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早晨，起床看到是连绵不断的雨。匆忙的赶到火车站，连化妆的时间都没有，自觉得脸色很难看，心中不痛快的憋闷了半天。几个小时的火车，挤在大包小包的各色人群中，这是新年的开始，我这样告诉自己。回了老家，十几年都没变化的街道，经由雨天的洗礼，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沿途街边脸冻得红红的孩子，用脏西西的冻手把玩着鞭炮。这个小镇子，古朴早就不再，时新却久未到来，自身的底蕴捉襟见肘，难以掩饰的难堪。没有张灯结彩，贩卖烟花爆竹的摊位却是架势十足。扣紧我的衣衫，无处不在的寒气。雨下得又是这样的不知趣。我的心情在慢慢的图上阴郁。

去往爷爷奶奶家的那条路泥泞不堪。然后我又看见了那个院子，那个楼下的小小的停车房。我记得那个停车房，奶奶和爷爷的遗体都曾放在那里。屋子里很冷清。有些简陋并且凌乱。三个卧室，有个房间里的床铺被拆了，因为用不到了。电视，所有的家具都象是一个过去的年代一样，没有光泽，缺乏生气。这个房子没有人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新香年一过，这里又将是空无一人，每天只有光线探听沉睡的尘埃。叔叔和婶婶都很热情。然后我们寒暄了一会，就坐在炉子旁擦被弄脏的鞋子和被雨打湿的衣服。 表妹倚在门栏上斜着眼睛看我们。她又长高了，鼻尖透露出一种桀骜的灵气，我说，林林，什么时候开学啊？这话问的很没底气，因为我不知道对于一个她那样13岁的孩子应该说些什么。我对这个唯一和我同姓的表妹太少的了解。虽然我经历过她那个年代，可那个年代于现在我来说，已经太久远了。很奇怪的是，我想到了洛丽塔，她也是13岁，我知道这和我表妹毫无联系，可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我也才20出头。而她不经意的倚在那里的姿态，让这破旧的房子充满了生机，让我有总顿时苍老的感觉。

物事人非。

吃饭的时候，正席空了两个位子，还有空出的两个碗筷，工工整整的摆放在那里。前方是爷爷奶奶的黑白照片，两张面容我都很熟悉，也很陌生。坐在我身边的表妹一声不吭，也不吃饭，很冷淡。她把筷子架在碗上，我给她轻轻的拿了下去，我说，不吃饭的时候筷子应该放在下面才算礼貌，我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菜不是很好吃，因为天气很冷，刚上的菜一会就都凉了，在冬天没有暖气的屋子里，坐在有空坐位的桌上吃凉了的年饭，不盛悲凉。表妹中途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起身，将隔壁房间的门一甩。婶婶打了个圆场。其他的人没有言语，继续吃饭。事后我听到叔叔训斥她的声音。

屋子里的确是很冷也很无聊。我问叔叔说林林没什么事吧，他说一说她就哭，她从小在爷爷奶奶的身边长大，感情太深厚。我没有话答腔。我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我和爷爷奶奶的感情没有那样的深厚，可是我对于一个人的离开从来不会无动于衷。叔叔从柜子上拿下一个小箱子。我们一起看从前的照片。逝去的年代，连同和那个年代一起远走的人。有些照片下还有爷爷的附注。“我和满英最后的一次合影”下面的照片却是空白，我不知道爷爷把那张照片放在哪去了，是不是他把这些回忆也都带走了？我不知道，只是看到这里突然觉得鼻尖一酸，喉咙象是被个什么梗塞了样，很不是滋味。我总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还一脸稚气的爸爸，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我爸爸，他很瘦小，脸中依稀有我现在的轮廓。而现在，照片上的男孩子成了我的爸爸，他很操劳，他的手上都是茧，他还总是爱怜的抚摩我的手，这个时候我总觉得我那平时得以为傲的“玉手”是尴尬的存在。因为它太细致了，没有一点劳动的痕迹。而它得以这样安闲的存在却是得以那双粗糙的老手不停的劳作。相册里还有我叔叔婶婶年轻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他们都很年轻，就和我现在一样，他们有着美丽的容颜，他们笑的很灿烂，而现在他们全都老了，现在家中连一个老人也没有了。叔叔和爸爸在我眼里似乎都变成了泛黄照片中的孩子，苍老的孩子。我好想不甚爱怜的象个长者那样的宽慰他们几句，爱抚着他们的小脑袋,说，孩子，一切都会好的，当你长大的时候……当我看到叔叔脸上因为年纪而留下的斑迹时。窗外还下的着雨。一年又过去了，他们又老了一岁。

晚上睡觉的时候盖三层被子，被子又感觉湿湿的，整晚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的声响。我还开着手机，只是没等到某个电话。隐约存在的希望，我在雨天等待天情,我在这没完没了的喧闹中等待万物俱静的那一刻。我好累，这个小床变成了一叶孤舟，这个清冷的房间是起伏的海洋，我的心情复杂，我很累，我却无法入睡。我想去厕所，可我不敢起身，客厅里有红色的光，红色的光上有爷爷奶奶的照片。我现在盖的被子爷爷奶奶会不会也盖过？人死前会很枯槁，很憔悴，我知道，因为我见过那时候的爷爷和奶奶，一生的结尾是否都是这样……爸爸妈妈又老了，我不想长大了，我看到身边所有的人都老了！我不想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再离开我。

窗外微微的有了模糊的光线，人进人出的嘈杂，我一直迷迷糊糊的躺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叔叔塞给我两百块钱，我说我不想要，我是真的不想要，我说留着给林林买点东西吃吧。可他把钱硬塞在我手里，我顿时难过不已，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压岁钱会这样的难过。我已经不小了，可却还不能对自己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