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她迷离的看着外面,窗外是钢铁的外白渡桥拥着粼粼的苏州河,有的只是深静。她觉得眼前的楼厦像是香烟,燃着缕缕青丝,唧唧离离的。“今天。”他说。两人的眼睛同时凝在海蓝的钟上。针都指着天,蓝得入了心,入了肺。他想让她走,和他一起走。却又沉沉的开不了口。
新郎的父亲和她的爸爸是世好,又是徐汇区的重要干部,握有要权。在所有人眼中,这是极适合的佳配。惟独,她爱却爱他。
“是今天,是呵,是今天。”他停了许久,“我就走,八点前他们要把我的妆化好。”她坐起身,在镜子前梳着她法国式的绵长的发。―――那是他有勇气说他爱她的原因。手指在发中,梳子穿越了漫漫发丝,托在掌心,却被结发挡住了,再没梳下去。
他斜躺着,看着月亮在黑浑的河水中,被水拉长,折叠。
心中是那暮暮朝朝的往忆,是他的爱呵。
“明天我就要离开上海,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他低头看见那双玫瑰纹的拖鞋“哦,不对。是今天”。然后,闭上眼。看得出,唇有些颤抖。
生活像是夜色窗户中钝钝的反光,茫茫的扎着眼。今晚是他们最末的幽会。天明,女孩就要出嫁,新郎不是他。他们都有许多话,却只有钟声。做爱是他们尽剩的爱的呼吸,在不眠的缠绵中。
这梅雨天的雨是最让人烦不过的。外白渡桥被河雾模糊得像是张网,苍凉的想要扑住河水,却只由得它东去。好在新娘的车终于来了。黑色,加长型。像极了檀木长钟。汲在地上,钟摆耸在一边,不在摇弋了。
按照俗礼,是要新郎,新娘逐个敬酒的。新郎本想替新娘挡酒,却越发让她喝得狠了。新郎父亲唱致酒词,说到新人们浪漫的处吻时,新娘哭了。妆也花了,众人围着,又重画,却怎么也不如从前的好。我顺着她的眼神,漓漓淋淋的窗外,一个男人立在雨中,手里擎着伞,脚边的箱子溢在水中。雨沿着伞骨溅落在箱上,打出水花。我想他就是她哭的原因。妆永远没画上,她把整个婚礼都哭完了。
眼看着她的爱来了,眼看着她的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