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六 冷漠的黎明
我亲眼看着少男是怎样接近崩溃的。就在小夕和少男就要举行婚礼的时候，我父亲和小夕妈妈的那些故事神奇地公然流传开来。小夕一直以微笑冲洗那些也许是真实的恶毒传言。让少男觉得不可思议又惊心动魄的是，居然有人说小夕是我父亲的孩子是我的妹妹。听着这些连我也感到身处的恍恍忽忽不是人间了，我看着在我眼前乱得打转的少男，竟然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婚礼被推延了，我想从此他是要恨我了，或者恨我父亲了。
我父亲是在小夕两岁以后才和小夕妈妈好的，这一点从父亲口中以辩解的必要说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有一些可耻，连带地我觉得自己一样可耻。我对小夕的难言情愫和我父亲对小夕妈妈的觊觎之心是何其相似。而我和我的父亲是何其相似，都已经毫无缘由地爱上那样的感觉。我最厌倦的我妈妈经常说我的那句“跟你爹一副德性”，现在想来何其正确，也许真的只有我的妈妈最了解我们父女了。
对于小夕和少男的相好，我妈妈却流露出让我意外的赞同。她说小夕是个落落大方的好女孩，和少男天生一对。我质问我的妈妈为什么以前总说少男不正经而现在反倒夸起来，她就只好承认她对虞姐的偏见了，连带地说出了对小夕妈妈的偏见。我才知道，我妈妈并不是认为她们不好，而是受不了因她们而生的和男人相关的杂事，按她的说法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了。我觉得我妈妈也变得可爱起来，原来她是那么喜欢过传统安宁的家庭生活，而这些年来我的父亲没有做好一个丈夫应该做好的一切，作为女儿的我却长期的厌倦自己的母亲。这一切让我不得不反思自己，反思我渴望拥有的生活的本质。
留言在人们的口耳中蔓延。从我父亲和小夕的妈妈，最后落在我和小夕身上。我们感到了尴尬，也感到了人言可畏。我们知道，我们必然是要把有些东西永远藏起来了。
但是可以藏住吗？少男又一次找到了我。我感觉他好像要崩溃了。他支支吾吾的表达不清，而我好像已经猜到，我承认了：我和小夕是有些小关系的，不过是因为长辈的事情，我们是朋友还是好姐妹。
我没有想到事情不是这样，少男不是在担心我们的友谊而是他们的关系。
“可是，小夕她说想要和我取消婚礼啊，说要我再考虑。”他很激动。
“为什么？因为外面对她妈妈和我父亲的传言吗？你们不要太介意了，时间一过就过去了。”
“不是的。么么，是你，是你么么。你喜欢小夕，而且是那种的喜欢，你不想她和我结婚对不对，么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是在报复我。”少男对我已经有仇恨了。
“怎么会是报复你呢？少男，尽管我喜欢你，我也不会因为你没有选择我而诅咒你的幸福啊。少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能辩解，我必须不辩解。我不知道小夕竟然把这个也说给了少男。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少男。我语塞了。
“小夕跟我说你说你喜欢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报复我，么么，不要这样，你明明知道小夕不会喜欢你的，你读书这么多年而这样子我可以理解你，可是小夕她怎么会和你一样呢。我不怪你，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少男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特地来警告我一番。我觉得好冷，少男，你让我感到心寒。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对我，你会这样看我。
我真的很想追上去，问：小夕说我喜欢她，那她喜欢我吗？我还想问：少男你说我喜欢你，可是你喜欢我吗？
我不想追问。
而小夕的一句话都会让少男崩溃的。
“少男他找你了？”小夕与我保持距离，语言客气。
“嗯。他说他知道了，说是我不让你们结婚。”
“他知道什么了？”
“我喜欢你啊。”
“那他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抬头、疑惑，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小夕叹息道，“我不想伤害他。”
是我该离开了。
“以后不要回来找我了，”小夕终于先我说了出来，“不要伤害身边的人了，你看到的我妈妈已经受伤很深了。到此为止，么么，你走吧。”
“好。”我回答的那么干脆。我也是毫不犹豫地走了的。尽管我流着滚烫的热泪。我的心一点点碎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成年会给我带来这样的遭遇。
我离开了那里。我把工作和生活重心转移在我的城市。我想很快他们会结婚，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孩??一定是我喜欢的，我想他们应该幸福了??因为都是我喜欢我所希望幸福的人。
可是我错了。因为少男又错了，但又没有做错。他见你了，虞姐。
我走之前，想留给你一些钱用，可是你怎么也不肯收下，你说你娘家人对你很好，但是我知道这是自欺。除了怜惜，我似乎不能做什么了，虞姐，我走的时候明明看到你落泪了。不能离婚，也不能再结婚，你被困在那里消磨了自己的青春。
少男一定在看见你的时候哭了吧。对你的责任他并没有忘记，他也希望给你幸福，但是显然他现在只能把他拥有的给他的爱人了。你们谈论的话题也莫过于是小夕吧，像我和他在一起讨论的内容一样了。我知道你的心感觉到酸楚了，你一定觉得小夕很年轻而你已经老了，你一定觉得和他在一起的人应该是我或者是你但不应该是小夕吧，是啊，他们不久以前还是陌生人啊。
当少男和小夕站在一起的时候，你是否希望世界的颜色会发生变化。
虞姐，你一定说你过得很好，让少男放心。你一定说要少男好好对待小夕。
正是这样，少男一定是心安理得的走了。没有给你任何，你也没有要求。
然而你需要。
这个世界在你沉默的时候悲泣。虞姐，我想到你的时候整个心都在悲泣。
多少年后我还会为你的这时光感到哀恸，无数次的毫不疲倦地向众人道说这个经历的时候我总是要特别提起你，我会说：虞姐，她很美，也很可怜，我一直想揪出那个命运的刽子手。
我离开的时候少男深情地拥抱了我，小夕以为那是永诀了，她背着少男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少男会用他全部的爱呵护小夕了，于是我对少男说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有时间就去看望我的虞姐。他答应了，但他从未看过你。我从此觉得少男是如此的狠心，不可原谅。
于是在剩下的时间里我宁愿相信那个人是不曾存在过的。我么么是不曾存在过的，而你虞姐啊，也在少男的生命里已经决定要消逝了。
小夕，为了要你们幸福。尤其是你要幸福。
我选择放弃。
我放弃的是你拥有的。少男，小夕。

               断章七 流泪的清晨
…….我决定和你在一起
就像你决定和我在一起一样
除了彼此，不再有温暖的感觉
除了彼此，不再看见爱的光亮
于是我走向了你
于是我离开了你
…….
我曾经记得我听过这样的歌，就在你忘记了的时候我想重又唱起。
依然单身，再爱不上类似的少男或者小夕。心已关闭，但是不会停止思念。休假的时候我还会回来，我知道我总是会忍不住回来的。但不喜欢看到你的惊惶??有理由要这样吗？我放弃的是你拥有的，我不喜欢争夺也无力争夺。但你看到我的时候你惊慌了，一躲闪进那道胡同，我大喊你的名字呢。
“少男少男??”，你才停住了。“为什么躲避我呢。”
“没有，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也不希望小夕看到你。”你冷淡的可怕，我突然知道了一个事实：我于少男终于由情人变成了敌人。
这个打击对我来说是致命的。我从来不想失去少男对我的那份感情，可是我抓不住了。于是我感到恼恨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猛涨，我为自己感到伤心难过。我想到了报复和争夺，我想到了从少男的身边拿走小夕，我想到了将少男赶回虞姐的怀里。
我于是去行动，带着从未有过的勇气。我找到小夕，用纠缠的手段使她屈服于我的爱欲，用那些女人脆弱的柔情使她不得不回忆起我们美妙的往事，甚至我会用我的物质生活引诱着向往另一个世界的她，甚至我用敌意的馋毁重新讲述少男和虞姐的故事。在所有的词语里饱含着对少男的鄙视和唾弃。直到小夕愤怒的时候我才停下来等待她的决定。
其实我很快就后悔了。但是我怎么去说：小夕我决定喜欢你，是因为少男不再喜欢我了；还是这样说：小夕我要把你从伤害了我虞姐的那个男人身边带走；还是要交代：少男不值得让我放弃你，所以我回来了，他伤害了我，我要你。
我没有辩解也没有挽回什么，只知道少男和小夕大吵大闹。我，当时没有感觉。
我是不是一直都在幻想少男一辈子爱我呢，还是我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幻觉里。我明明知道我已经走出很远了，但是我还无法面对他的冷漠，也许是习惯被突然打破的不平使我我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对小夕的感觉也更多的变成了报复，最终掩盖了我爱她的事实，我变成了一个为了男人报复女人的女人了。而我竟然可耻的一再确信小夕是为了报复我才靠近少男的。而我妒忌的应该是谁呢。
我把一切放在一起，弄得越发复杂，直到我筋疲力尽，我依然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爱的萌发与恨的可能同步挟制了我。
这也许是我必然的不能幸福的表征。并不纯粹的灵魂和不洁净的内心把我带进了焦灼的矛盾里，自责让我自己知道我不配拥有任何形式的爱情。
我对小夕说：“我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而我知道在小夕的内心深处，我，么么，是她最原始的冲动和一直压抑的幻梦。
我引诱了小夕，也接受了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在我自己以为是的幸福里总有火一样的刀砍向我。在我们偷情的欢愉过后，空虚和罪责交织着淹没我，我感到力不从心了。
然而终于，小夕走到我身边静静的说：现在你可以把我带走了。
可是，带去哪里？
你所要去的地方，么么，我会保护你。
我需要你，小夕。
我用幻觉里的方式接纳这个人，那时候我明明十分担忧。
我知道我承担不起。
准备要走了。小夕一直在等待我的答案。我们一起走吧，保证离开这里，保证在这里的视线消失，保证不会伤害别人。
几乎是在喝醉的情况下我们作出了决定：一起走。
没有人会知道我们要怎样呢。
可是，小夕的妈妈出现在我妈妈面前。
我一直喜欢的小夕妈妈若不是听出了小夕的意图，就是猜出了我们的阴谋。她微笑着揭穿了。对我的妈妈而言，这是多么深重的耻辱和灾难啊。我妈妈觉得她这一辈子彻彻底底地在这个女人面前失败了，而这个失败竟然还在我这里延续着。
小夕的妈妈一个人走了。我妈妈看到小夕倔强地坐在那里??仿佛我的家就是她的家了??肆无忌惮，问心无愧，一些已经潜隐不语的复杂感受立刻复现，那些长期的委屈被勾起，我的妈妈在情感上受到了两代人的打击，她几乎要晕倒在地。我并不预备像以前一样不知疲倦地去安慰她，我决定立刻出门逃开这个现场。我进到我的房间拿我的行李。
我一直不知道在我回到我的房间整理衣物的那几分钟里，留在客厅里的小夕和气急败坏的我妈妈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对话。而我宁愿她们是沉默着看着对方。妈妈心里的愤怒及其可能也引发起了小夕心里的愤怒了，妈妈恨，小夕何尝不恨呢。
我应该知道我面临的是什么，但是我没有及时制止她们那种紧张的对峙，我将要出来的时候被一声怒吼吓了一跳。
“滚！”歇斯底里的驱逐??我听到我妈妈这样大喊。我赶紧跑出来。
但是不知在怎样的迅速里，小夕已经走了。
她们之间的仇恨达到顶峰，永远不可调和了。
不要追了。命运在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