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06-03 21:04:49 编辑:深秋小屋 字体: 大|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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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发现普拉斯患有严重的经前综合征,她的作品中那些最悲观也最有想象力的诗歌,竟然多是发病时创作的 |
在我国文化界,普拉斯同样是个响当当的名字。1980年代中期,她和法国小说家杜拉斯(Marguerite Duras),曾经是我国先锋作家、朦胧诗人、女权主义评论家和一切新进文人心目中的两尊高耸云天的伟大女神像。
普拉斯自杀时,留下了一个文件夹,内有她的41首诗。普拉斯将她最后的诗集题为“爱丽儿”(Ariel)。爱丽儿是诗人坐骑之马;也是莎士比亚喜剧《暴风雨》中的精灵,他制造了一场击沉篡位者所乘之船的暴风雨,但也善心地把人都吹到岸上。这一标题暗示着诗人心中的狂风暴雨。很有些评论家认为,《爱丽儿》是20世纪最好的诗集。但是,普拉斯的丈夫特德休斯(Ted Hughes)――他也是诗人,后来还荣任英国桂冠诗人――在编辑《爱丽儿》时,拿走了12首诗,另放了14首,就是说,通行版本中,三分之一并不是普拉斯原选。直到去年年底(2004年11月),在普拉斯自杀四十年后,休斯也已于六年前作古,他们的女儿弗里达休斯(Frieda Hughes)出版了《爱丽儿》手稿本,才把《爱丽儿》恢复到普拉斯安排的原样。页页都是诗人的秀丽手迹,这也是更有收藏价值的版本。
普拉斯死在西方女权主义体温七七四十九度的高烧日子,一死就被她们当做旗帜。“我吞男人如同吞空气”这样的诗句,一定很能满足女权主义者的精神需要。最倒霉的是休斯,人们相信,是他的婚外情促成了普拉斯的死亡。休斯从《爱丽儿》里拿掉那些情绪特别愤怒的诗,自然也是“罪状”之―――其实这些诗大都在《纽约客》等杂志上发表过,也收在休斯后来整理的按年代编序的普拉斯全集中,休斯还在全集的附录里给出了普拉斯的原选诗目。普拉斯的墓碑多次被她的扇子们(fans)破坏,他们铲去她的夫家姓“休斯”。休斯在文学界一时成了千夫所指,特别为巾帼丈夫所指。
笔者并不觉得普拉斯是个女权主义者,她还算不上。普拉斯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个性非常丰富的女人。与1960年代的造反女性不同,普拉斯其实深受传统影响,她努力要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但这些身份所要求的种种平凡义务与她的奇崛想象形成尖锐冲突,她在诗歌里向这些身分提出了强烈的质问。笔者特别惊讶的是普拉斯对母亲身份那种削成见如泥的锋快怀疑(这是“政治正确”的文学评论家、包括很多女权主义者所不愿触及的),在《爱丽儿》的开卷诗《晨歌》(Morning Song)中,她告诉出生不久的女儿弗里达说:
雾翳凝结一面镜子
映照自己,在风中缓慢消失
―――我,并不是更好的母亲。
(I'm no more your mother
Than the cloud that distills a mirror to reflect its
own slow Effacement at the wind's hand.)
母亲之所谓于孩子,只是像凝结在镜面的雾气,仅是为了在风中慢慢消失?母亲试图替自己留下一个映象,这映象却如此表面而又如此易于挥发?孩子的成长(镜子变得清晰)等于母亲影响的流逝?凄美比喻的背后,实在大有深意。
普拉斯成了西方女权主义的旗帜,就有很多女权主义作家要来写她的传记。西方毕竟学术传统还在,再女权再坚持意识形态,也不敢随意编造,因此她们必然要和休斯打交道,要就研究的疑点询问休斯。可是,她们哪里见过休斯这样的男人?在这些女作家的圈子里,“政治正确”的男人都是米歇尔福柯、罗兰巴特(两位都是后现代主义名人)一般的同性恋,而休斯和普拉斯相遇时就是剑桥最生猛的“女生杀手”,更致命的是休斯还有一个最为撩拨女人好奇心的坏名声,顿教女权主义作家前仆后继躺倒在他的魔力之下。普拉斯一位传记作者,做了休斯长期情人,知道休斯同时维持着另一段长期关系之后,依然对他挚爱如初;普拉斯另两位传记作者,为休斯给谁写信而心生暗隙。笔下的传记人物,居然成了作者本人的“情敌”,成了暗中嫉妒的对象。休斯的形象,在她们书中,自然得到相当程度的修复。所以,这些年来,休斯的声望逐渐回升。人们不再把普拉斯的自杀完全归罪于休斯的出轨,认为这也和普拉斯的种种内心矛盾有关,特别是与她的病痛有关。
当年卫慧被人骂“用身体写作”时,英国正好出版了普拉斯自杀前的完整日记―――只同意出版删选后的日记,也是休斯“暗害”普拉斯的“罪状”之一。根据其中记载的生理状况,研究者发现普拉斯患有严重经前综合征。再与她的创作日期比较,奇了,《爱丽儿》中那些最悲观也最有想象力的诗歌,竟然多是发病时创作的。普拉斯自杀时,医学界刚刚开始意识到,“经前综合征”不是心理问题而是内分泌失调,需要药物治疗。普拉斯从未求医。可悲的是,推动这一新思路的权威医生,当时正与普拉斯居住在同一城市。
有些也喜爱休斯的男性评论家甚至认为,休斯抽去普拉斯那些情绪激烈但尚未修改圆熟的诗作,还有那些曝露太多生理隐私的日记,其实是保护了普拉斯的正在增长、但当时还比较脆弱的美名。
《爱丽儿》手迹本在今日出版,已经不足以影响弗里达父亲的声誉。实在说来,手迹本得以维持普拉斯留下的原样,也是因为休斯有着英国绅士的历史感和做事的认真。换一个国度,换一位自以为不修边幅、不拘小节就是“诗人气质”的老兄,抽看了文件夹中的诗歌后,你相信他会小心翼翼地保持纸张的原有次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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