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在是三点三十六分,十二月的夜晚,北方小镇。就这样不经意地想起她。想起十年前留在我心底的那张阳光的脸庞、灿烂的笑容、翘翘的马尾辫、一蹦一跳的样子。想起十年后见到的忧郁空鞯难凵瘛⒋股⒌某し、削瘦的身体。
那晶亮的眼睛为什么汪着泪呢?那曾在我身体上轻轻抚触、唤醒我体内最柔软一角的手为什么一直在挥?
扬起手臂,寒冷在指间打着旋儿。掌心的温暖被冷气倏然抽走,如此空漠,如今夜颓败的自己。
我被夜色包围,被寒冷裹胁,被寂寞吞没。没有凝望,没有光亮,没有生息。
小弈,这个冷寂的夜晚,这样温暖而绝望地想着你。
一次次把你留给泪水,一次次让离开切割命运的交错。
相识十七年,哭笑离合,刻在生命里的,竟是心境的荒芜,宿命的无奈。
小弈,我答应过你,写一篇给你的文字,没有刻意躲藏的心情,就象十年前那个拉着你的手在冰上欢笑尖叫、未被生存黯淡了心境的透明的我。
(二)
习惯了深夜一盏台灯一台电脑的陪伴。
午夜的我没有语言来诠释自己的心境。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失语的状态,对他人,对自己,对着一片空白的屏幕。就象此刻,思维被寒冷驱赶出身体,融进无边的寒气中,没了踪影。
抬头看面前书架上码放齐整的书籍、精巧的饰物、从书架顶部垂悬下来的吊兰,案头绢花间散出清淡的艾草香水的气味,感觉自己的心绪就潜在这些无语的物件上,发不出声音。
目光停留在电脑旁的相框上。照片上两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她们坐在小船上,周围是大片绿得滟滟的荷叶,荷叶间翘立的花苞,那种绒绒的粉红色。两张不施脂粉的脸庞,没有伪饰的微笑,绽放着光芒的清澈的眼眸。那么纯净的少年。
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与她相识。那时的她,有一张干净的脸,漾溢着三月的明媚。
她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喜欢一蹦一跳地走路,所到之处都会响起无忧的笑声。她却偏又是行为怪异大胆的,常常让众人瞠目。
我是一个容易靠近但不易走进的女子,外表随和,内里封闭。那么多朋友包围着我,嘻嘻哈哈的象一群每一根血管都能在阳光下看清的小虫子。我是她们默契的玩伴。但她们看不到我心里去。在那里,有一扇门,只我一人进出的幽闭。
未长大的人都有透彻的快乐、矫饰的忧郁和桀骜的叛逆。不谙世事的我们那样纵容着自己。
直到今天,我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喜欢我,一味地对我好。也许是我骨子里的叛逆,或许是我亦颇有些异类的性格。还记得两个人逃课去城郊捉蚱蜢,半夜看电影回来从学校高高的墙头翻进去,联手去校园菜园偷萝卜。某个晚上,她会挤到我床上来。熄灯后的宿舍里,我们趴在枕上,在黑暗中,听她讲她的初恋,讲那个在另一个学校读书的男生。有时她偷偷地把日记塞到我枕下,里面是一个女孩子萌动的情愫,一颗对我不设防的心。
我是她不语却包容的倾听者。
快乐的她有着细腻的心思,敏锐的感觉。同窗的日子里,她小心地护持着我的敏感与自尊,用善解人意的目光抚慰着我青涩的少年心情。
我却有些怕她。怕她的凝视。那明亮的眸子后面射出的视线直直的探进心底,带来温暖,亦令我惶恐。
小弈,你这古怪精灵的女子,你窥到我灵魂阴暗处的潮湿了,然后步步紧逼,要让我的心赤裸在你眼前。你的目光于我,就是刀子啊。
我的灵魂不会倾诉,它只要你倾听,用你的注视。
你要用你的关爱拴住我了。莫名的发脾气,不理人,象个爱吃醋的小女人,忌妒着我与朋友的亲近。一次次的不愉快,我累了。你开始在晚自习后一人出去,和看鱼塘的小哥聊天,你用极端的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可我没有心思来关心你了,被单恋折磨的我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心滴血的声音。
懵懂中,我们挥霍掉单纯且善感的年少时光,在失意或踌躇满志中踏上命运的列车,奔向各自未知的前方。
终于,我们高中毕业了。
(三)
暖气停了。屋子里很冷。我能感觉到从窗子缝隙钻进来的冷风。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雪。一直在切切地盼着雪,象期待一份心情,冰冷地峭立的心情。
十年前的北方,冬天常会有大雪。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与雪有关的记忆。这般爱着下雪的天气,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