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松
每当这样的早晨,我的情绪就低落起来。路面上很湿,并且有不少烟头、痰迹或其他秽物。我总是觉得我如果猛然回头,眼前会是一条挤满小吃的老街。但是我只有无奈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校门口,然后毋庸任何质疑便习惯性地走进去。
今天我被拦住了,因为我既没戴校徽也没带学生证,这些都留在我的大衣口袋里了,而大衣放在家里。值周的那个男生要我记下名字,我拿过笔端端正正地写下 “卜志道”(不知道)三个字。
“你不叫这个名字!”他叫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恶作剧后的快感,不禁朝着他笑起来。站在旁边的另 一个男生也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我几乎要大笑起来了。
“你快写上你的名字吧,我知道你叫陈小松。”
“知道了你还要我写?你让不让我进去?”我用刁难的口气说道。
两个人都发急了,值周老师冒了出来,我感觉他是从地洞里钻出来的,当然我知道他是从传达室出来的。
几顶雨伞乱乱地叠在一起,雨水从伞沿落在我脖子里,凉得生疼。有很多人在路过校门口时朝我们这堆人看,只有一个女生还撑着伞站在雨里检查校徽。
我终于被释放了,并且破例地没在记事本上签名。我这么样的作恶可不是因为觉得我们既然已是高中生,什么检查校徽,打扫包干区之类的区区小事都是小学生才做的事,根本不值一提,我啊,纯粹要别人好看。
我是个坏女孩,虚伪、自私、邪恶、刻毒。
上午最末一节是政治课,看得出班主任是犹豫了很久的,他站在门口看着我却不说话。我觉得好笑,拿出一本成语词典翻起来,等他叫我的名字。
教室里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门口的班主任。我清楚我现在处于主动地位,我
抬起头看他,微笑着问:“你不去吃饭吗,汪老师?”
“陈小松,我想和你谈谈。”
我合上字典,说:“谈吧,关于早上的事?”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主动走到我面前,在邻排的位子上坐下来。“早上的事我不想多说了,我想你以后会注意的。只是,你不该戏弄值周的同学。”
他讲的是那个“卜志道”,我轻笑起来,“就这些?”
“还有,物理老师说你的物理进步特别快,下学期的物理兴趣小组,他建议你也报名,主要是给你们做竞赛辅导。他说你很有获奖的希望,你考虑考虑。”
“哇,原来我成人才啦!”我受宠若惊地叹道,其实我有些愠怒,他是要把我赶出这个班,但是我还是口气平和,不想和他撕破脸,“不过我对物理不感兴趣,我要念文科的。”
“兴趣要靠培养的嘛!我想你更适合学理科,下学年〈3〉班要并成文科班的,你……”
“原来你是要把我赶出去啊!”我半开玩笑地说.
“哪里……”他慌忙解释道,“竞赛的选拔考试通知学校不久便会下来的,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会去参加考试的,要是考不上不是很没面子吗?我喜欢〈3〉班,它并成文科班正合我意,我不会离开它的。”
他看着微微有些激动的我,说不出什么话了。
“该去吃午饭了,你不饿吗?”见他这么狼狈,我幸灾乐祸地装出友好的口吻询问他。
“哦……吃饭去吧,该吃饭了……”说着他起身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冲我说道:“对不起,我……”
我感到心里窝的那把火要窜出来了,我恨不得操起手里的字典扔到他的脸上。
但是,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闪到我脑子里,他已为自己的言语道了歉,不是吗?他觉得把我赶出〈3〉班是对不起我的。他真可怜,握着我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却没办法扔。我不禁同情起他来,把字典放到了桌子角上。
他真的很英俊,我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如果我手里的字典扔破了他的脸,那将是一件多可惜的事。我们是他第一届带班的学生,他自然不太愿意有影响不好的事发生。他还年轻,路还长着呢!我这样想着,发觉他已不在门口了。
走下已经空荡荡的楼道,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天气已开始好转了,雨停了,明天或许是个晴天。我走近校门,对自己打了个赌――那个家伙一定在等我!哎,青春难再来,努力谈恋爱!
今天的好心情多半来自于他,我也满意地在校门外不远处见到了他,杨柳街一向行人稀少,所以我让他在那儿等我。现在街边的杨柳已变得光秃秃了,穿绿色校服的他让饿哦怀疑季节对错了号,空间也像魔方的转块,扭曲了一个角度。这样鲜亮的绿色,该是春天才对。
“你还在等我啊?!”我满心欢喜地说道。
“昨天答应你的嘛。”
他推着单车,和我边走边聊,言语因害羞显得不大自然。说实话,我觉得这一刻我特别爱他,如果过去我没发觉的话,那么现在我十分肯定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唯一一个还能和我一同走路的人。
走了十几分钟,到了我家门口时,我心里难受起来,“小鸟,下午见吧。”
“下午见!”他笑着答,却并不上车。我认为再站下去的话会令双方都很尴尬,于是我拐进了小道,走到尽头的拐弯处,听到他上车走了。
小鸟是个很腼腆的男孩子。面容清秀,身体羸弱,是那种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要去欺负他的类型。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并没有安全感,但也绝对没有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