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人停止不了怀念时,她就会故地重游。
老往她们曾经呆过的地方跑。
坐。静坐。滞坐。呆坐。
想。回想。空想。痴想。
写。写心情。写回忆。写他。
文字暧昧。
谁叫女人是用文字勾勒灵魂、刻录生命的人。
17楼。吹过去的风,栏杆外仍有宽广无阻的诱惑,回想她心痛时她用手拦腰围着她,那一刻,她仿佛在趋于毁灭中寻找到一点两点有生气的暖。
湖边。看清楚了湖的白天,忆起那晚湖的静谧,而她的往事从此在静谧中化为子虚乌有。
包房。歇斯底里的空间摇摇欲坠,一度胸闷气短,黯然神伤,木然听世上所有麻木不仁的动物唱再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那个人已不再。不在她身边。
也许在地球上某个不知名的暗角挥霍生命。
女人长了18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痛。
……
这个斑驳淅沥的秋网般凌落,大学的日子那么流动那么碎,梦境般就这样像泡沫似的吹散不知所终。
女人可以选择颓废的,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就是一根受伤的飞鸟的羽毛了,黑便是注定她生命的颜色,那么冷、那么伤、还有一点点遥不可及。那黑越肝肠寸断越有快感。
那羽毛从枝到杆到叶都一度呈现魅得怪异的黑。
惊心动魄地衬着蓝空这个旷然无暇被空洞雕饰的世界。
……
某一天她一觉醒来,觉得她的生命不能由此颠覆而日月无光。
有段时间阳光有些变质,室友讨厌她身上的烟味,屋子像起了霉斑,窗玻和窗帘被丝丝刺穿,烟蒂在透射进来的光线下讽刺般静躺,难以计算。
从赫拉克里特到撒•柏林的所有西方哲学家的书堆满她的床头,她一度求救似地爱上哲学这样的虚空。她将再一次轮回的希望交给那些死去的,失去梦想的人们。
她的眼睛已经老了。可暂时的解脱,也那么快乐的。
梦里有过反反复复的希望,眼泪也曾冻结成颗粒或是罂粟黑色的汁液。
醒来,她恨自己,是她太脆弱太坦白了。
她惊怖的往事早已成为一堆碎玻璃片,难以收拾。
她被强暴过。
她对她娓娓诉出之后听者和她想象中如此雷同地扳过脸,离开,贻她一片扬尘。
人心的自私自负剥离人性胜过屠夫手上沥血的刀。
对啊,她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她是不会要她的。
她姑且就这样想了。
……
妈妈在厦门出差,给她打电话时正在海边,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那么动人的声音,开心了,眸子眉梢都眯眯的。
她没有考虑思索就都跟妈妈说了,说着说着那天就下了一整天雨,湿嗒嗒的。
于是妈妈知道了在她心里永远脆弱的宝贝第一次挫伤了象牙塔里的爱情,于是妈妈拿着刚在海边捡拾的硕大的海螺,隔着茫茫声线让她仔细听,于是她听到了宽泛澎湃的、海笑的声音。
秋天的海风很大,很美丽冻人吧,妈妈居然只用了一个螺号就把她的胸怀撬开了。
妈妈是P,她不会强夺女儿的爱。
很多个日子女人又笑魇如花了,开始学着写青春、飞扬的文字,歌颂着年轻。
朋友电话里不停地絮叨和远在加拿大念书的哥哥迢迢的问候足以使她不再眉目忧郁内心深锁。
她亦可以挑一个很GOOD的天气一个人捧着DV上山下江捕捉静态与动态之间牵丝攀藤的交锋,满足于自己织出各种图案的那片彩虹的颜色。
生命中还有很多人爱着她,祝福着她。
她快活地在他们中间穿梭、游弋,好不温暖。
虽然她仍那么惧怕黑夜,令她瞳孔收缩。只是她眼中不再有那样一个人,像她一样她曾经一度觉得那么重要、那么心甘情愿去舍得做任何事情的人。
低调的生活,不再故作狂妄,不再焦躁热情,不再卖乖,不再想入非非,不再为了谁谁谁而改变,不再理会征文比赛的复试通知,不再因为强制写小说而任务似的完成一篇看上去措辞完美却失去亲切感的文字。
大多时女人觉得还是可以安静一点的,为了快乐而一辈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莫过于美美地一边喝奶茶一边敲击键盘,沉迷于春蚕吐丝那一点一点的纵情交织,蓄积散文凌乱笔调的字符。
……
她写那个女人。
“她太过白皙太过纤细,惟有她的一双眼睛,似艺术家似的眼睛,被日子吸走色泽而带几分怨忿,这令她整个脸庞即时生动起来。
原来怨忿,足以构成一个T的魅力。
……
她眉宇间怀抱着的那抹怨忿,越来越幽暗苍凉,就像透过树梢洒下的那掬清冷月光。
……
我曾以为,只要成熟,只要有学识,才会懂得怨忿,才会领略那种望尽天涯不见头的深旷落寞……”
写完之后,烧掉。
女人现在以为,那个女人也许就此不再存在了,存在的,就仅仅是一具在她面前一晃而过的躯壳而已。
她扬起头一笑而过。
女人走在那条似曾相识的林荫小路上,聆听着足音,感官充满这个秋天的絮絮绵绵,心里有一种哀伤和甜蜜,从黄昏到日落……
梦境中。
她们一起走。像是一场童话。
她们的脚踩着秋天的黄树叶。沙沙地响。
里面曾经埋葬了无数梦想。在无数个夕阳西下的秋天。
她终于顿下来卸下她给她披上的外衣。
渐渐远去的背影,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女人挺着发凉的脊背在这条小路上徘徊,如一个流浪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