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站台。经年响着悠长的笛声和喧嚣的人声。
坐在四楼卧室里,无所事事时抬头看窗外,是四季不同姿态和颜色的天空。有时有不知名的小鸟在视野里迅疾或懒散地掠过。紧靠着站台的,穿越几条铁路线,是斑驳的楼房,所有的窗子都关着,惟有一处未封闭的阳台,静静地立着久远的栏杆。有一次在摆弄DV的时候,我在拉近了的镜头里透过明亮的窗玻璃看到了那些栏杆,像楼房墙皮一样斑驳,刻满了岁月安然流逝的痕迹。那些痕迹让我心动。
我一直惦记着那条著名的上海老街。但每次流浪都是匆匆过客,所以终是没有触摸到它。但我知道那条街的所有,那里的钱庄、商行、酒肆、戏楼、茶馆等等―我在期望中收集了那条老街的相关资料,想象着上海女子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同样精致的短靴,在那条八百米的老街上露出一小段绰约的脚踝。
我想我有时的怀旧情绪是近乎冥顽的。中午,一边吃饭一边放邓丽君的老歌,让她的声音响彻四楼整个走廊,饭都被某种泛黄的情绪击打得苍白寡淡――就是如此冥顽地喜欢着顾此失彼的纵情感觉。听她唱《甜蜜蜜》的时候,会想起黎明和张曼玉骑着单车在街上飞驰,以及张曼玉悠荡在透明空气里的腿。我至今在家里保存着最早的《东邪西毒》碟片,经常在某些无聊的时间里拿出来回放,看林青霞的手在张国荣身上如水地抚摸――那种缓慢哀伤中安静没有缝隙的感觉。
某些对爱情的迷茫感觉,已经不经不觉地去了。对站台,一度的情绪曾经跟爱情有关。我还是喜欢那种带着絮絮绵绵的称呼――月台。
苍白没有生命感的站台一旦跟“月”连在一起,凭空多了一分婉约和迷离。经常会想起一些旧上海的电影,那些黑白默片里经常出现的站台,手提斑驳箱子的长衫男人,和被华丽旗袍包裹着的化了精致妆容的女子,或是《胭脂扣》里男儿扮相的如花,飘忽地穿梭,让人伤感。
很多安静的时候,站在窗前看外面的站台,绿色的铁皮车静静地停着。有时有附近谁家养的鸽子轻轻悄悄停落在白色的水泥地面上,小小的灰色身体,细细的红色爪子,左顾右盼的黑色眼睛。有一个清晨我居然看见了一对喜鹊,它们喳喳叫着停在地面上,华丽的黑褐的羽毛在阳光里闪着媚人的光芒。
这时的站台,亮着白色没有内容的光,安静一如纤尘不染的秋天的天空,让人几乎能够忽略掉对爱情的任何感觉。
可是站台,它的状态除了安静,剩下的,那些永远的喧嚣和行色匆匆,有多少都是给爱情的呢。那次我看见一个女孩,她和她的女孩旁若无人地在匆匆的人流里静止地拥抱。天荒地老般的拥抱。车开动的时候,女孩在站台上拼命地奔跑,直跑到最后一节车厢冷漠地从视野里消失。我看看女孩蹲在站台上把头埋进腿里哭泣,一时间纷纷乱乱地想起十多岁时那个北方女孩,想起我在车厢里面,她在窗外面,最后从我手里滑脱了的她的手指。
过往的一些人和事,突然频繁地想起,想起的时候,心里弥漫着怀旧的感伤,就像王菲唱的,不知不觉光阴已去,一声叹息都会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