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好友阿朗说,总觉得在她面前,自己是个野蛮人。
我想起“蛋白质女骇”里的一句话,漂亮的女骇多不聪明,聪明的女骇多不漂亮,聪明又漂亮的女骇大多不善良,漂亮聪明又善良的女骇有独特的性向。
用漂亮来形容她过于庸俗,用聪明来形容她过于单薄,用善良来形容仍觉得匮乏,三者加在一起能描述出她的一半开根号。
我想不出用什么字眼去形容她,只有干净,立体的干净,多面的干净,水晶的三棱柱,在阳光下散着透彻而温暖的光芒,没有人不想去靠近,也没有人敢去触摸。每次离她三米之内前我都会跑进洗手间反复洗手,我的手太脏,像出没于这个城市的暗夜里典型的那群人一样。
第一次见她,是在二丁目。
我是一个GAY,如果光是GAY就算了,偏偏我又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光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无所谓,偏偏我有一张俊秀的面孔,良好的家世学历,140的IQ,读过卡夫卡和陀斯陀耶夫斯基,甚至学过几年小提琴,还会拉几首的小夜曲。我是个有杀伤力的GAY,母亲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破坏,她对我早已失去信心,除了定期塞她的私房钱给我时依旧慈爱地摸着我的头说,“儿子,你又瘦了,乖点好吗?多回家吃饭”。我曾经是个最英俊聪明的儿子,从小让她骄傲的宝贝。现在,我那高贵的父亲已经不认我。
有时我替一些报刊杂志的副刊写些没有人要看的散记换点稿酬,有时我去宾馆门口替那些贵妇开车门拿点小费,现在我在这家GAY吧做WAITER,不知道会做多久,没钱的时候我也做MONEY BOY,对象男女兼有,不过我通常赚得不多,因为我太挑剔,而且,从来不会笑。
“没有客人会喜欢一个拉长着脸的BOY,哪怕你再英俊”酒吧老板常为给我介绍的客人在见我十分钟之后逃掉而对我教育,每介绍一个,他能拿百分之二十的回扣。“没有笑脸会让他们有犯罪感,像是反倒欠了你的钱。”我没有做成他的摇钱树他一直懊恼。
没有比一个清高的鸭子更可笑的了,他们不需要你从容赴死般的沉着,他们花钱就是为了在你身上买快乐,买尊严,当我拿了钱,高昂着王子似的头颅时,我就是在树那块该死的牌坊,用另一种方式报复他们对我的羞辱,我就是要他们扫兴,那些男人和女人,和我一样肮脏的男人和女人。
“你的下巴在流血”她没有看我一眼,只是递给我一块胶布,卡通的那种,又坐回那群女骇中间。要那东西做什么?一快卡通创可贴贴在下巴上?伤口?我早就痛到麻木了,随手我就扔了。
她刚好抬眼,看见我那漂亮的抛物线,眼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惊讶和询问,更没有失望。我开始明白她不是那种要人感激的女骇,更不是因为我的英俊对我另加青眼,虽然我遇到的女骇大多如此,包括我深爱过的那个。
她是一个LESBIAN。这家酒吧常有女骇结伴而来,在这个特殊的地方,男人只关注男人,女人只留意女人,相安无事,奇异的默契。有时也拿好奇的眼神欣赏不同群类中出色的几个,也不过是看一副画,一朵花,一件艺术品的心境。
那个女骇很特别,阿朗指她给我看。“我观察了她好久,一个小时她有45分钟是低着头的。”我的好友阿朗和我不同,他是个忠厚可爱的男孩,自从他的男友离开他,他总是独自来这里消遣,他说,精力无处发泄的时候他会在家里练哑铃。舞池里,几个妖媚的女子在扭动身躯,她们的眼波到处飘散,暧昧而蛊惑,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诱惑着别人的感官,吧台边也有几个很男性化的女骇坐着,看起来虽然沉默,眼睛暗地四处寻觅,我们性别不同,我们却是同类。只有她,和我们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她长得有点像舒淇,但比舒淇清澈。她有点像莫文蔚,又比莫文蔚美丽。
我庆幸她是个LESBIAN,没有男人,成就了她那么空灵和干净。
她坐在那里,悄无声息。天生的主角却躲在帷幕后面。
二,
我的生活总是到下午四点才开始,别人看着日出忙碌,我只对着夕阳抽烟。我骑着一辆嘎吱作响的单车,我总会绕道,有一条路我从来不会经过,曾经踏过无数遍,给我幸福和欢笑,两边种满法国梧桐的汾阳路。在这条路上,我遇见了KIN,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当时我蜷坐在路的尽头,喝了八瓶啤酒,抽了三包烟,天下着大雨,我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我在路边等我深爱过的那个女骇,看着她从铁门的另一侧离开,我不敢叫她,因为她笑得那样幸福,那样明媚动人地扑进迎接她的人的怀里,接着他们该去附近的西餐厅烛光晚餐,离开的时候她的视线朝后转了45度,她其实是装做没有看见我。
我被遗弃在滂沱大雨的路边,我坐在地上喝酒,KIN带我回了他家,当时我正做了一个决定,在这条路上第一个过来说话的人,我就爱他。透明的蓝色雨伞盖在我的头上,整洁清秀的穿一身蓝色棉布衣衫的KIN,上天对我不薄。可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我所有的纯洁和善良都已经葬在那场大雨里,我的心里只有恨意。我视女人如毒蛇草芥,我开始习惯和男人相处,赤裸裸地,我是农夫救起的那条蛇,复苏了,更加僵硬。KIN带我进了圈子,我却很快甩了他,我不喜欢面对他伤心的眼睛,不喜欢他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