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08-31 19:36:00 编辑:深秋小屋 字体: 大|中|小】
作者:深秋小屋dongdong
第二章
田茜在琴房哭,很大声,她无法想象最疼她最爱她的老笨伯一定要她做她不喜欢不愿意去做的事。一曲都没弹完,她就伤心得倒在钢琴盖上痛哭流涕。
田骏跑到田苜和田茜一起住的房间:“你去劝劝她吧,我看她真是伤心呢!”
田苜放下手里的一把小手枪:“她怎么了?”
“好象不愿意弹琴。”田骏说,他看上去是一个很瘦但很结实的男生,英俊的脸颊上,已显示出淡淡的青年人的皱纹和毛孔。他在田鹰庄园的存在似乎一直是个迷,没有人确切地知晓他来自哪里,在他两岁时,他便蹒跚着被管家老马牵到这里。从此,他便成了这里的田骏少爷,没有人顾问他的一切细则,几乎连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父母,或者只是像书中齐天大圣那般,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迷团越来越深地在他心底里滋长起来,他找不到答案,他寻不到任何有关的人来为他解迷,于是,他把这些迷糊心思全部埋在内心里,久而久之,便使得性格都有点内敛而郁郁寡欢了起来。
田苜耸耸肩,无言以对的样子。
“我可不管,反正,我没有弹钢琴这项作业。”
田骏说完便掉转头走掉了。田茜是三个孩子中老笨伯最宠爱的一个,她有什么事都能比他和田苜更轻而易举地得到老笨伯的理解和宽容,既然他觉得自己帮不了什么忙,也便懒得再去顾问什么了。
田苜默默看着田骏离去的背影,有时,她感觉身边只有田茜和田骏才是她真正的亲人,老笨伯无论如何都似乎对她少了点情感,什么情感?她自己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那么自然,又总觉得,她和田鹰庄园有着某种不共戴天的情愫。这想法让一个13岁的女孩子害怕,却又无法摆脱。 她站了起来,朝琴房走去。
田茜的哭声从琴房里一阵阵传出。
田苜莫不住声地走到她身边,在钢琴凳上坐了下来。 田茜一把抱住田苜,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还能怎么样呢?本来想劝慰一番的话此刻全部被田茜的眼泪吞没,田苜抱着田茜,心情也跟着难过起来。对她俩来说,身边没有双亲,13年来,一直都是老笨伯在教育抚养她们,看着人家孩子的爸爸妈妈,她和田茜多少都是羡慕的。每当碰到伤心、失落的时候,也只有相互安慰和倾诉了。对她来说,田茜就是最亲的人,而田茜也似乎是最依赖她的了,因为,田苜感受到,田茜对老笨伯的感情敬畏多于喜爱。
两人无声无息地拥抱着不知过了多久,田茜从田苜怀里抬起头,轻轻吻了田苜一下:“我知道,只有你才最关心我,理解我。”
田苜微笑了一下,田茜刚才在和她拥抱时似乎想的是同一感受,这或许真是两人13年来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产生的默契。
“你今天能把一首曲子弹完吗?”田苜问道。
“为什么?连你也那样要求我吗?”田茜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田苜前一刻看起来还那么理解她,后一刻就完全换了个人了。
“我不希望你被老笨伯骂。”田苜说道,“我想,惹了老笨伯生气,谁都别想求情。”
田苜的话很对,虽然三个孩子中老笨伯最偏爱她,但是每当进行训练和实际作业时,他绝对不会对她往开一面的。
“我陪你一起弹。”说毕,田苜就去翻乐谱。 两人在琴房里四手联弹了很多曲子,笑声时不时从琴房里传出。
“啪,啪,啪。”猛地,从她们背后传来鼓掌声,一回头,老笨伯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琴房门口,他身边还有管家老马。
“很好,我想,过几天,我就可以去市乐队申报我们的节目了。”田豪转头对老马说道。
“老笨伯,是我叫jojo陪我的……”
“你不用说了,你今天的作业已经完成了,现在,可以走了。”
一道锐利的眼光从田豪眼镜片下闪过,田苜心里猛地揪了一下。果然,当她正想和田茜一起离开时,田豪喊住了她。
“小苜你留下来,我现在要单独听你弹曲子。”
田苜转身惊疑地端视着老笨伯。
“今天没有轮到jojo弹钢琴呀。”田茜说道。
“没轮到难道也不可以弹吗?”老笨伯扫了田茜一眼,不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田苜心里面像躲着一只小鹿砰砰跳起来,老笨伯要听她弹曲子?她真有点难以相信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老笨伯开始重视她了吗?他一定感觉到自己的努力了,所以,她一定要好好把曲子弹完。
琴房里只留下了田豪和田苜两个人。
“弹柴可夫斯基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田豪朝田苜身边一坐,抽起烟来。 田苜咽了口唾沫,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然后一声不响,翻开谱子弹起来。
曲子弹到一半,田豪突然压过身子,低沉地说道:“把谱子合拢!”
田苜看了田豪一眼,老笨伯要考我了吗?她心想,不要紧,她已经能把整首曲子背下来了。于是,她把谱子盖了起来,接着往下弹。
田豪眯起眼睛,他的身子向前半倾着,手中燃烧的烟头正悄悄然吐着蓝色的烟雾,他注视着田苜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捷地跳跃,内心隐隐激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冲动,那是他每天对着乔氏家族的照片和历史回顾时,顿会产生的邪恶与憎恨的冲动。他要报复,他要虐待,他要把这仇家的一切紧紧捏在手掌心里,用世上最残酷、最恶毒的手段去折毁关于乔氏家族的一毫一发! 猛地,他用拿着烟头的大手,一把抓住田苜的头发,田苜的头被迫仰了起来,琴声停住了。
田豪的脸紧挨着田苜的脸,他能感到对方轻吐出的少女的气息,急促又快速,他斜视着对方,对方正对他显出极度惊讶的表情,于是,他又用抓着她头发的手紧紧按着她细腻的颈项,并伸出中指在她的肌肤上轻轻地滑动。
这一举动着实让年少的田苜内心收紧了一下。她看着田豪一反常态的举止,在他眼里,她看到这些年来她最畏惧的东西,是凶横、是杀机!烟灰落到了田苜的脖子里,田苜能感到一丝微烫,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钢琴的边缘,等待田豪接下去的动作。
“你知道吗?”田豪开始压低嗓门说道,“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家族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是他们用几辈子的时间都无法了却的仇恨,所以,你看,这一对恋人即使拿出生命来,也补偿不了任何东西!鲜血、鲜血,甜美的液体……”
田豪的眼镜片闪出凶残的白光,令田苜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眼光。或许她看不到反而好些,因为,那眼神现在是如此发狂地扫视着她,几乎要把她整个给一抹而净! “你知道每个晚上,翻开那些像册,鲜血啊鲜血,流到了我的手上,又滴到了我的腿上……然后,它继续在滴,一滴两滴三滴……数也数不清……”田豪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沙哑,像在独白一样。可他的手依然没有放开田苜,显然,他是要让她听他述说。田苜感到害怕,她想挣脱这个变态佬的爪子,可她越挣扎爪子抓得越紧。
“我是合着衣服躺在那些血河里睡觉的,那些甜美的芳香的红色液体,就像夏天盛开的红玫瑰,灿烂、夺目,完美极了!”
说到这里,田豪无意识地松开了手,站立起来,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形。
那是玫瑰花的形状。
田苜颤栗着,从田豪的手中滑落下来,她倒在光洁的拼木地板上,惊恐地盯着田豪,似乎她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
田豪低下头注意到瘫软在地上的田苜,于是,迸发出一阵狂放的笑声,那笑声足以让一个未经事的13岁女孩吓破胆。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掌握在我手里的!这一切!生命!力量!都得听我的安排!”
田豪高叫了一阵后,把手中的烟蒂扔下,说了声:“他妈的,真无聊。你把琴房打扫干净!”便弃下田苜离开了。
田苜瘫倒在地,她全身无力,胃一阵一阵地翻着,感觉要呕吐。在她身边是田豪丢落的烟蒂和烟灰,一看到这堆垃圾,她就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
晚上,吃饭时,田豪巡视了一下餐桌,严肃地问道:“小苜跑哪去了?” 的确,坐在餐桌旁的只有田茜和田骏,田骏环视了一下四周,拿起叉子对田豪说道:“可能她今天身体不舒服。”
“什么不舒服?她刚才还好好地!”田豪放下烟斗,两眼一瞪,“把叉子放下,我还没让你吃呢!”
这么严肃的声音通常都会用在田骏的身上,可能时间长了,这小伙子也习惯了,所以,他很平静地把叉子放下来,没有任何表情地瞅着天花板。
“别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你瞅的这里每一眼可都是我的地盘!”田豪“霍”地站起来,凶巴巴地叫道,“你别想白吃每一顿!”
田骏惊讶地盯着今天有点反常的老笨伯,嘴巴也因为惊讶而张大了起来。
“老笨伯,你……”
“看什么?我还没老呢!老笨伯老笨伯?越叫越老!”田豪生气地把椅子往后一踹,那红木椅子被重重地踢到角落去了。
“老笨伯你怎么了?”田茜说话了,她似乎对田豪的发脾气没有那个男生来得惊恐,“这称呼也是你要我们叫的呀!你不是说你自己既老又笨吗?”
直截了当的话似乎对怒气冲冲的田豪反倒有点效应,他直起身子,把手里的烟斗递给在一旁莫不住声的老马,语调比刚才稍微降低了一点点:“现在,一个个都爬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
“老爷,孩子大了。”老马接过烟斗,装上新的烟草。
田豪抽了一口烟,缓和了一下,继续用生气的口气说道:“我不准以后用餐时间有人擅自离开,要是再发现,他(她)就没得吃了!”
接着,他又把拿烟斗的手指向田骏:“你,给我去把那野种叫回来!难道要我像佣人一样来伺候她吗?”
“为什么不让我去呢?他是男生啊!”田茜站起来问道。
田豪嘴角浮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看来,你蛮懂得关心人的。”
说毕,他对老马挥一挥手,这动作表示他现在没有食欲,想过些时间再吃。于是,老马陪着田豪回书房去了。 留下两个孩子在宽敞的餐厅里相对而望。
“今天他是怎么了?一惊一乍地像遇见了鬼似的。”田骏说道。
“可能jojo的钢琴弹得不好,让他生气了。他对jojo一向很严厉的。”田茜说道,她拿起舀子对着一大锅鸡汤去勺汤喝。刚才还说过要寻田苜的话,似乎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就是觉得他奇怪,人又死板。”田骏自言自语地说道,他还在为刚才的事而生气。
“哇,鸡汤好好喝呢,Nicky你快来尝尝!”田茜瓢了一大勺汤递到田骏嘴边。 “我才不要喝呢,我觉得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说不定在汤里下毒呢。”田骏推开了汤勺。
“天啊!你把老笨伯想到哪里去了?”田茜叫道,“我要去告诉老笨伯!你竟敢怀疑他!”
“怀疑他又怎么了?”小伙子有点害怕田茜真那么做,但他心里还是不服气,“他不是常教育我们要对人有防备,包括身边最亲的人呀!”
“你!!”田茜觉得这简直是对她敬爱的老笨伯的一种侮辱,“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你就该为这话去向老笨伯道歉!”
“我才不呢!”小伙子也很倔,“你看他,吃都不想吃,就走掉了,如果没下毒,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
“呸――”田茜气恼极了,“那是因为他被你气饱了!如果他要下毒,也只会毒死你!对!毒死你!”
“你也像他一样恶毒!”田骏气恼地叫道。
“我?”田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嘴巴气得鼓起来,转而,她又用一种嘲讽的意味笑了起来,“我倒是可能比老笨伯更恶毒呢!如果有人冒犯了我,我可能会明晃晃地一枪结果了他,然后再给他(她)临死前送上一首赞美诗!”
“你这招是谁教你的?”田骏瘪着嘴,看上去,他可不是对面这个小女生的舌枪敌手。
“是我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教你,你才会去杀人?”
两人正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田苜一头撞了进来,她脸色十分苍白。
“天啊,jojo!”田茜忘记了对面的“仇人”,把汤勺扔进碗里,一下子冲上去抓住田苜的手臂,“你怎么了?”
“我早说过了,她身体不舒服,你们就是不相信我的话!”田骏盯着田苜,他很想去帮忙,但讨厌的田茜在一边,他感到自己该有点自尊。于是,他站在一边,做出一副旁观者的样子。
“我迟到了。”田苜轻声说道,她眼睑低垂,看上去十分乏力。
“老笨伯刚刚走掉。”
“什么?”田苜有点吃惊地抬起头看看田茜,“他走了?你们都吃过了?”
“他吃不下,正要找你呢,还说你是什么……田茜,老笨伯是怎么说来着?”田骏环抱双臂,问道。
“得了吧!你这蠢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田茜把手一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田骏对她的一瞪回以一个鬼脸。
“是我身体不好,我一点也不想吃饭。”田苜趴在餐桌上。
“怎么了?”田茜焦虑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田苜指了指自己:“胃疼。” “得胃病了吗?”田骏忍不住问道。
“没事,我想会好的。”
“瞧,老笨伯和她都一样。”田茜对田骏说道,“都被你气的!”
田骏睁大眼睛,很冤枉的样子,田茜总喜欢把她自己的感受强加给别人。
时钟敲了整七下,已是晚上了。田茜和田苜回到她们的房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田豪一直让这两个小女孩住在一起。
夜色下的田鹰庄园像一座银灰色城堡,它沉闷的气势令鹿都的人们感到莫名的恐惧,敬而远之。
田骏因为晚饭上和田豪的一次不愉快的争辩,饿着肚子睡觉去了,田茜则坐在她的写字台前奋笔疾书着她自己的“大作”,在她的稿纸旁边,放了一堆面包、薯片之类的食物,她的嘴巴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它们。只有田苜一人,在洗澡间里,沉默发呆。
水正哗哗地从喷嘴里流出,田苜脸对着水柱,没有丝毫反应,任凭急急的水喷在她的头上、脖子上。
她把手放在老笨伯下午捏过她的地方,水顺着她的手往颈项处流,颈项似乎有点点鸡皮疙瘩出来了,田苜用力捏住她的颈项皮肤,越捏越紧,水更急地涌过来,象一种毫无知觉的猛兽,爬过田苜受伤的颈项、压向她洁白光滑的后背,再顺着她的臀部跳到她的脚下,沿着浴缸壁悄悄然溜入无际的黑洞洞的下水道里。渐渐地,水的颜色变得深沉了,它从一无所知的清透纯白变成了渗入混浊与神秘感的暗红色。它开始邪恶而伪装起来,它流动的质感更加内敛而又厚实了。
田苜的双眼流出泪来,和着流淌的水,她感受到了水的滚烫温度,她开始哭泣。她明白到了,她和田茜在老笨伯的心里是永远无法相等相比的。她是老笨伯憎恨的人!为什么憎恨,她还无从知晓,但她了解到,她此生在老笨伯的手下,将是极其恐怖而悲惨的,她和整个田鹰庄园将有不共戴天的冲突和厮杀!
夜恐怖地黑,今晚,没有月亮,田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上的东西也已吃得所剩无几。田苜披着浴巾静静地走了进来,她看到熟睡的田茜,转身把自己的浴巾披在她的身上,然后,躺到自己的床上注视着窗口田茜的背影。转而,她又爬起床,把枕头下的一把枪拿出来,放到了田茜的手腕下。在她内心极度冲撞和不平静的今夜,她对周围的事开始重新一件件审视起来,这对一个13岁的女孩来说,是非常残酷和不容易做到的事,然而,只有田茜,她却无法改变对她的丝毫看法。田茜在她的内心地位是那么坚固而无法摧毁,她下意识地感觉到,田茜也是她以后的一个致命人物,但她却无法摆脱她内心对她的依恋和爱护,她深深爱着这个小她一个月的妹妹,无论她到底是不是真是她的亲妹妹。她也想到了田骏,她能从田骏身上看到田豪对她和他的不友好几乎是一样地恶劣,但田骏在田豪的心里是不是和她田苜一样的位置?她一时还非常模糊和困惑。只是,想来想去,从今晚这一刻开始,她觉得世界是一个田鹰庄园组成的黑暗陷阱,是一个最不安全的栖身地。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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