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很怕刚刚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离魂乍合，尚不知有多少时日已过。恍惚怔忡间，慢慢开始回想，一桩一桩，这人世的事。望着空气中一个虚无的点，茫然无主。非常凄凉。 然而现在她开始想澜。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个虚幻的灵魂。她甚至不知道澜是否也会想念她。 她抚着胸口，有些惊吓，梦魇般的。 我在爱么？我在爱她么？终于是无法回答。却慢慢地流了泪。 人的全部自由只是想像。受禁锢的灵魂就没有这个自己。所以我要自己活得肆意。顺从灵魂深处的一切爆发。 晦，你是不是一个很偏激的人？ 或许。寒冷的冬夜在阳台上站一整晚，看见熏黑的旧楼梯会流泪，喜欢看手腕上冒出的血在水里慢慢化开。这算不算偏执？ 为什么这么阴郁？ 也许还有焦虑虚妄。：） 说说你记忆里最温暖的事情是什么。 五岁的时侯，跟大人出去吃饭，路上看到人家放烟火。生平第一次看见那么灿烂的花。惊得目瞪口呆。那是一场出人意料的惊喜。此后再没有经历过那样的震撼。甚至很多次看到烟火的时侯，会觉得寒冷，因为想到它的易逝。我不够勇敢，仍然放不下永恒。 澜，为什么上网？ 不知道。或许是为了宣泄。或许是为了寂寞。寂寞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它能够解释许多事情。你呢？ 我，：）天性里喜欢一切虚幻的事情。 晦，你觉得虚幻么？好像我每天走在大街上，我看见很多人，他们的脸，头发和衣服，但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而我现在和你说话，各自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可我能看见你的灵魂是什么模样。你说到底怎样才是真实？ 重要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但是过去是什么样子呢？一次一次的回忆，类似反刍。等到疼痛都平息的时侯，就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 常常浮现的仍然是那扇窗。听得见当时的声音。感觉得到当时的气息，温暖的暮春，温柔的黄昏。 晦看见自己在不断地掀着自行车的车铃，苍白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红。然后窗子“砰”一声打开――晦，你来了，等我，我马上下来。清脆的声音，漾着笑意的脸。年少的喜悦。为了彼此一点点的欣赏，一点点的爱。轻快的年少。 看见自己淡绿的衣裳。看见她白色的线衫。 还看见两个人都在笑。年少的笑容。 已经不痛。再看再想都不会痛。晦淡淡地笑。 暮春温暖，春衫薄。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晦对着自己摇头，记忆变得混乱。但终于无法忘记。 澜，你是否热爱回忆？ 每一段过去都为了成就今日的自己。怎能忘，怎能不爱？：） ：） 晦，我能不能见你？ 生和死，爱和宿命。我们所有的，不过是一场玩笑而已。有什么必要过度执着？ 在OICQ里看见了澜的留言。 ――晦，我上班的路上有一座很旧的大楼，缩在一个小小的街角里。从来没有阳光照到那里。很阴暗，风从那里经过的时侯都变得湿冷。 ――我一直在想你。想你是怎样的，想你是不是真的快乐。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你去看那座旧楼。然后我会吻你。这世界上有可以延续的快乐。也许你是千疮百孔的，但我是一个很好的织补匠。 晦抱着双手在电脑前发呆。然后她想去啃手指甲――已经忘却了很久的习惯。 像爱，也许已被弃置多年，但在生命的某一刻，会突然归来。 不可思议。但无法否认。 作者:陌上初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