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自在。灵魂自由自在,想象也自由自在。让死人
去把死人埋掉吧。就是。让死人去和死人结婚吧。
――JAMES JOYCE
⑴
今天十五摄氏度。有阳光。
我半眯着眼坐在檀木制的暗色椅子上,望着桌面上陈列的盛满各种各样咖啡豆的瓶子。蓝山曼特宁EXPRESSO哥伦比亚巴西山度士。感觉斑驳的阳光散发着被岁月腐蚀得发黄发旧的气息,斜斜地打在我的半边脸上。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店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不禁把视线拉到玻璃门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之中。
突然就想起周靖的话来。她说现在这种天气真他妈的好看。
我问为什么。她大笑道,你看一下外面的人,穿什么的都有,背心毛衫风衣T恤裙子什么的,都在这鬼天气里兼容并存,整一混杂服装秀,能不好看吗?
切。我嗤鼻。这哪国语言。
还有啊,周靖扬了扬眉,你相不相信,广州今年的冬天注定要胎死腹中。她用右手的三根指头打了个响亮的“嗒”。
⑵
这是一间叫LIBERI PENSATORI的面包店,确切地说,是面包咖啡店。据我们的米饭班主阿荣说,店名在拉丁文里面是“自由思维者”的意思。
呵呵,其实阿荣本人就堪称这一名字的模范代表,在他的光辉指引下这间店简直正有逐步变异为四不像的危险。店子分上下层,底层卖面包顶楼作café。可是在一楼不大的空间里,除了摆放各式面包蛋糕之类的以外,阿荣还在国外弄来了千奇百怪的饮料、鸡尾酒、汽水等等,在面包们的后面一字排开彷如成列的卫兵。墙上挂满了也是国外制作的可口可乐、各种咖啡的广告牌,几个阴暗的角落里还威风凛然地挺着蝙蝠侠、蜘蛛侠以及一些不知名卡通人物的模型。更为夸张的是,在收款台上有一台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出产的旧式电话,而且据说还能打!
二楼的咖啡厅也纯正不到哪里去。阿荣安装了一套小型放映设备,平时就用来放放MTV,逢周六日晚上,窗帘灯闸都这么一拉,这顶楼就整一影院似的放起“每周巨献”来。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这点而来,几乎每个周末晚上七点左右,总会有一些人影飞也似的直闯进店门,二话不说就气喘吁吁地往那道狭长的木梯子狂奔,成为“自由思维者”的每周一大景观。我常常把这个时候的店子比拟为上课铃声刚刚响起的教学楼,并且顺便无比怅然地“想当年我还读书的时候……”一番。在如此店子工作,有时不免变得神经兮兮想入非非起来。
阿荣本人当然也很让人想入非非。二十五岁的T恤仔裤BOSS,那种健康硬朗的模样以及怪异的情趣和行为都让他成为店里员工们百谈不厌的一大话题。有的言之凿凿地说他被一个香港的富婆包了起来不然哪来这么多从国外进口的华而不实的破玩意儿;有的说他是某政府贪官的儿子开这家店只是为了帮他爸爸“洗黑钱”;更有甚者说他此前是娱乐圈内一个爱情风云人物因为导致某女星为他自杀而为避风头才不得不金盆洗手藏身于此。
看得出,他们都闲得很。
然而我却不是其中一分子。
在我看来,研究这店里进进出出的陌生人比起将话题集中在天天见面的一个人身上要有趣得多,对于外界,我常常保持着像狩猎般的高度注意力。
周靖说,你属于那种“百分之九点八”的人,就好比什么时候地震即将来临此类人种往往比猫狗还知道得快。敏感系数一流。我歪头想想,觉得这个比喻应该像是褒义,遂接受。
这已经是我听到过从周靖嘴里吐出的最像人话的一句了。通常情况下,她都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⑶
周靖与LIBERI PENSATORI的惟一联系,就在于她是熟客。
然而她认识我也不比认识这家面包店长。
那次是我第一天上班。之前我成功摆脱父母的控制一个人在市区租房子然后来到这个我喜欢的地方应聘服务员,他们为此暴跳如雷几乎整整一个月对我不理不睬。可我只想趁着年轻利用不同的工作来尽可能积累生活经验,虽然收入因此而不太稳定。
周靖有个习惯,每见到有趣的人都要跑过去搭讪。据她后来说,那天晚上的电影简直是“超级无聊”,害得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然后就注意到了“那个新来的家伙老是借着昏暗的灯光不知道低头猛写什么”。THE NEW GUY,她用的是这个英文词。周靖说话可以用三国演义来比喻,从国语到粤语再到英语应有尽有非得让人全神贯注竖直耳朵SOMETIMES还要脑筋急转弯。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