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上)
效瑰霖
一魅把头仰靠在椅背上,斜视车窗外,七月的田野望不尽的绿被纷纷的梅雨冲洗得一尘不染,赏心悦目啊!她把车窗开大些,湿润的风吹进来,清新无比,她索性把脸贴近窗口,迷人的田园风光哟!不急不徐的雨中走着不急不徐的身披蓑衣的人,还有那些小牧童吹着横笛骑在牛背上露着无忧无虑的笑脸.......久违了!我的家乡!爸爸!我终于有勇气回家来了!爸爸,我回来了!一魅的眼睛濡湿了!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古人的话说得多么的精辟,短短的一句话,八个字,外加两个标点符号就把一魅回到家乡的复杂的心境表达完整妥当了。寻着旧时的记忆,一魅找到了旧时的老屋,残亘断壁,爸爸真的搬走了,她站在老屋前,热泪盈眶。
“间壁依韵仔――耐阿回来了?只怕五六年勿见个哉,耐阿好?”一个老婆婆先是张大了眼审度她,而后,惊愕地叫起来。
一魅顿时热血沸腾,乡音啊!她喉头哽咽。
“你阿爸搬东区去了,东区五号!”老婆婆又说。
一魅眼含热泪点点头。
新家啊!东区五号!铁栅栏大门紧锁着,一魅下车来环视四周,大门两边的花坛里盛开着妖娆富丽各色月季,她用修长的手指采下一朵粉红色的花来,站在自己家门外,惊喜着!心中升腾起自豪感和亲切感另她感慨万千,“安得广厦千万间,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家――人没个安身之所是不行的啊!她住过斗室,也住过高级公寓,多年来,她随时都在搬家,真正拥有的也就两包衣服,一把吉它,一管洞箫,再都是租赁的,属于他人的,住过用过又毫不留恋地丢开。家啊!兔子都知道把远方的草叼回窝里,老鼠也知道往洞里贮存食物哩。天涯沦落人怎能不为家而幸喜落泪呢?
细雨如丝般的织过一魅的乡情。
爸爸从远处急匆匆地走来,几年不见了,爸爸的背已不再挺直,可他的脚步还是那样的匆匆,“爸爸――”一魅高叫一声向爸爸迎去。
爸爸呆在那里,蓑衣上的水小溪样的流下来,如同他的心酸,女儿啊!终于回来了,象一场梦!爸爸错愕后首先骂道:“孽障啊!耐阿知道回来?”老泪纵横,他用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抹泪,越擦越多,索性裂开嘴哇哇地痛哭起来。一魅生平第一次见爸爸哭,为自己的薄情寡义追悔不己,扑嗵一下跪在爸爸的面前,把头往湿漉漉的水泥地面磕下去,“爸爸――”
“孽障啊!耐阿知道回来!”爸爸抓住她的后领把她提起来紧紧地攥着她的双肩说:“耐阿知道回来!五年哉!耐还有良心来哉!耐就不管爸爸的死活也不来个信啊!呜呜――”爸爸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把个一魅使劲地摇晃。
一魅走入了自己的家,一个装饰化丽却空署着的家,所有的家具上都蒙着厚厚一层尘土,大理石地板上到处是爸爸的泥脚印,有个赤脚的,五根脚趾耷散开粗糙得让人感动。“爸爸!”她在心底里呼唤着爸爸,一步步走上楼梯,这是自家的楼梯啊!心中怎能不升腾起自豪和亲切呢,这些年来,她踏过不计其数的楼梯,心中不曾留下一抹的痕迹,而现在,她是走在自家的楼梯上啊!
“爸爸――”
“韵儿,这是爸爸给你的家,喜欢吗?”爸爸含泪问她,多年以后,他终于有能力送一样值钱的东西给心爱的女儿了――一桩别墅,而不是茅草屋或者泥瓦房。
“爸爸,我喜欢!”一魅含着泪说。她细细地用眼睛抚摸着家里的每一寸,左右上下一共十二间外带一个大客厅,这要搁深圳不值几百万吗?“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家会有这么多房间。这么多的房间啊!我们怎么住得完呢?”她发出了一具满足的而又傻傻的问题。
“傻儿呀!只要方便好看,住不完就空着去,怕什么哩。”爸爸呵呵地笑道。
暮景萧萧雨霁,云淡天高风细。一魅伴爸爸垂钓鱼塘边了。五年的隔阂,父女两个处处设防,生怕说错了话和做错了事破坏了团聚后宁静温馨的氛围。爸爸把鱼杆放在一块青石上,用脚踩着手柄,取下肩膀上搭着的烟筒咕噜噜地抽起来,不时地,他侧目瞥一眼身边的女儿,额头上的皱纹蠕动一下。
一魅的思绪烦乱着,她对自己的出走和回归都没有很好的理由于以解释。
“那个――叫媚媚的阿好?”
“应该考上名牌大学了。”一魅第一次,出走后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媚媚,不由得心跳如鼓,她尽可能用淡漠的语气说。
爸爸噌地站起来,敏捷地扬起手中的杆子,一条色彩斑驳的鱼儿跌落在草地上,“是石斑鱼哩,它知道我这里有要用最好的东西慰劳我的宝贝女儿――呵呵,韵儿,还是你有口福。这石斑鱼很聪明,平时最不肯上钩子,今天竟然第一个钓上来的就是石斑鱼!”爸爸喋喋不休时,一魅的杆子也在颤动,林依韵赶紧收线,摔钩,一看又是一条石斑鱼。爸爸惊叹连连。一魅也跟着笑了几声。可她觉得自己的笑比哭好不到哪儿去。放弃考大学的机会,她总觉得欠爸爸的太多,所以她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失望的爸爸。她是在爸爸望女成凤的企盼中长大的,她知道在当时考上大学对爸爸意味着的不仅仅是个大学生,而是有着光宗耀祖的荣誉,可她竟然让他的希望落空了,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落空,没有理由!
吃过晚饭,爸爸说:“我得到塘边去守夜,怕有人来偷鱼,正是石班鱼出塘的季节,一网子下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