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对方抱起小狗,站了起来――是杰米! 一刹那,我们俩都看到了对方,都站在马路对面惊呆住了。很快,我反应过来,横穿马路,跑到他面前。他有许腼腆地看着我,继续抚摸着小狗,那小狗正看着它主人面前的这个陌生人,有点湿湿的鼻子正一嗅一嗅着,似乎它能感到某种熟悉的气味,所以,它的目光中流露着温和和随意。
“小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像老朋友一样,我与它打招呼。 “汪汪!”小狗对我说话,它出生时,差点没命,是主人从垃圾箱里把它救出来,悉心爱护它,给了它新的生命。这个书店是在它出生不久就开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是春天还没来之前。有很多鸟往南飞翔,有些还断翅着……” 我开始把时间往后一步一步倒:过马路。酒会。讨论会。尘尘的小脸。强的电话。钧的相遇。杰米的手。涟漪的眼泪。烫。香烟头。台商的蹂躏。与尘尘的时光。丢弃的游戏机。生日party。《wind is the wind》。与杰米造爱。寻找杰米。徐莹对着我下跪。涟漪照顾我。我生病了。强要尘尘。我给了杰米500元。在龙凤酒店和杰米做爱。强接尘尘去北方过节。与涟漪做爱。认识涟漪。开party。电视中那些断翅的鸟。魁北克。杰米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做鸭子,他很早就开了书店,而我,却全然不知。而我,竟一直把他当鸭子看!
我看着杰米,一个崭新的杰米,一个全新的环境。我震撼!
“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这有什么关系吗?我想,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我而已。其他重要吗?”我摇头。我震撼!“我知道,假如我说我已经在书店上班,你一定会中断和我联系。”“为什么你认为我一定会这样?”“我不敢保证什么,我不敢保证你,但我知道,我很爱你。”他的双眼有一种东西在闪烁,是我从未读到过的。或许是我早就读到过的,只是我一直不敢去面对以及相信。生命中,其实一直有很多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也一直有很多人不敢去确信和接受,因为,我们都曾经受伤过。杰米手中的小狗在伸出热烘烘的舌头轻轻舔我的手。
那些他们都过来敬酒了,红色的葡萄酒在彼此之间渲染似的碰撞,撞出酒的芳香以及迷醉。然后再造作地一饮而尽……而他,逗小狗的画面该是一张生活的真实彩照,他逗着你这只调皮可爱的的小狗,你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溜开溜回,煞似亲密。他呢?只是低着头看着你。全神贯注地用手指在逗你。你是快镜头般地动,他是一个守恒定义般的定格镜头。酒下肚的感觉是既冰冷又滚烫的,我对着他们一直在笑,笑得既欢快又苦痛。一个男子一身笔挺的西服坐在我对面不远处,时而注视一下我。那又怎么样呢?我越来越无动于衷了。
如果他今晚可以参加到这个宴席之中,我今生便是属于他的了。多希望那个穿西服的是他啊!或者比他稍微逊色一些,也无所谓,真的无所谓……他会不会在想,我幻成你这只小狗该多好啊,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他也可以每天像逗你一般逗逗我,晚上还可以抱我入梦……这是悬殊吗?这是悬殊吗!
回到家里,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再不想动弹。我转过身去,看着在角落忙乎的张姨,一个很传统的劳动妇女,一个默认男权主义统治全世界每个角落甚至是女厕所的女人,她误打误撞进了我的别墅,从此就看见了接触了一些她从没接触和看见过的事实。
生命和生活相互依赖,相互折磨。没有生命,生活依然在继续。我对强的感觉,到底是恨还是爱?或许,爱恨是同时存在的。它们是同等的。
秋天的风开始凉爽了,但都市的那些大梧桐树依然枝叶茂盛。我想,它们会一直过到明年开春才会落叶枯萎换新叶。或许,它们根本就不再换新叶。
9月18日,我已连续两个月没有来例假了,去买了验孕纸,一测,已经怀孕。或许,女人是不该接受上帝这个指派的天生任务的,很多生命的酝酿来得都不是时候,都是不应该来此世上。它根本无权来,也无权选择生存。
我躺在浴缸里,仰望天花板。不久,我开始感到阵阵疼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肉体的疼痛与人心灵的疼痛之比较,是芝麻绿豆大的。我听到水的声音,是滴水声,然后便是细水长流的声音,接着有哗哗的声音,中间带点爆破的感觉。
我的眼前是一遍广阔的天空,空中出现那些不知名的断翅的鸟儿。它们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飞,但它们依然在飞,在继续,于是,它们就是在这种继续的状态下毁灭。翅膀掠过我的眼前,扬起一阵流沙般的灰烬……有人曾经告诉我,假如你被伤害,就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是谁说的话?我已迷糊记不得了。假如能解脱一些困扰和伤害,那么,这不仅仅是一种保护,这更是一种胜利!
我微笑起来。黑暗里,我隐隐听到出租车发出火车一样的汽笛声……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在夜色迷雾下,向我狂奔而来……拥抱我,亲吻我,对我轻声诉说着她的一切……
我轻轻推开那个倩影,然后,让自己飘飞而去。最后,我隐约看到张姨站在我的面前,对我哭泣。我笑着抚摸她,告诉她,我一切都安好。但是,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只是一个劲抱着我的身躯在哭泣。
我无法再等候张姨不再伤心,便轻轻绕开她,离开浴室,离开我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