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
我要替你痛,替你疼,替你一切一切的不适宜,
只要我可以。
(九)
这以后果然梅蕊天天打电话来,也不说很多,总是柔柔的一句:该睡觉了啊。
有时候我不在家,她就留在我的呼机上。
我也不回电话,我知道她快上节目了。一到话筒边,她便兴致高昂。她所有的神经都在那一刻兴奋起来。
我买了个小巧的walkman带着,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她"相伴到黎明"。听她在那里娓娓细语,我觉得自己的心象个婴儿一样恬静着。我会跟着她喜,跟着她悲,隔着城市的一条条街道,电波在沉睡中自由飞舞。
她的一切,让我想。莫名的欢喜,莫名的悲伤。
碰到她没有节目的时候,我们便会多说一点话。我总是把头斜斜地靠在墙上,听她说她的故事,她生命里的男人,女人。我习惯把调光台灯开到最小的光度,我喜欢在半明半暗中揣摩她的话语。
我喜欢。
我就是那么任性的一个人。只要是"喜欢",便无法再去阻止自己。一任发泄下去,一任所有的所有,哪怕没有理由的,也要让它存着,不需要名证,什么也不需要,只要我喜欢,那就够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我非常平稳地度过了离开Andy的孤独期。每天晚上的电话是梅蕊打来的。每个周末大清早的电话则是Andy的。我告诉Andy我认识了一个女孩,
她好可爱。
Andy就说,我不在,如果梅蕊可以陪着你,那真是太好了。
以后我们每次通话我都会跟他提起梅蕊。渐渐地,Andy就有些不耐烦,说,我看梅蕊把你迷住了。
我听他这么讲,就慢慢少提了许多。即使提,也说说她和她男朋友的事情,却很少再说我们之间的交往。Andy是个单纯的人,很快,他也就把对梅蕊的妒忌忘记了。
而我,似乎是染了毒瘾一样,每天早早地回家,等她来电话。
这样一来,父母对我非常满意,我关了门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东西,看书,听音乐。但是不论我在做什么,我的耳朵总是最敏锐的,只要电话铃响起,我就会立刻扑过去接电话。
而半夜的时候,那个电话,总是她打来的。
有一天也是老时间,电话铃响了,我象平时一样赶快去接。可是话筒里许久都没有声音。我"喂"了好久,才隐隐听到有很轻的音乐声传来。我小心地问:梅蕊,是你么?
又隔了一会,听筒里传来她很沉重的呼吸。她在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说,安,我,我,我好痛。你,陪,陪我说一会话吧。
你怎么啦?
我不顾夜深,大声叫了起来。
没,没事,忽然头痛,好象要裂,裂开来一样。
听得出,她痛得厉害,我顾不得再安慰她,对着话筒说,梅蕊你等着,我就过来阿。
别,别……
我没有听她的,挂了电话,披了一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从我家到她住的地方要穿过整个市区。夜静得象死了一样。我在马路边招了一辆的士,让司机以最快速度开到了西郊。
按了好一阵门铃,她才来开。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惨白的。看见我,脸上浮起一丝凄惨的笑。我的心头一凉,一把就揽过了她。
她瘦瘦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着,我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就这样半抱半拖地把她弄到床上。
屋子里到处凌乱地堆着东西,我把她平放下来,自己就势也靠在了床上。
她在我臂弯里安安静静地躺着,额头上还在渗着汗。
我用指尖替她慢慢擦去了一些。她微张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安,谢谢你啊。我刚刚真的痛死了。
说完她又努力地作出笑容来,看着令人感觉酸楚。我更紧地抱着她,说,你安心睡吧,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她忽然伸了一只手来,轻轻却十分坚决地将我拉进了被子。我就这样平躺了下来,就势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她的呼吸渐渐平息了下来,均匀了起来。我拿了纸巾替她把渗出来的汗珠再擦了擦。幽暗的灯光下,她闭上了眼睛,嘴角边是孩子一样的笑。
我禁不住有手指去轻轻触动她的额头,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
我一点一点摩挲着,象面对着一件珍宝。她一动也不动。任我的手指走动。
忽然,她翻过了身来,把本来放在胸前的手绕去了我的后腰。这样我们就贴得更近了,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心脏的韵律。
那一刻,仿佛是千年轮回的感触,就这样深深地植进了我的记忆。拥着她瘦瘦小小却透着倔强的身体,我的心被整个儿溶化了。这以后,只要我们同床,我一定要抱住她才可以入眠,不论是面对面还是从背后拥住。从小以来,梅蕊是我第一个习惯依靠的人。整夜整夜的,只要她在那里,我便不会让她太"自由"了去,即便以后伤心、生气,我也会握住她的手,很紧很紧,舍不得放开。
阿三有问:你是不是认为,梅蕊的病是你们感情的纽带?
如果不是她的病,也许我没有勇气走出这一步。
这就象一层窗户纸,你去捅,迟早会捅破。
可是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也许我们都会小心地保持着,不去捅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