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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里时已经过11点了,很奇怪,今天居然没有提到别的,沐歌甚至不愿意提那年暑假的事。晓梦对她的原谅一定使她更加自责吧。按我的猜想,晓梦最紧张的是她这个姐姐是不是真的认为她“不检点”。只要沐歌信任她,把那件事情说清楚,她就放心了。再说沐歌默许她和我到同一个城市读书,已经证明她们之间冰释前嫌了。
或许,很久很久以前那首害得沐歌家破人亡的诗一直让晓梦耿耿于怀,如今这样一来,反而让晓梦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了。她们可以以一种更加平等,更加融洽的方式相处。
我不知道那个暑假她们怎么相处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晓梦似乎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在她心里,已经确定了什么原本可能是游移不定的东西,她可以安心快乐地过上一种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我是在大学的第二天认识连风的,他因为夜不归宿被扣在宿舍楼下的传达室里,一个美女坐在他身边,在舍管科的人员查对照片和真人时,他和那个女生不停地说笑。我经过时,正好看见舍管科老头忍无可忍开骂,连风站起身伸个懒腰朝女朋友扮鬼脸的情景。当舍管科老头回身让他们签名时,连风把吃剩的口香糖沾在老头的坐垫上。
连风是自己开小车到学校来的,所以特别“拽”,听说他有个富得流油的爸爸,一个比他还小的后妈,他们家的房子是电影里大富豪才住得起的大套洋楼,车库里停了至少七辆名牌车。有人甚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声称连风会每天换一辆新车开到学校来,至少也是一个月换一辆,不落后于他换女朋友的速度。
不过连风似乎一直开那辆银色的小车,有人说是宝马,也有人争辩说只是一辆蓝鸟,我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反正我对车一窍不通,只除了两个轮子的那种。我对连风也没有多大兴趣,像他那样的阔少爷不可能成为我生活圈中的一分子。但是每次和晓梦见面,那个阔少爷连风和他那些女朋友倒是总要被我们提起,说起他来我们像说一部滑稽电影一样聊得津津有味。晓梦总是忍俊不禁地说:“真有这样的人啊?我倒想见识见识。”但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和连风几乎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过。
和连风正式建交是由于晓梦。那天他在甩女朋友时发生了不愉快,被那个女的打青了眼睛,不过我以为像他这样爱走夜路的人,有一天碰上鬼也是很正常的事。回到宿舍以后他被室友开涮了一番,我们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只听有个人说:“你泡的那些货色都不怎么样嘛,草包极的美人。隔壁何秉文那个妞,那才是上等货,清纯美丽,温婉可人,远看时叫人浮想连篇,近看时让人脸红心跳,看过之后还使人回味无穷。有本事你把她泡到手啊。”
接着我就听到连风冲我们宿舍叫起来:“喂,何秉文,怎么样?我要抢你的妞,别说我没通知你啊!”
室友们带着促狭的目光看着我,我本想喊回去:“行啊,看看她是不是爱财的美人。”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话未免太孩子气,而且我根本用不着理这些戏言。
没想到连风的动作比我想得快多了,第二天连风就在男生宿舍楼下缠住了来找我的晓梦。晓梦久仰他的大名,如雷贯耳的连风啊!但这时她只是带着一种好笑而礼貌的眼神沉默地看着连风,见我下楼了,晓梦冲我笑笑,说:“我在和你的同学聊天,他说他和你同班。”
我冲连风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但在我和晓梦准备出去时,连风提出开车送我们。
“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饭,AA制!”晓梦很爽快地说。
“不会吧!”连风很夸张地叫起来,“你让女朋友自己出钱的啊!”
“有什么不可以吗?如果你觉得不妥,那我们先走一步了。”晓梦说着就挽起了我的胳膊作势要走。
连风很不要脸地走到另一边挽起晓梦的胳膊,然后用一种近乎哀痛的口吻说:“入乡随俗!”
那一天吃饭回来,我们又去一个很安静的酒水吧喝酒聊天,那可能是连风说话最少的一次,基本上都是晓梦在讲,连风则乖乖地坐在一边听她讲。晓梦从文学,电影,学业,感情,金钱,一直聊到了政治,最后话题停留在沐歌身上。讲完,她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连风。
连风说:“晓梦,晓梦,人如其名啊,人美,名字也美。”
晓梦“噗嗤”一笑,“你不觉得我的名字很俗气吗?”
“怎么会?我觉得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我想它一定有着特别的来历。”
晓梦微笑,但是她并没有说出这个名字的来历,尽管在熟人之间那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晓梦这个名字是由于她妈在生她的当天早上做了一个离奇的梦而来的。她梦见一片无边无际的菏塘,花香叶香随着风一阵阵地飘过来,她可以在梦里清晰地感受到那香气。然后她看见一群仙女在菏塘里嬉水,在这群仙女中她独独认准了一个白衣的小仙女,她知道那个千真万确就是自己的女儿了。这白衣的小仙女说:“我要下凡做你的女儿了。”晓梦她妈高高兴兴地牵起小仙女的手,刚一牵上,只见脚下一尾红鲤鱼打了个水泡,身子一挺潜下水去,然后她就被急剧而来的阵痛惊醒了。
当时晓梦她爸在外间听到晓梦她妈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小仙女要生了!”
晓梦,就是清晨的时候从一场无比美好的梦里,从那个瑶池一样的菏塘里牵回来的,所以她爸给她起了晓梦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