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当时我还不知道,我和潋光会由于这个风铃而结缘。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我站在临街的一家精品店里,手里捏着风铃的一块心形金属片。这颗瘦削的心上连接着太阳,太阳周围是九大行星,每颗行星下也各有一块形状各异、锃亮的金属片,一面写着梵文,一面光滑如镜。在镜面般的金属片里,我看了看自己的眼睛、上下排的睫毛,然后我看见落地窗外的琉璃大厦,晴朗的天空里飘着几缕轻纱样的白云,街上来往的车和行人都不多(现在不是交通高峰期),几株刚栽的小梧桐树摇曳着纤弱的身子,全部的绿色叶片都像一张张青涩的小脸。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身后不远处,一辆银色私家车里的人。
其实我对车的概念几乎为零,只是这个城市里并没有银色的出租车。这一点我是知道的。让我认定那是辆私家车的依据是坐在车里的人。
那个人戴着墨镜,看不清目光聚焦在哪里。但是我看得见其他的部分,那两道英挺的眉斜斜地插向两鬓,眉梢被几缕额前的短发稍稍盖住。挺拔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还有个性化的下巴,整张脸有一种近乎洁癖的幽雅。那个人手肘撑着车窗玻璃抽着烟,从深色西装的袖口微微露出白色的衬衫袖口,黑白映衬,说不出的整洁和干净。如此精明干练的人,我相信一定有能力拥有这样豪华的私家车。几乎所有用来赞美男人的词汇都可以加在这个人身上。当然,只除了壮硕。其实这个人不需要壮硕,因为俊美型的人不需要满身鼓胀的肌肉装点门面。我喜欢那种清秀聪慧的人。
“老板,这个风铃不能便宜一点吗?”我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仍然盯着街边车里的那个人。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要把这句话说一遍,我已经不期望能得到意外的答复了。这个风铃实在太贵了!买不起,只好每天来摸一摸了。店老板笑道:“要卖我早卖给你了,真的不能降价啊!”
她是吃定了,真惨!我咬着下唇,捏了捏手里的二十块钱――这是准备买水粉颜料的。可是这点钱连半个风铃的价钱都不到。我不是没钱买,而是用那么多钱买一串风铃,哥哥一定会骂我的。
我站了一会儿,只好转身走开了。这么贵的风铃,一定没人买,等我手头宽裕些了再回来买吧。每次这样想着,我的心情就轻松起来,鞋尖踢着林荫道上的几片法国梧桐树叶,我向着文具店的方向走去。
走过那辆银色汽车时,那个人突然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我们擦肩而过,我闻到淡淡的中性香水的味道,我猜测那个就是最近流行的CK香水。
我回过头,看见那个人走向那家精品店。
在文具店买颜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地跑了回去。
果然,落地窗的背后,原来挂风铃的地方空空如也。
我握着手里的颜料,狠狠地跺了跺脚,“真该死!”
一 少女
在我回家的路上有一家门面不算大的精品店,我这个人不喜欢精品店,但我被一个总在精品店徘徊的少女吸引了目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不小了,接近而立之年,但当那位少女轻易地捉住我的目光后,我仿佛又回到了青涩而纯真的年代,想起了白球鞋、单车、课本、操场,以及在那里打架打到出鼻血的小巷。
那个吸引我注意力的少女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这个年龄大部分的少女一样,她穿各式各样能展现青春的服装,可爱的斯奴比短汗衫配牛仔裤,中规中矩的校服,狂野而怪异的朋克装或者清纯而甜美的背带长裙。她的脸很生动,娇嫩而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一条皱纹,像一只刚剥去了外壳的荔枝一样让人恨不得去咬上一口。我看见她抬起手摸一摸精品店里的那个风铃,像朱丽叶摸着罗密殴的脸一样充满了柔情蜜意。这种我这样年龄的人看来傻乎乎的事情她几乎每天要做一遍。理由很简单,那个风铃太贵了,她还拿不出钱和决心买下它。
很多次我驱车追上她,首先看见她混在一群同龄少女中“咯咯”地笑着,后面背着大书包,一百米的直线可以走成两百米的曲线。当车子与她擦身而过,我又从观后镜里窥视她,她手上抓着零食或少女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儿,一边眉飞色舞地讲着某部电影里一些好笑的镜头。我多么羡慕她!那年轻的心是我憧憬的地方,如今的我在烟酒声色泛滥的都市里已经失去了年轻,所以我只好借由她去感受年轻。
当然,如果仅仅是追忆那些年轻的岁月还不足以让我触动她生活的门铃。少女们都很青春亮丽,随便哪一个少女都能满足我。但她是特别的,她那样幸福地笑着,那样精彩地活着,风风火火地踩着单车赶早课,嘻嘻哈哈地在路摊吃小点,听非主流音乐,读盗版小说。只有我知道,这笑容是与众不同的。
第一次看见她的照片时我就被她的笑容征服了,那是一张档案袋里的一寸小照,我一直以为这样的证件照应该是有板有眼,正尔八经的,但是她笑得像在做牙膏广告的模特。她不是刻意说“茄子”,然后就有了那种摆弄出来的笑容,我确信她是对着摄象机或摄影师笑,笑得有点傻傻的,很可爱。后来我又找了几张她的生活照,每一张照片上,她都那样笑着,露出一口洁白但算不上十分整齐的牙齿。
曾经我很犹豫,我是不是应该走近她的生活。确切地说,我和她是没有交集的。她是几个月前转学到这个南方小城里一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