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你流泪了。
为什么要流泪呢?
是阳光刺了你的眼?
(八)
大街上懒懒散散地压着一些旧公车。这样的午后,人们不是太勤奋就是太庸懒。反正不会在这里压马路,除了我们两个。
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就觉得这么好的太阳不要辜负了。
本来我应该进办公室的,可这会也没兴致。反正手头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都能做。
出门的时候梅蕊说自己已经很久没在大街上走了。她是喜欢看人群的。形形色色的,好象她每天晚上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电话,和那些陌生人谈一些最隐密的问题。
我后来问她,你总装着那么多人的故事,累不累?
她笑笑,说,那样才不会寂寞。
我们从淮海西路往东走,那一带很安静。经过美领馆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远远瞟了一眼。梅蕊大概看见了,笑着拉拉我的袖子,调皮地说:怎么啊,又想他了啊?
我不好意思地回了一笑,悠悠地答她:他应该是到了。只是那么远,以后大概也不会怎样了。
你乱讲的。她轻轻一下拍在我的胳膊肘上,怨道:你才真正傻呢。那样好的男孩子,哪里会轻易负了你的?
她顿了顿,又说,倒是你,周围那么多的帅哥,想不动心都不成呢。
我哈哈一笑:我就怕自己阵地失陷,前功尽弃嘛。
没事啊,她立刻接了上来:从今天起呢,我就替Andy看住你。我也每天给你电话啊, 催你睡觉啊。免得这好差使给别人抢去了。
她还没说完,我们便哈哈笑成一团。我连忙说,好啊,好啊。你声音那么好听,我自然是百听千听万听万万听都不会厌的。只是呢,你的那些追随者们,要是知道了,可要大大吃我的醋了!
我们一路说着笑着,我倒也不再去想Andy的走了。我陪她去申申买了一盒西饼做宵夜,又去逛了美美。有看没看地四处翻翻。我也不爱逛街,平时买衣服都是随手挑的。
梅蕊倒是很好的品味,虽然那时候进入中国的名牌有限而且巨贵,但她却几乎是无所不知的:职业要求。她说,有时候做广播,你必须知道很多东西,因为听众问的下一个问题,你永远不知道会是什么。
就这样一路逛到了国泰,下午场还没有散,门口没什么人。她拉着我去隔壁的小店要了两个冰激淋,就在那时,我看见了那个点唱机。
在异乡的很多日子里,我都会忽然想起这个点唱机。这种机器在这里随处可见,只要你塞一两枚硬币就可以为你唱歌的那种。
于是我掏了一枚硬币出来塞进去,随着机器里的灯光闪烁,Lionel Richie的SAY YOU, SAY ME在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下奔泄而出,从纯情到激昂,再柔肠百转地收将起来,左冲右突,似乎预兆着一切的到来。你无法阻挡,无法拒绝的一切: 说你,说我,说那会永恒吧。
那是说,
说你,说我,在一起,
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曾有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人们在黑暗的公园里玩着危险的游戏。
那是一个化装舞会,
而在猜忌的厚墙下,我听到有个声音在哭泣。
说你,说我……
我们沿着人生孤独的高速公路,
而所有最难最难的事是你可以发现一个或者两个朋友。
那一双援助的手--那一颗懂得的心。
当你迷失的时候,
你会看到他在你前面说:我给你指路。
有时候你以为你知道了答案,
其实不然。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都在参加假面舞会。
而我想告诉你,
让我们从此刻起就彼此信任吧,
相信你就是你:那颗天空里闪亮的星星。
而我们在一起,自然而然,互不设防……
阿三有问:是特意找的那首歌么?
不是。随手就点的。
那时甚至不太知道它歌词的内容。今天再翻开来,忽然发现那歌真是唱给我们听的。
我其实也一直有个可怕的梦,不是黑暗的公园里的假面舞会,而是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我被孤零零地遗弃在那里。
这个梦纠缠着我很久很久,让我觉得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