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12-15 00:57:01 编辑:深秋小屋 字体: 大|中|小】
作为一个长期居住在广州的女诗人,马莉的诗歌向我们呈现出了其独特的空间容貌。这种居住地理决定了意象的特征,它总是与海洋和城市的宏大背景密切相关,并要在这种宏大语境中不倦地探寻着话语的细小诗性。“大”与“小”的这种对位和转换,塑造了马莉诗歌的基本容貌。
冷叙事与热抒情鲜明对照
马莉的空间是被高度选择的,简洁、抽象、光滑、冷静,流露出罕见的思辨性。这是女性主义的玄学,环绕着一些常见的事物(风、雨、闪电、海洋、鱼、狗、转椅和喷水池等),却超越了寻常女性的生命感性,令其获得一种与众不同的形而上品质。
这种品质是在“数量诗学”中依次呈现的。在马莉的诗歌里,到处分布着数量上的单一物体:一只圆形玻璃茶几、一把无人坐的转椅、一件黑色风衣、一片云朵、一只热带鸟、一只巨形蘑菇、一只出逃的虫子、一棵妩媚的棕榈树……如此等等,这些被“一”所界定的事物,构成了马莉叙事的核心。这不仅仅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朴素的宇宙观,它更是量词的诗学,物体被囚禁在数字的框架里,从那里散发出物理学的冰凉气息。
马莉的这种“冷叙事”和女性通常的“热抒情”形成了鲜明对照。也与大多数诗歌的破碎性完全不同,她的句式是高度理性主义的,通常包含着完整的主词、谓词和宾词,后期的作品尤其如此。而这就是叙事语体的一个语法特点,它向我们揭示了马莉诗歌叙事的内在款式。
但马莉的叙事并非“真性叙事”。她其实是利用诗歌展开“假性叙事”的高手,除了关于父母的回忆,绝大多数诗作是一些想像性虚构的事件:“天还没有黑下来/花园里的情人还没有到来/一只黑色的蝙蝠躺在喷水池里/平静地躺着,仿佛一年到头都是夏天/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布局/一次又一次地任性/制造着非此即彼的假想事件”(《喷水池里躺着一只黑蝙蝠》)。这是“零度事件”的叙事,蝙蝠的尸体是一个静物,它的过去和未来都没有构成事件,却在叙事者的话语中形成了内在的历时性幻影,让读者恍然感到某种事件链的存在。
《影子落在了蝴蝶的翅膀上》是这方面的另一类例证,其中包含的事件并不完全“零度”,但却相当细小和轻微。诗人企图虚构蝴蝶袭击天空的事件,藉此营造一种微观的语词动力学结构:“影子落在了蝴蝶的翅膀上/翅膀此刻纹丝不动/但突然/以香气/以尖锐的香气/袭击着天空”。在光影、空间、静物和昆虫之间形成了一种张力。那些微观事物的变化在咒语中变得“巨大”起来,由此产生了宏大事件的幻觉。
这些经过谨慎虚构或放大的假性事件,是马莉诗歌的基本对象。它们是偶然和直觉的,处在发生和未发生之间,细小而又阔大,被各种似是而非的语词所环绕。诗人由此成了一个“伪叙述者”,孜孜不倦地制造着那些博尔赫斯笔下的“特隆”式语境。在潮湿的珠江三角洲亚热带海洋季风里,马莉的诗句就像树叶一样生长和陨落。
虚无性营造着暖昧性
物件的抽象性和事件的虚无性,营造着马莉诗歌的暧昧性。“在暧昧的日子里/到处是暧昧的气息……在暧昧的日子里/褐色长裙在风中飘忽不定/门窗神秘地响起/在每一时刻/等待暧昧的来临/这等待多么离奇/又多么痛苦/却不可以抗拒”(《在暧昧的日子里》)。这首诗显然是马莉“暧昧诗学”的一项自我证明,它不仅在暗示“暧昧的书写对象”,而且还要进一步暗示“暧昧的书写”自身。叙事主体和被叙事物的这种双重暧昧,正是马莉诗歌的一种特性。
此外,马莉诗歌高度警觉的闭合性也是不言而喻的。它像一种密不透风的容器,其间陈放着诗人的自我影像,她在这个限度里反观自身,“思想在怀念之中保持着严肃的警惕”:我在一间空房子里朗读/一个人长久地朗读/我的声音从空房子传向旷野/脆弱的事物变得坚固/爱情从深处走来/在远方颤栗(《我在一间空房子里朗读》)。诗人在椅子、墙壁、门、露台和楼梯的距离中发现了语词的真相。这真相是静止和不露声色的,却在意识的动乱(季风和雷雨)中被发现和改组。但在另一方面,马莉也时常意识到,“诗还未开始/就已告结束/时辰到了你姗姗来迟/奇迹没有发生”(《奇迹没有发生》)。正如马莉的诗句所说,她在日常生活的感知中“无中生有地制造意义”。
正是这种从无中生有中制造意义的方式,构筑了女性主义的诗歌玄学。在粗略地分析了马莉的诗歌品质之后,我要再度返回这个话题。在我看来,马莉的玄学是女性化的,她的书写保持了对事物细微变化的感官敏锐,却又超越了女性的纯粹感性,凭藉对事物的哲学本性的追问,向形而上的世界悄然飞跃。对空间和物体的直觉与体察、对事件的抽象能力、沉静而简洁的叙事、以及对抒情的审慎规避,所有这些元素都令她的书写获得了特殊的话语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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