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 瑟 华 年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李商隐《锦瑟》
雨 夕
一
钟也晴记得听到苏洁结婚的消息是在1998年十月里的一天。
那天,也晴在绿风商城的门口碰到单位同事小王,俩人就站在那儿聊了一大会。不过是谁谁在哪儿打工,谁谁做了什么生意之类的事。没办法,单位不行,一多半人下了岗,不自己找饭辙怎么办。
突然小王问:“嗳,也晴,你去喝苏洁的喜酒了吗?”
也晴愕然:“什么喜酒啊?”
小王说:“怎么,苏洁和程家义结婚的事你不知道啊?”
也晴大惊,可看小王的样子绝不象是开玩笑,她愣怔了好一会,便把话题岔开了。
俩人又聊了几句就分手了。也晴本来还准备去办点别的事的,此时也没了心思。想着苏洁嫁给程家义的事,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想一想就么大的事苏洁也不跟自己说,看来苏洁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这样想的时候,也晴心里就有些沉甸甸的难受。毕竟和苏洁之间有过好几年的友情,是很深厚的友情,让人很难忘怀。但她不能理解苏洁为什么会在四十多岁的时候还是嫁给程家义了。也晴虽然不能准确地说出程家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她知道程家义绝对不合适苏洁。
其实也晴对程家义的了解完全来自于苏洁的口。就是在苏洁的嘴里也晴也感觉到程家义也就是个智商不算低的流氓而已。而也晴自己在单位里几乎从没有跟程家义说过话,每次看到他那张很阴沉的脸,也晴就会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这不能怪也晴有这种感觉,凡是认识程家义的人恐怕都会有这种感觉,觉得程家义是个心理很阴暗的人。可是偏偏苏洁不讨厌他,并且在四十多岁的时候还会嫁给他,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苏洁和程家义实在是相距得太远了。也晴记得自己曾跟苏洁开过玩笑说:程家义和你的距离就像是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和爱姬米拉达的距离一样远。现在看来距离本身就是个有弹性的概念,就象以前有人说“日近长安远“一样,全在于你用什么方法去量了。
事实上在很多年以前,单位里就流传着苏洁和程家义的一些风流韵事。这些风流韵事有很多个版本,不过套路都一般,反正都离不开上床这一情节。国人在这件事上的想象力一贯有限,上床永远是戏的高潮。不过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中后期,风流戏中的男女主角除了上床真是没有其它的事好做。
那是七十年代初期,程家义刚从农村招工回来,到单位里做电工。那时的程家义不过二十一、二岁,正血气方刚,非常热衷于单位里的各项运动。当然不是体育运动,而是一个接一个的革命运动。
这是一个界于新闻传媒和企业的边缘的单位,加之已是文革后期,人们对运动难免有些疲惫。可是程家义一来,立刻改变了这种状态。他带着单位里一些正百无聊奈的革命群众,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接连不断的各项运动中,把个半死不活的单位搅了个天昏地暗。可他自己在单位那些正派的人的眼里已无疑成了“混混”的代名词,形象恶劣之极。
那个时候苏洁还没有到单位里来。苏洁是在七四年的初期才来的。
刚从省京剧团下到单位里来的苏洁在人们眼里是一个单纯而又漂亮的小姑娘。苏洁不满七岁就已经上了省艺校的京剧班,艺校毕业后分到京剧团唱青衣。后来听说是腰椎出了毛病,才转到地方上来了。
刚到单位的时候,单位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那时的苏洁不仅漂亮,而且十分乖巧,嘴巴又甜,不管见了谁都是老师长老师短的。苏洁的家庭出身是小职员,自己又年轻单纯,单位里的运动情况搞不清楚,索性做了逍遥派。
苏洁的男朋友是她原来剧团里的副团长,这时也转到了一家出版单位做行政工作,俩人在文革中后期结了婚。这一年苏洁刚满二十岁。
婚后的苏洁更漂亮了,而且好像幸福得无以复加,都忘记外面的世界在干些什么了。
苏洁的丈夫是政工干部,经常出差搞外调什么的,家里就常常只剩下苏洁一个人。新婚后的苏洁常常有寂寞的感觉,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来排解丈夫不在家时的无聊和无奈。
在运动进入“反击击右倾翻案风”的阶段时,苏洁终于身不由己地卷了进去。
这时单位领导是军代表。
军代表是个三十六、七岁的团长,个子矮小而身材瘦削,没有一点军人的英武。
钟也晴当时大约也才八、九岁,对军队干部进驻机关单位这一段历史很有些稀里糊涂,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让军队干部到地方单位去当领导。当领导却又不叫什么长,而叫军代表,真有点象荒诞剧里的情节。
说是这军代表当时对苏洁很有好感,要将她树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非常用心地培养她。苏洁虽说已经结过婚了,可毕竟才满二十岁,性格热情而心地简单,心里对军代表很是感激,因此革命热情十分高涨。
这时的苏洁,身体虽然已有了成熟女人的风韵,可内心却还象个孩子,竟然把对军代表的感激之情写进了日记,并且用得是一些很小资的语言。不幸的是她竟然在一次全单位的大会上,把这本日记本忘在了会场上。这本子让人拣去一看,再让那好事的人一分析、加上深入理解,后果可想而知。
立刻,关于军代表和苏洁之间的种种流言蜚语不胫而走。不过这流言蜚语的具体内容似乎很含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