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我意识到这个坟墓里埋葬的是我自己时,我真是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那比见到任何一个鬼更让我害怕,因为――因为我自己就是个鬼!
我呆呆地站着,没有胆量伸出手去摸这个墓碑,这个时候我竟然笑了起来,有人说当一个人极度恐惧时,他(她)会不由自主地微笑,那种微笑,大概是世间最恐怖的一种笑吧!
好半天我才能调动我的语言和发音系统,我说:“你开玩笑的吧?这个人……坟墓里的这个人……”
“坟墓里的骨灰的的确确就是你,方舒鸿,你已经死了。”
我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使我都不能呼吸了,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擂鼓般“咚咚咚”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如果坟墓里的那个人是我,那么现在的我是谁,我的身体,我的感觉,我的一切算什么?
我全身抽搐起来,柏千寒扶着我慢慢坐在地上,我听到他的声音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醒醒!冷静下来,要冷静!听着,你不是方舒鸿,你是耶丝,你才是真正的耶丝!是方舒鸿窃取了你的身体,你的记忆!醒醒!”
我瞪大眼睛看着柏千寒,他抱着我,嘴里说着我听不明白的话,慢慢地,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于变成一片混沌,如同佛堂里和尚们念经一样,什么也听不清楚了。我只看见他眼中闪现的一晃而过的惊慌,但只是一晃而过罢了。这时候,有个人从柏千寒背后接近我们了,等她走进手电筒的光线范围里时,我看清楚那是耶丝的脸,那张美丽的脸此刻有着从未出现过的狰狞可怖。
“嘭!”
一阵闷响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
耶丝用花房的铁锹砸向柏千寒。柏千寒顿时血流满面,倒在地上不醒人世。
耶丝扔下铁锹,扑过来抱住了我。
“耶丝……耶丝……告诉我,我还没有死!我没有死!”
她把我抱紧了,紧得不能在紧,她吻我的眼睛,吻我的耳垂,吻我的面颊,吻我的鼻尖,吻我冰冷颤抖的双唇,我听见她用发抖的声音说:“你没有死,你没有死!我们没有死!我们都存在着!我们好好儿的!我不会允许你死!”
听到她的话,我终于哭了起来。
“……我们没有死!我们都存在着!……”
“方舒鸿已经死了!”
柏千寒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了,我想我也开始变得噬血,我竟觉得此刻的他是最英俊的,简直可以供奉到神坛上作祭品。他的黑发凌乱地垂在额角,鲜血像一条条蠕虫爬过他异常苍白清秀的面颊。
“方舒鸿已经死了!是你把她的骨灰埋在这里的!”
“她活着!就活在我这个身体里!”耶丝的笑容更加阴森。
“耶丝,那我呢?我是谁?”我急忙问道。
“你才是真正的耶丝!那个善良、温和、懦弱的耶丝!”柏千寒替耶丝回答道。
耶丝突然放声大笑,“柏千寒,你终于认输了,你终于承认耶丝和方舒鸿都存在着!”
柏千寒一时垭口无言。
“我知道你爱耶丝,但是现在你如何取舍呢?”耶丝的情绪非常激动,已经陷于疯狂的边缘了,“柏千寒,你爱谁?嗯?你爱我的身体,你爱她的灵魂,你爱的是耶丝,现在我们分成了两个,你爱谁?嗯?你两个都爱吗?你说啊!柏千寒,有胆量你说啊!你爱我我就让你上,你爱她她就跟你走,你说啊!哼哼……你没胆量说!因为你这家伙不是男人!没种!”
柏千寒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好象整个世界的无奈都压到了他身上。
“我两个都不爱。”
也许耶丝宁肯他说“两个都爱”的,换成是耶丝,照她那嚣张的个性,她一定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说:“我两个都爱!”
“但是……”柏千寒又说道,“那是因为我只爱一个!”
说着,他向我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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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噩梦中惊醒,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我猛地坐起来,鹅毛随着气流翻动飞舞。我首先看到的是放在我两腿间的一个相架,相架的玻璃已经碎了,里面是一张七寸照片,经过碎玻璃的折射,那照片里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了,那好象是我,又好象根本不是。正当我准备拨开碎玻璃拿起相片细看时,我惊觉自己坐在血泊上面。
我的目光稍一转移就看见了旁边躺着的那个人。
我吓得滚下了床,那个人的白衬衫沾满了血,他背着我躺在那里,不用翻过来看我就知道那是柏千寒。
怎么,是我杀了他?还是耶丝杀了他?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看起来,他的血还很新鲜。我的手颤抖着伸向他,想探探他是不是还有呼吸。
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耶丝穿戴整齐地跑了进来,“警察来了,快走!”
“你把他杀了?”
“是我们两个一起杀了他。”
“不,我不想杀他的。”
“走!快走!”耶丝不由分说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就那样光着脚,穿着睡衣跟她跑进了车库,远远地已经传来警笛的呼啸声。
我们的车子很快开出了别墅,从另一条小公路沿山下开去了。
“我们不应该杀了他的,他是个好人,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耶丝不耐烦地说:“你争气一点行不行,不杀他我们怎么跑?谁让他多管闲事?”
“是我们跑去找他的!”
“够啦,我不想跟你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