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
她,年方十五,娉娉婷婷,豆蔻年华,扬州江左名门之媛,伯戚单唤一个“莲”字。面如瑰玉,眼泛桃花,一蹙一颦,倒也情色暗流。莲儿,莲儿,出淤泥而不染,何况未曾开苞初成之莲?“荷佳方百里”,唤到最后,扬州小城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众人也自然个个满怀怜惜。
她,年方十七,软玉温香,巧笑倩兮,半步缓趋,清风拂面。一声“芙”,她必淡淡站定,捋裙颔首,明眸睐左,波光盈盈,反手做个揖,道一声“叔父”,脸颊顿时绯云一片。非酒醉人,人自醉,比起一坛上等百年女儿红,醇香又差之多少?书香门第,待字闺中,王孙公子好逑淑女,良辰美景指日可待。
一声胞妹,一句襄姊,情比同胞。扬州之地,盛产名花。江左名门,有女如斯,似玉如花,美名远扬。登门求婚配偶者接踵摩肩,门槛竟几月俱毁。俟时,城中多以莲荷、芙蓉入画,身价倍涨。有传娶其一为妻,必光其门楣,子孝家兴。扬州未娶之壮,皆以此相传,江左名门,座客百千。
尚未出阁,相携相伴。花园庭院,笑声灿灿,轻纱罗裙,悠乎不定,脚间铜铃,叮铛作响。抬手拈花,俯首弄泉,嫣然媚然,春光无限。同房同寝,同泣同心。
后辈自有俊王孙。翌年,江左名门,两花双双出闺,入他人之帐。临出之晚,两女双双坐定,梳妆台前,面面相视,笑而涕下,泪水涟涟。蜡烛一夜未熄,白纱帐暖,一诉衷肠。翌日,媒婆入房,惊见两女蛾眉红妆,梳发自绾。宽衣解襟带,对镜贴花黄,云鬓半遮面,珠唇惊见血,脸色惨如雪。
妆完礼毕,鸾凤盖头盖脸,两女之手依旧相牵,依依惜别,默默无声,相泣相拥。稍倾,莲妹以血红蚕丝绢相赠,芙轻唤一声小妹,掀翻云盖,执月白象牙琉璃梳相递,终究无言。皎月高悬之时,唢萧合鸣,喜轿双双落户,抬得佳人出,美人归。
一夜春宵,帐温衾暖,巫山云雨,鱼水之欢。
隔日天明,传来噩耗,婚夜之后,莲妹自绾青丝,脚踩白绸,以死相殉,投井自沉。夫君之家,非不悲恸,倒而嫉愤,质问女家。下人有语,春宵之夜,未见殷红。江左之门,如遭雷劈,由悲转怒。扬州之城,私言一片,诟语暗起。匆匆盖棺,葬于山外野丘,无名无氏,孤坟枯枝。
后人俱称江左族谱上,无莲氏一人。悔不入谱。
不日,城中有传,举裙投井之时,硬物碰底,声脆在耳。收尸之后,下井探寻,未见一物。城北瞎眼算师,占得一卦,“心魔附体,冤孽自闭”,不得天机要领。城中皆以脏物附身相传,闻者色变,听者心惊。江左名门,一落千丈,转迁滁县。
扬州两花,莲荷自败,独存芙蓉。得知胞妹自殉,涔然潸然,大病半载。病愈,不言家事,服侍公婆夫婿,未有怨言,一年后得子女各一,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子十岁之时,郁劳成疾,久治不愈,终香消玉殒。临终有言,迁胞妹之坟于良土之山,与之相邻而葬。整衣下葬,赫见一血红丝绢贴于汗衣胸前,有书“莲荷自开,芙蓉自放”。
此后,扬州之城,每逾两年,莲荷、芙蓉同期开放,众皆称奇,不明所以,故曰“花都”。
十年之后,王孙之家翻修旧址,于后院井中惊见一灰黄琉璃梳,插于泥块之隙,断裂残缺,年代久远。
数载之后,扬州之城有人偶见一白发老妪上山祭拜,跪称小姐,表姑娘。不久,老妪归西,临死终语,当年在江左之门为奴为婢之时,扬州两花婚嫁前夜,偶然窥见两女床蹋交欢之景。
城中昔日旧人终愕然,了然。
自是“两花齐放,花妖之为。阴阴相合,女风孽缘。”
―END―
后记:不知道为什么,就写出了这样的一篇半文半白的《两生花》,不伦不类,差之毫厘啊。这个题材是在接到E书制作约稿后,突然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想到的,本来是想写得王家卫一点。结果,奇怪。《两生花》是波兰一位著名伦理片导演(拍《十诫》的,名字太长,记不清了)一部影片的名字,很喜欢,所以用了。我一向认为什么事都定会有它的根源,然后就在想那关于LESBIAN这样的东西,古代有没有。男风盛行,这是不容置疑的,历史可证。至于女狎之风,好像记得谁说过《金瓶梅》中就有,不知道有没有记错,没有看过,无从考证。后来,好像又看到什么“中国古代,香阁深闺,女狎之风这种事在未出嫁之女身上其实非常平常”,印象极为深刻。汗死。这就是本文创作的起源。看看好了。个人认为把女性比作“花妖”,其实很好。
就是这样。
2003.7.27 2:02
[GL]两生花
烟花三月下扬州。也许是对的。
很多年后,当早已头发花白,满面风霜的我,弓着背,再次立于扬州的街头。紫藤的拐杖敲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莺红柳绿,门市兴旺,依稀还是那个记忆中的扬州小城,烟花中的故乡。
歌舞升平,帘帏低垂,一曲游园惊梦犹在老爷的庭院盘旋纡回,杜丽娘的倩影还在我的眼中若隐若现。粉帐轻挑,珠幄暗卷,有浅显低笑飘渺如烟。
院池中的莲荷,终究尖角绽裂,含笑婉约。一池的淡雅美艳。
雕栏玉壁之外,一到花期,芙蓉千里,雪白一片。沿径数里,争芳斗妍,招蜂引蝶。
每一季花的盛开,都似乎有心无意地等待。等待那些懂得欣赏它们的人,啧啧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