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你会许一个什么愿?
(二十八)
梅蕊终于下了决心要去开刀。
我们在市里最好的一家开珈玛刀的医院找到了主治大夫小刘医生。他的约期已经排到下半年,但看到梅蕊,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能尽早安排时间。
我们又去查了很多的资料,是想知道这开刀的把握是多少。梅蕊每天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因为开刀之前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跟踪分析她的病情。小刘告诉我们,梅蕊的肿瘤虽然是良性的,但因为长得立视神经很近,所以也有很大的危险性:怕弄不好就失明了。
我曾经很卑鄙的想,如果梅蕊真的失明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有个借口留下来了。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如果能和我永远一起,她是否愿意用一辈子的黑暗来交换。
我不敢问。爱不是问出来,也不是说出来的。说了千遍万遍,不如真的去做一两件实实在在的事。
梅蕊决定在开刀之前去一次杭州的灵隐寺进香。她是一个很宿命的人,也虔诚地相信着瞑瞑中的神。
我们选了一个雨天,两个人一大早搭火车出了城。一路上我只看着窗外的农田和村舍在眼前一一掠过,并不与她多话。她斜斜地靠着我,半睡半醒着,一只手紧紧拽住我的胳膊,让我心疼。
就这样颠簸着火车进了站,我们径直要了车去灵隐。
大约是因为下雨,游览的人并不多,我盘算着大约象我们这样特意来上香的人占了多数。
天上飘着雨丝,虽然不大却很密。我们两个在风里打着冷颤。我伸手揽过她的腰,她也用同样的姿态把我揽住。贴近的那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撑着那把不大的伞,我们靠得紧紧的,不愿意把任何一个淋湿了。
就这样依偎着到了大雄宝殿。果然如我猜测的那样,虔诚的人是不会被坏天气断掉信念的。香炉里的烟在四处飘摇着,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味。这种气味,并不是猛烈袭击而来,却是悠悠缠绕着不去的那种,一丝一丝地钻到你的心里,然后停下来,再弥漫开来。
我递给她一束香,又帮着点着了,她用力甩了甩,把火焰弄灭了,只剩下一点点的火星,我看住了那火星,飘在烟灰的上面,眼看着摇摇欲坠,却是不会熄灭的。
眼前的人,因为隔了烟雾看去,都是成了漂浮的一群,不够真实。再侧眼去看她,却是苍白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双手合着十字,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
我随着她进了大殿,她跪在了莆团上,还是双手合着。我是从不跪拜的人,远远站在那里看。她突然站起来朝我走来,然后让我一起跪下去。
她说,我们一起许三个愿。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祝愿她开刀顺利之外,竟然也想不出什么,胡乱地将父母和Andy各作了一个愿,然后和她一起站起了身。
她朝我笑笑,很温柔的样子,我们一起离开了大殿。
走出灵隐我们又随便在附近转了转,到了美院那边我们叫到了一辆"黄包车",那是上海人的叫法,其实就是人力车。那车很是好玩,竟然都有小小的门帘可以遮住后面的车座。
我们并排在那里坐着,她的手搭在我的腿上。她的手指细细的,因为心脏不好,所以指甲有些发紫。我心疼地把手盖在她的手上,她忽然转了头过来吻我。车夫把车踏得很稳,我的心却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的舌尖缠绕着我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数着,孩子般的恶作剧。那帘子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卷开,而我们那片刻的偷欢,却也应着那大庭广众的到来要时刻收敛起来。
"安,你知道我许的什么愿么?"她神秘地笑笑。
"是什么啊?"
"不告诉你。"
她又一笑,然后别转了头去,竟也不再回答我了。
入夜,我们去了梅蕊最喜欢的饭庄。
夜晚的店堂点着一支支蜡烛,把窗外的西湖映得隐隐约约叫人浮想联翩。
我们隔着桌坐着,执手无语凝噎。
谁也没有心思吃完桌上的菜,只慢慢呷着杯中的干邑。
透过微微的烛光,我忽然瞥见窗外的玫瑰花童。我顿时兴奋起来,却又是故作镇静地对她说了声:
"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我站起来轻轻推开了店堂的玻璃门,两个十岁左右的花童便迅即跑了过来,同时用稚嫩的声音对我说"姐姐,你买我的吧。"
他们同样抬头望我,眼里有同样的期待。
"可是姐姐只有十块钱,只能买你们一支呵。"
我忽然童心大发:"你们猜拳吧,谁赢了,姐姐就买谁的。"
他们真的依着我的话在店堂边的台阶上猜起拳来………
那情形我一直都未敢忘却,我不知道,如果人生只凭猜拳就可以取舍的话,会是怎样呢?
终于,那个小个儿的孩子赢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玫瑰花,那已经染了一丝夜露的红色的玫瑰。我把她轻轻递到梅蕊的面前。
蜡烛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对面的她在我的眼里跳动着。我用我的心,我的眼,我的嘴,连同这滴血的玫瑰一起告诉她:
"我爱你"。
我爱你--我告诉了你,这还不够吗?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如果我爱上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