觅，至今仍是冷冷清清。她已放弃寻找，学会了乐天知命享受眼前。她原来也是开公司的，与前夫合开一家广告公司，但前夫事事不如她只能做副手，心有不甘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以显示自己男子汉的威风，害得原本红火的公司几乎破产，她忍无可忍与之离婚，公司对半分，儿子二人供。但前夫不到两年就把分到的公司整垮，跑到南方便没了音信，儿子便由她一人抚养。她继续开了几年公司，赚钱把十七岁的儿子送到美国留学，便结束公司、退隐江湖。她也没闲着，只是换了种生活方式，发挥自己特长给几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创作，自在而闲逸，再也不似开公司那样没日没夜四处奔波操心磨难地忙了。

“李月你好”，她回到屋中坐到电脑前，竟鬼使神差给那征婚的女人写起信来。

“作为一个年届不惑的朋友，我觉得十分理解你。但我并不想成为你的蓝颜知己，凭我的境遇只想给你几句忠告：男人好找，知音难寻。而你偏偏找的是知己，这无疑有点大海捞针的昧道。我并不想给你泼冷水，相反倒十分敬佩你的寻觅精神。只是希望你明白，往往质量越高的女人越难找到相守白头的知己。除非你能迁就，能忍辱负重。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你写信，也许是我曾有相似的经历，备受恋爱婚姻的苦楚，忍不住就对你生出一种别样的关注。缘来缘往自是命中注定。如今我已放弃寻找。没有另一半也让自己过得好。因为怕你失望，在失望中生出绝望，就忍不住给你写了这封信来。

“也许我的信不能给你带来希望，但我还是希望你命中有福，能找到人生的知己。不管风雨路中遇到什么，你都要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和无限的奇迹。也许你就是一个奇迹，能在这次的寻找中如愿以偿。在此我衷心地祝福你!

“以后，如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或是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给我来信，相信我会理解。因为相信奇迹，我希望成为你的朋友。”

写好信她签上自己的网名“世间一尘”，当即从网上发了出去。

在这人世上，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粒尘土。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封几乎是闹着玩的信，会在她生命中创造出一份奇迹。

                 二

月新公司是一家拥有三百多人的服装厂，座落在海口市区。其经理就是年轻美貌的李月新。

她婚姻不幸，恋爱也历经坎坷，身边的那些男人像苍蝇似地追着她，却没一人是真心。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征婚上，不信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可启示刊出，招来的那些男人跟她身边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不是盯着她的钱就是盯着她的貌，再就是想财貌双得，可不见真情真心，只有贪婪和无耻……见过几个男人，无一不是如此！

唯一让她感动和动心的只有世间一尘。一个只对她关心和理解的人。一个能时时给她回信、时时关注她内心的人――只是这个人太神秘莫测。也许是经历了婚姻的苦难，不敢对婚姻再心存奢望，才故意显出冷漠。如果真的心如死灰，他也不会给她写信来，更不会对她的喜怒哀乐感兴趣了。

世间一尘，一尘！一尘……她念着这名字就忍不住笑起来。一个月之后，在她的要求下，他们从写信变成了到QQ上聊天。李月新直想看他一眼，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提出来，就把自己公司生产的服装照片先传了几张过去，问怎么样？

世间一尘回答：“你的生意一定很火！”

“你眼光不错。”李月新又传去几张自己的照片，“我穿的都是我们公司生产的服装，感觉如何？”

“漂亮！”

“你喜欢吗？”

“喜欢。”

李月新大胆问：“是人还是衣服？”

“哈，都有。”

都有？！那一定是欣赏自己的了，李月新感觉受到鼓舞，追问：“这话太笼统，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点？”

世间一尘很快回答：“我觉得是人衬衣服，那衣服被你穿着，就更美了。看来你不用请服装模特，因为你就是你公司最好的形象大使！”

“如此说来，你是觉得我比衣服漂亮，那你必然是喜欢我要多过衣服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呀。”

这人好滑头！但李月新感觉很开心，开心他对自己不着痕迹的赞美，却又似乎不对她有什么企图。不像别的那些男人，一上来就要她的照片，看了照片又要视频，到了视频上开口就说我爱你，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肉麻起来，什么吻一下、摸一下、好想把你抱在怀里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来了。更有甚者，干脆就是要跟你上床，好象性是他们唯一的追求！不见情与爱，更不见关心和真情，只恨不得马上就占有她，浮燥、急迫得像肥皂泡，鼓得快，破灭得更快！也有些开始装得斯文的，但在见了面之后也很快露出卢山真面目。他们只看到她身体的寂寞，却看不到她心灵的饥饿，不知道她的心更需要关爱和抚慰……只有这个世间一尘，才是真心的，与众不同的。但他也太冷漠了。她都给他传过几次照片了，他却不肯发一张过来。她只好打破女人的衿持，主动提出来：“一尘，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好吗？”

“抱歉，我不过是世上的一粒尘土，渺小而脆弱，见不见无所谓的。”

“你也来欺负我！”李月新难过地说：“我今天在单位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想要你安慰一下都不行。”

“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的错误？或许是我的错啊。”

不料世间一尘又回答：“不要拿自己的错误折磨自己。”

“那我去把单位那些人痛骂一顿，是不是这样就好了？”

“不要拿自己的错误去折磨别人！”

李月新看到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中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世间一尘就有这本事，总能了解她心中的至需，说话又那么与众不同，幽默中饱含智慧。忍不住就打出几个字：“一尘，我喜欢你！”

不料对方只回来两个字：“谢谢。”

这让李月新怅然若失，却也更坚定了要追求他的信心。一尘，你即使是冰，我也要把你融化！

但在说过“我喜欢你”之后，她再也没重复这样的话。只是每天要在QQ上与世间一尘聊天，一天不见就如隔三秋。两人有许多共同话题，从工作到生活，从生意到处事为人，从服装潮流到现代时尚……无所不包，无所不谈，每天都要说上两三个小时。在这种畅快、坦诚的交流中，李月新觉得自己有种焕然一新的快乐，她不想再压制自己的情感，更不想让生命中这个知已与自己擦身而过。

 

 

三

星期天一早，蔓祺像往常那样一身睡衣，端一怀咖啡坐在阳台上，懒懒地喝着，享受着从花园吹来的带着泥草味的清风。门铃突然响起来，她一惊，是谁这么早来打扰？要来也该先来个电话呀。她想不去理睬，但门铃固执地响着，她只得过去开门。嘴里娇柔地问“谁呀”，一边就开了门。

门口却站着个陌生的美丽女子！

见到开门的蔓祺，她惊惶失措地问：“请问，这是……这是，世间一尘的家么？”

这一问，反叫蔓祺感觉惊惶了，“你是……”

“我是海口的李月新，我找世间一尘。”大眼晴就看住了蔓祺。

蔓祺一笑，“那请进。”接过李月新的旅行包，将她让进屋中。在沙发上坐下，蔓祺泡上茶，端一怀到她面前，这才与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的眼晴对视。

李月新小心地问：“请问，你是世间一尘的朋友还是……”

蔓祺说，“我就是世间一尘。”

李月新的手一抖，才端起的茶杯几乎要掉落。“什么，你就是世间一尘？你怎么是世间一尘？这怎么可能！”她不相信地提高了声音。

蔓祺平静地回答：“这怎么不可能，我就是呀。”

李月新绝望的目光突然变得愤怒，“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至始至终，我都诚实地与你交往，从来没有骗过你，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蔓祺微笑的眼晴显而易见的透着无辜。

“可是，可是世间一尘怎么是个女人，怎么会是你呢？”李月新问：“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实话？”

“本来我给你写了一封信，想要告诉你我真实的一切，没想到信没寄出，你就来了。”说着把李月新领到电脑前，让她看那就放在桌面上的信。

“月新妹妹，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说明我的真实身份和真实的一切――我与你一样是个女人。也许因为同是女人，所以才能相互理解，才感觉心灵特别容易勾通，也才有我们在网上的畅所欲言，谈笑风生和志趣相投……”

李月新只看那信的开头，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可是，可是……我那是征婚启示，你一个女人给我写什么信啊？”眼泪竟然扑涑涑就掉了下来。

“这，这……”慌得蔓祺忙拿来纸巾，但她生气地不接，只一任泪水一串串往下掉。

李月新想不到自己千里奔波，一心想见的心上人，竟然是个女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悲剧！一时无法自制，悲伤绝望地大哭起来。

这让蔓祺手足无措。她理解她的苦，理解她的悲伤，但这局面是她造成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造成了这一新的苦难，这完全违背了她的初衷和本意。然而，不管她的初衷和本意是什么，结果是，一个女人在她面前悲伤而绝望地哭泣！她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是无言地拉李月新在沙发上坐下，无言地把纸巾递给她，

也好，只要能哭，把心中的苦都哭出来，就会好受些。蔓祺默默地看着李月新，直等到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温言劝道：“别伤心了妹妹，你这么年轻漂亮，只要敞开心扉，你会找到真正的爱人……”

“敞开心扉？”李月新突然止住哭泣，抬头直视她的眼晴，“你就是我敞开心扉的结果！”

蔓祺一愣，“可是，我从来没骗过你，从来只想……只想跟你做个姐妹似的朋友，我真的……好象从来没在网上有什么过分的表现，也无什么出格的言论吧？”

“可你却让你走进了我的心……”此言一出，那泪珠又不受控制地从李月新脸上滑落下来。

慌得蔓祺忙又递纸巾，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想不到会是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就当这是一场游戏，重新开始……”

“一场游戏？重新开始？”李月新抬起因愤怒、绝望而灼灼闪光的眼晴，那眼中尽管还含着泪水，却掩不住那惊人的美丽，“你说得多轻巧！你知不知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投入地真切地去爱一个人，可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是你，是个女人！”李月新突然笑起来，那凄惨的笑声比哭更叫人难过，她说：“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只是网上一个虚拟的人，是你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一场恶作剧的游戏！多可笑啊，哈哈，这就是我的爱情，我敞开心追求的爱情！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呀！哈哈……”

这种深切的悲伤把蔓祺整个地震动了，而与此同时，一种深切的怜惜之情也在她心中漫延开来，她无言地伸出双臂，将李月新搂进怀里，喃喃地痛悔地说：“我知道，我理解！我了解你心中所有的痛！可是，月新，我不是虚无，也不是不存在，我是真实的一个人，一个关心了解你的人……我是你的姐妹，你的朋友啊……你别伤心，别这样……”

李月新依在她的怀中，感受着她手指在背上的轻拍，感受着她的温柔与怜惜，突然又恨起来，一下挣开她的怀抱，恨恨地看着她。如果她是个男人，她定要打她一记耳光！可如果她真的是个男人，她又何至于要悲伤要愤怒！满心的委屈、满腔的愤怒最后又都变成自怜自苦自恨，变成眼泪无声地滑落。

蔓祺无言地递给她纸巾，她不接。她为她擦泪，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月新，你不必这样伤心，真的不必。”她说，“从一开始我就提醒你，不要对征婚寄予太多希望，后来又提醒你，不要对一个没谋面的人寄予希望……这世界有爱情固然好，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亲情、友情和许许多多别的美好感情，你想想，是不是这样？……难道你要这样一直哭下去，不肯原谅你和我吗？”

李月新安静下来。想想，蔓祺一直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啊。虽然有三个月的网上交往，可她从来没有一句爱的表示，有的只是坦诚和理解。可就是因为她的坦诚和理解，才让她觉得她是自己生命中的唯一，才让她能把心中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愿与她分享，才让她把自己豪无保留地呈现出来，让她感觉到生命的得意和畅快，也就迫不及待地跑来要见她，要验证生命中的奇迹，要看到一个惊喜……哪曾想，奇迹只是一个笑话，惊喜只是惊痛！

“你眼中到底有多少泪水，啊？月新，你能不能不哭啊……”蔓祺看看天色已到下午，看看那哭得累了的眼中仍不断往下掉的眼泪，连自己都感觉到累了。

李月新听到她的话，猛然从无限的伤痛中醒过神来。自己都感觉到不好意思了。因为以前一直努力做女强人，一直有泪也只能一个人偷偷地哭，也没有机会放肆地哭，而现在，在一个陌生的女人家里，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放肆地不停地哭了大半天！她已找不到悲伤的力气，累得只想睡一觉，只想有张舒服的床来放下自己疲惫的身体。

“对不起，我……我可以在你家休息一会吗？”她问。

“当然可以。”蔓祺笑起来，拉着她的手直把她送到自己的卧室，送到床边，拉开被子，“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弄点吃的。不用担心，你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你的家，嗯？”

“谢谢。”李月新躺下去就很快睡着了。

 

                               四

在一望无限的草地上，李月新奔跑着。她跑啊跑啊，跑得累了，就躺到软软的草地上。忽然感觉好饿！看天上飘过的片片白云，恨不得那白云变成面包，直接掉进她的嘴里！忍不住就叫起来：“一尘一尘，我饿了呀！”

只见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跑过来，手里提着一大袋吃的东西。“来了来了亲爱的，我知道你会饿，就赶紧跑去买了吃的来。”一尘说着，放下食物袋，拉她起来，“小懒猫，快起来吃吧。”

李月新娇柔地看着他，说，“我要你喂给我吃。”

男人真的拿来一块面包，掰下一块，香味直在空中漫延。但他却不喂她，嘻嘻笑着逗她，“你起来，起来吃啊。”

她叫，“一尘一尘！”，扑身就抱住了他的脖子……

猛一动，李月新从梦中惊醒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草地，分明是蔓祺的卧室，她坐在她的床上。而双手搂住的――却是蔓祺的脖子。

蔓祺被动地歪坐在床边，却仍用另一只手扶着了李月新的腰。见她睁开眼晴，忙说：“做梦了，是不是？”

李月新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睡了半天了？”

蔓祺说：“是啊，你看天都黑了。我想你一定饿了，做了点吃的，你起来吃点吧。”

“怪不得我做梦都感觉饿啊。”李月新看着蔓祺微笑的眼晴，说，“我又饿又累，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能不能端来床边给我吃？”

“你这女人，是不是经理当久了，在人家家里还这样发号施令！”蔓祺说着，却还是马上去用一只托盘把饭菜端了过来，放到床边的写字台上，又调侃地问：“娇小姐，要不要我喂你啊？”

李月新嘻嘻地笑起来，坐到床边说，“好啊，谢谢你呀。”竟然张开口，等着人家喂她。这倒叫蔓祺不好意思起来，把筷子递给她说，“吃吧。”

李月新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就吃起来。吃了几口，才突然想起问：“你吃了吗？要没吃的话，就一起吃吧。”

“我做好饭等着叫你一起吃，还没吃呢。”

“那快一起吃啊。这是在你家里，你客气什么呀。”

蔓祺笑道：“不是我客气，是你太不客气。吃饭也不到餐厅，却要在这里。”

“不好意思，那我们还是到你餐厅吃吧。”李月新说着端起餐盘，跟着蔓祺到了餐厅。看餐桌上还摆着几样小菜，一锅鸡汤，就叫起来，“哎呀，你还藏着这许多好吃的东西，好香的汤啊！”

蔓祺越发笑起来，说：“真是又馋又懒，小懒猫一个！”

李月新“嘿嘿”地笑，笑起来显出她的另一种美。再加上睡过一觉，消去了脸上的疲劳与憔悴，那张原本精致的脸更显得美丽而生动。蔓祺忍不住说：“你真的好美啊。”

“那你不用吃了。”李月新灿然一笑，盯着鸡汤问：“我可以先喝一碗汤么？”

蔓祺拿起勺子给她盛上一碗。

她低下头就吃起来。直到喝完了才抬起头。见蔓祺一直看着自己，就笑问：“怎么，我真的秀色可餐啊？”

这女人，真是一个百变女郎！一时哭得天翻地覆，一时又这样开朗幽默，完全判若两人。但这风趣、聪明的个性，倒是与网上的那个李月新十分吻合。看到她恢复本来面目，蔓祺一颗悬着的心完全放下来。听她那样一说，便笑道：“我是奇怪，你好象八百年没吃东西呀？”

“是啊，从前天出门到现在，我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当然像是从饿牢中跑出来的了。嘻嘻。”李月新笑着，跑到自己的旅行包里拿来两瓶红酒，放在桌上说，“有这么多好菜，我们喝一杯，好吗？”

“好啊，愿意奉陪。”

两半杯红酒下肚，蔓祺就感觉头晕晕的了。原本她的酒量不只这么点，只因李月新的到来，让她的情绪一直处在焦虑紧张中，一天里也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腹中空空，自是不胜酒力。那脸很快像被酒染过似的，红扑扑的显得格外妩媚。

李月新瞅着她笑，“你就这么点酒量啊？”

“不是我酒量小，是你的酒好……”蔓祺不敢再喝，怕自己不胜酒力而失态，说道：“今天就喝到这，我们改天再喝，嗯？”

“好。”李月新也不敢多喝，虽然心里有点想借酒消愁，却也怕自己表现太脆弱让对方小看自己，强打精神收藏起心中所有的愁烦，当即帮着收拾好碗筷。“今晚，我……这附近有宾馆吗？”她迟疑着问，不知自己是在这个家里留宿还是该去宾馆过夜。

蔓祺一眼就看穿了她心思，安慰地笑道：“你都在我家睡了一觉了，现在还用跟我客气吗？去吧，去洗个澡，就在这休息吧！”

李月新也不再推辞，拿了睡衣去洗浴，然后不客气地躺在了那张下午睡过的床上。原以为躺下去就会睡着，谁知怎么也睡不着了。想到蔓祺的温柔体贴，想到她的善解人意，想到她们以这种方式见面……心中便有百般感概，说不出是喜还是苦。当蔓祺收拾好过来到柜子里拿被子准备到另一个房间铺床时，她说：“陪我聊聊好吗？”把身子往床里挪挪，示意蔓祺坐到她身边。

“你不累吗？”蔓祺靠床坐好，尽量把身体放舒服些，说道：“我可是有点累哟。”

李月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问：“像你这么优秀的女人，怎么也没成个家呢？没想过再找一个吗？”

“那个呀，我不是早在信上跟你说过么，现在存在的单身男女，都是E男A女，”蔓祺笑道：“哈，我可不想找个E男似的残次品过日子，倒不如自己一人来得省心和舒服。”

“你倒是会过日子。“

“你也不错呀。“

“我要是有你这个聪明，今天也不会糊里糊涂地在你这里了。”李月新心头一酸，几乎又要掉下泪来。连忙转开了头。

蔓祺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才叹息般地说，“何苦呢，认识我就真的让你这么难过吗？”

李月新连忙分辨：“不是这样，不是因为认识你，其实认识你我很高兴，是因为……因为……“底下的话没说出，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脆弱？

蔓祺连忙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会。“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起来又是一个新的早晨。睡吧，我也去休息了。”放开她的手，便要翻身下床。不想李月新突然从背后抱住她，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突然变得力大无比，抱得她一动不动。紧接着，她的头埋到她的肩上。这一来，把她的睡意、酒意和疲乏都一扫而光。她大睁两眼，想要低头看看紧抱自己女人的脸，却一不小心掉进一片依恋的海中，一时之间自己也迷失了自己。以至当她们的嘴贴在一起时，她的心还感动在那种深切的依恋和激动中，她的吻也变得深情而缠绵……

 

  夜里，下雪了

  她们看着雪花飘落，静静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

  伸出手接一朵在手掌，看那雪花轻轻俏俏的有许多个花瓣！

  原来那也是一种花，很美很美的一种花；

  开在深冬，开在静静的夜里，把世界装扮得一片素白……

  虽然开过就会融化，但雪花真的是一种花，很美 ……

 

2005、7、30、于广州天河棠下
电邮：oiiy1122520@21c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