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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晓梦接过两次吻,但那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接吻。第一次,是我出国那天,她隔着车窗玻璃吻了我,当时我有点气她,甚至没有配合她,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直到车子开远了,我才在她留下的那个唇印上吻下去,玻璃很凉,隔着一层玻璃,我连唇膏的味道也闻不到。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后悔,我没想到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吻她了。第二次,是她躺在棺材里,我觉得整个头颅被人狠狠地一棍子敲下去一样,我掀开盖着她的白布,想也没想就吻了下去。这一次,还是很冷,冷的让人心寒。我没想到这辈子都没有吻上她柔柔软软,带着温度的嘴唇。我真的很后悔,我早该吻她的!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妈叫骂着把我拖开,我大概就和她一起躺在棺材里了,那个时候只有一个念头――我也不活了!当我知道晓梦自杀的原因以后,我就开始准备杀人了,我根本没想过其他的,没想过退路,没想过爸妈,痛都痛死了, 还管别的什么呢?
“ 听说我是这个法院受理案件以来学历最高,犯的却不是经济类案件的犯人。真是讽刺啊……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我不后悔,就算杀错了人,我也不后悔。”
说完,沐歌站了起来,背对我走向那张窄窄的单人床。柯警长提醒我该走了,我说:“沐歌,回过头来,回过头来再看看我。”
柯警长开始拉我,我一直看着沐歌,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垂着头走到外面,铁窗外的天空一片蔚蓝,阴雨绵绵了好几天,终于开始放晴了,但是我的心情却一点不见好转。
柯警长说:“原来想让你做说客,至少让她有点悔改之意,像她这样的留学生,又是博士生,真是太可惜了!哎……”
我说:“算了,我问过她什么时候回去继续求学,她说不想再出国了,可见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她值得吗?”
我苦笑,这种事,谁能说值得不值得呢?就像白桦,我不相信她是恐惧怀孕而自杀的,但是她难道就想过值得不值得吗?在我寻遍了她所留下的东西也找不到一点她爱我的证明时,我除了难过也没有想到自己值不值得。有时候,我多么希望她至少能对我说一句“对不起”。爱情是多么自私啊,在她选择死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想到过我。
我回到家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回医学院继续我的生活,我看着越来越高的天空,我想也许我也应该找一点活下去的勇气。
几天以后,柯警长来医学院找我,他给我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是沐歌留下的,那是晓梦照得最好看的一张五寸彩色照片,沐歌说丢了太可惜,交给我保管。而那封信,是晓梦在自杀当天写好寄到大洋彼岸给沐歌的(可惜,沐歌没能来得及看),信被原样退回了梁晓梦的住地,在杨家暂住的高达彤把信交给了警局,那里应该有梁晓梦自杀的真正原因。但是高达彤声明,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知道。
我看了看信封上标明退信时间的日期,其实沐歌是来得及看到这封信的。高达彤那个女人最后关头还要抓住这个小小的机会惩戒仇人。
“你会看这封信吗?”柯警长问。
“我想会的,就算是我代沐歌看吧。当然我也会把信烧给她的,只是我想,其实她是看不到了。”
柯警长点点头,我们沿着医学院绿意葱荣的小径缓缓地往前走着,柯警长突然微笑起来,他说:“其实我发现你也挺狡猾的?”
“?”
“你喜欢的不是梁晓梦,而是沐歌吧?”
“怎么会?”我“扑哧”一笑,我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可笑,但是我发现随着我的笑声淌到嘴角的,是两行又热又咸的眼泪。
他看见我流泪了,礼貌地转过脸去不来看我。“你当初一直给我们制造假象,好象你很爱梁晓梦,好象凶手就是你,但你又不承认也不否认,还假装要逃到东京去,害我们在你这里绕来绕去,要不是找到高达彤,这个案子是结不了了。”
“是啊……如果沐歌想逃,现在已经在太平洋的另一岸了。”我口气轻松地说,但是我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她不认罪,其实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她。毕竟那两具尸体找到时都差不多腐烂了。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沐歌她不想活了,为什么不来自首呢?”
“自首?也许她怕自首了,你们就会饶她一命,而且,我想,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缅怀过去。”
“也对,毕竟她和我们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想的不一样。”
走到接近校门的街口,他回头说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回去好了,再见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噢,对了,即便想救她,也别一心把自己的命搭上啊,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
我看见他越走越远,我觉得过去的生活将从此远离我的世界了。我回忆起那如同田园诗般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我真的不敢相信难道我以后的生活就没有那里的一切了么?我站在有点儿凄清的路口,这里的树在我眼前只是一片贫瘠的绿色,我感受到我的生活我的幸福乃至我的生命都将如同这远离乡村的绿色一样变得不可救药得贫瘠。人工的草坪也不可能露出疯长的态势,它们永远是浅浅地,矮矮地,没有任何可爱的可怕的异味,可以让情侣们惬意地躺在上面谈情说爱,而不是像农田边水沟里那些不知名的野草,只顾着不可遏制地长高长长,拨开一从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