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是俩人认识大约三年以后。
是个星期六的下午,思弦约李吟去逛刚开张的书刊市场。
出门的时候,天还是好好的,一点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可是当李吟和思弦从书刊市场出来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茶座,进去边喝茶边聊,等着雨停。可那雨却没有停的意思,而且越下越大。李吟有些着急了,她家门口正在修路,出租车进不去。眼看着天已经黑透了,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看李吟心神不宁的样子,思弦很奇怪。后来听李吟说是怕雨一直下着回不了家,思弦倒笑了,说:“愿意去我那儿坐坐吗?我们俩认识这么久了,你可还没有去过我家呢。先打个车去我那儿,雨停了你再回家就是。”
李吟想想也只好就这样了。
思弦住在城市的西区,离李吟的住处并不远。出租车进了挺深的一个大院,进了大门还走了半天,然后停在了一幢外墙爬满了长青类攀援植物的、看上去已经比较陈旧的两层的灰色小楼前。楼的格局一看就是仿苏式的老房子,楼的北面可能是后来加盖的厨房和卫生间,成了一个布局很合理的两居室,看上去倒比现在的房子开间大得多。地上铺着深栗子色的硬木地板,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又光又亮。屋里虽有些零乱,但因为有浓郁的文人气,感觉上反倒更加舒适。
思弦让李吟随便看看,说自己给俩人弄点吃的。
李吟因为是第一次来,不好意思在房间里东看西看,就只在书房里转转。西边的墙面上贴墙而打的整整一面墙的书橱,里边已经塞的满满当当的了,地下和宽大的书桌上还零乱的堆放着一些书和杂志。北墙的沙发上方挂着一幅镶在镜框里的国画小品,烟云氤氲的江南水乡的背景前,一枝含苞待放的迎春斜穿画面。构图简约明快,却意韵无穷,很引人神思飞越。李吟看了一下落款处的印章,知道是省内一个人气正旺的青年画家的作品。而淡灰色的百叶窗边则挂着一张大幅的思弦的黑白照片,照片拍得很好,把思弦内敛的优雅气质表现的很准确。
李吟看了一圈,却发现这个家没有丝毫第二者的痕迹,显然是思弦一个人住。她不明白思弦为什么是一个人住,不过说实话,她对思弦的私生活是一无所知。
一会,思弦端出一碟油爆花生米、一碟拌黄瓜和俩个咸鸭蛋,又端出一小锅豌豆瘦肉粥说:“粥是下午出门前闷在电焐子里的,应该很好了。”
盛出来,果然那粥融得很,肉和豌豆都化了似的,薄薄的,喝在嘴里好象不用咽就下去了,爽口极了。
饭后,俩人回到书房里。思弦便打开音响问李吟听什么,李吟笑着说:“在音乐方面我可没有什么品味,没有字的我都听不懂。”
思弦也笑了,说:“那好,就听腾格尔吧。”
她放了一张腾格尔的“天堂”在音响里,俩人就在悠扬而深情的蒙古音乐的背景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有一会俩人谁也不说话,听着腾格尔有些嘶哑但厚而柔美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听着窗外的小雨寂寥地打在阳台的雨蓬上,心里突然都涌动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象伤感也象甜蜜。
那情绪让人有些微醺。
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快十点了,李吟想再不告辞就有点不礼貌了。
正欲站起来,思弦却说:“雨还在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就住这儿吧。”
李吟心里却很想留下来,可是又有点不好意思。正犹豫着不知怎么说。思弦好象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行了,住下吧,也陪我多说说话。”然后进卧室给她拿了一套半旧的棉布睡衣,让她冲个澡。
李吟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洗了澡,换上思弦的睡衣。俩人高矮差不多,只是思弦略丰满些,衣服穿在李吟身上就显得有些肥,倒显得身段更苗条。衣服上残留着思弦常用的香水味,淡淡的,非常好闻。李吟突然心头一荡,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两颊也火一样发烫。她用凉毛巾在脸上敷了好一会,觉得心绪平静了些,才走进卧室。
思弦已经铺好床了,两只又大又软的枕头并排放着,可被子却只有一床。思弦让李吟先睡,自己也要洗个澡。可李吟看着一床被,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坐在床边上拿着一本书翻着,等着思弦。
思弦洗了澡进来,见她还坐在床边,问她为什么不上床。李吟看看被子,思弦为难地说:“这不冷不热的天我还真是只有这一床薄被,好在被子挺大,你就凑合一点吧。”
李吟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睡觉特爱翻身,怕影响你。”
思弦笑道:“那倒正好,我也爱翻,刚好相抵消。”
上床熄了灯并头睡下,李吟却紧张得要命。思弦身上淡淡的体香暖暖地包裹着她,让她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会傻乎乎地做出什么傻事来。
思弦感觉出了她的紧张,伸出一只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说:“今晚还是有点凉,你过来一点,贴着我睡。”
李吟便往思弦身边靠了靠,可是身子却有些发僵。思弦笑了一下,索性伸出两只胳膊将她拥进怀里,说:“你那么紧张干嘛,我又不是男的。放松一点,觉得哪样舒服就哪样睡好吗,要不我也别扭。”
李吟轻叹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
思弦不由得把她拥得更紧一些,让她的脸贴着自己的脸说:“吟儿,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什么事呀?我怎么会觉得唐突呢?”
“你那篇小说里的继母是你的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