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染尘埃
菩提本非木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染尘埃
第一章
“叶桐心,你也不上体育课吗?”
“叶桐心,我昨天看了个恐怖片,我讲给你听呀?”
“叶桐心,我们站在这墙后面,体育老师就不会找到了吧?”
“叶桐心,你为什么不爱上体育课?我是怕跑步,你呢?”
“叶桐心。。。”
“叶桐心。。。”
高中三年,我听得最多的便是常缨叫我的名字,叫魂似的,一遍遍,一声声,切如肌肤,深入骨髓,最可怖的是,已溶入了我的意识,那些场景和声音经常闪回式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中,真真切切。
高一时,我沉默寡言地坐在第一排,拒绝与新的同学说话,大家视我作怪物,我视他们若不存。
我一直没告诉常缨,我讨厌体育课,是因为:
那个教体育的老头总要学生两个一组地互相协助作伸展练习。
而我,
没有搭档。
哦,千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个因为被排斥而躲在角落里哭的倒霉鬼。
我还没说完。
通常这种情况下,那个老头子就会要求做我的搭档。第一次,他满脸慈祥与期待,伸手拉我示意做仰卧起坐,我看着他在阳光下被闪得油亮油亮的带着皱褶的老脸,突然感到异常恐惧,然后就开始在操场上狂吐不已。我感到周围一下子陷入死般的寂静,仿佛大家都说好了围成一圈,屏气凝神地看着,圆心处是尴尬的体育老师和狼狈的我,就好象两个被晾在舞台上的,忘了词的演员。
两分钟后,私语声轰然响起,一直响到高三毕业。
直到今天我还觉得对他不起。
其实我并不是讨厌他,我只是厌恶别人碰触我的躯体。
从此,我再也不上体育课。
我蹲在操场边上晒太阳,看着大家一圈又一圈地漫无目的地奔跑,所有人经过这里时都拿余光扫我一眼,我知道他们想看我,看我怎么能每次都在大家挥汗如雨,疲于奔命的时候如此光明正大恬不知耻地蹲在这儿,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我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不干脆扭过头来仔仔细细地看够我,每次都拿眼角一瞥,多累!
我不,我想看,我就会肆无忌惮地盯着看,没素质没教养没气质地看,忠于内心地看。
但很可惜,很少有人让我有这种盯着看的欲望。
常缨是一个。
常缨是很容易引起人注意的,因为她太胖了。
整齐划一,有如流水线上产品的跑圈的学生中,常缨像个例外的次品,她歪歪扭扭,痛苦异常地在队尾奔着,但还是眼看着大部队越来越远。
对我来说,看常缨跑步是种乐趣,恶意的乐趣。我不怀好意地蹲在那儿眯着眼瞧她,心中有种虐待的快乐,这种变态的快乐后来一直影响着我对常缨的态度,即使我很愧疚很想对她好,可有时还是忍不住想欺负她一下。
几次之后,常缨终于坚持不住退居二线。她把我看成是难友,常拉我至隐蔽处,哼哼唧唧,絮絮叨叨,抒发她所有的快乐,有趣的很。我不发一言,只是紧盯着她看,上上下下,我本无他心,只是想看她这个人,谁想她竟意会错了。
终于有一次,她被我看得手足无措,面露难堪之色,良久,嗫嚅着说:“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又胖了。。。”然后酸酸涩涩地笑了下,没等我回答便走开了。
我怔了下。
原来常缨是自卑的,并且是深藏于心的自卑,平素是看不出来的。
但我深知这种自卑是最了不得的,好比疾入骨髓,无可救药。
我也是。
但常缨仍然理我,她比我强,她会有效地自我医治。除了体育课,平时常缨也当我是难友,因为她胖且丑,又不大会看人脸色,经常不顾别人感受地絮叨,所以班里无论男女都有些刻意地同她保持距离。其实我想,常缨当时会跟我在一起,是出于无奈罢,因为,我有时会看到她落寞的神色。
第二章
常缨的出现,让我的心柔软了一些。
这个胖胖的软软的女孩子,竟让我产生了相依为命的错觉,但我们的心仍是有着隔阂的。我们会放学后一同留在教室里看夕阳,但无言以对,因为我们无法进入彼此的内心,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拒绝任何人,即使我喜欢的人进入我的生活,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不是清高,而是害怕。
怕什么呢?
怕什么呢。。。
学生时代,女孩子的小集团是随处可见的。连去厕所都成群结伙。
我与常缨,清清净净,与世无争。
初入高中的一年,天气永远那么好,心情如是。
我的性子竟因常缨有了微妙的变化,偶尔,我也肯跟其他同学闲话几句,流言似乎也没有开始时那么凶了。而常缨,学习了得,两次考试,期中期末均是第一,且与第二名差了20分开去。常缨很努力的,我知道。
然而常缨依然寂寞,她依然胖且丑,依然不会说话,那是所三流学校,没有人会因你学习优秀而忽视你其他缺点接受你,至少在内心深处是这样的。当然,表面上,当他们有了问题时,他们会涎着脸来问常缨,完全没有了取笑她时那副德性,而常缨,开始时当然兴奋,她告诉我说,从来没有那么多人围着她,她是真的真的很高兴,自己几乎感动得要哭。问题解决了,人群哄然散去,只剩得常缨一个怅然地坐在那里,孤零零地,好象初生的婴儿,而嘲笑照旧。
有好几次,连我都看得心酸,几乎想抱抱她,但每次我都咬咬下唇,忍住了。我毕竟还是厌恶别人碰触我的躯体,常缨也不能。
常缨很聪明,她心里什么都明白,有次,她淡淡笑着对我说:“我只剩你一个”,我说:“啊?”她说:“没什么”我在心底轻轻说,我也是。。。
而常缨又太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