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04-17 00:00:00 编辑:曹丽娟 字体: 大|中|小】
1
恶魇。
恶魇是鞭索是铁链是乱丝环环缠绕,绕她成一具梭人,辗转,转,转,转……她的身体被密捆绑除了头──恐怕只剩头了──啊啊救命啊……她彷佛穿越几千几万光年回去抢救自己即将迸裂的残骇,牙齿磨得吱嘎响,两鬓青筋暴突,双目紧闭,大白天斗室床上躺着的她,看起来不像做噩梦,倒像进入某种宗教式灵魂解构肉身颠覆的狂喜状态中。
她冒汗呻吟,颤抖。久久终于干黏眼皮开一条缝──妈的我在哪里啊?
漂浮无重力状态。回来,回来。她吃力捡拾意识的碎片,旋转停止,她从高处坠落,一路下坠穿过层层叠叠的紫光白光蓝光彷佛深渊没有尽头。接着一片金光扑向她,无边无际闪闪金光填塞的虚空。
她认出她的闹钟。黄铜外壳映着日照灼灼,斗室中交错着刀光剑影,竟有热辣刺鼻的硝烟味。
窗外一丛异色蕈状云滞留在天顶某个位置不动,她直挺挺躺在那儿,也一动不动跟它僵持。日光似辐射尘散落,左眼皮跳三下。
「他妈邪门……」右眼皮也跳了。天上一道金光锁定她眉心杀气腾腾直劈而下,「操!」她倏然坐起。
那丛云不见了。
她感到胯下有异,低头发现月经来了,而且血崩一样染红整面床单。很好!真他妈太好了!不赌也输衰到这种地步,一辈子月经没这么准过!她下床关上窗户,搜集屋内所有大幅布块纸板将每个通光口一律堵住。斗室顿成溶穴,她垂首踱步,任经血沿腿间流淌滴在地板,一步一印,血迹斑斑。
天旋地转,口干舌燥,她不禁怀疑自己己血水尽失成一具尸干了。干。灼痛的喉头再咽一下便成裂帛,她浑身上下干得连淋巴液都挤不出零点一西西。
开冰箱找水,入眼只有几罐啤酒。好吧,她开了一罐仰头喝,随即踉跄趴到水槽边呕吐起来。
「吐!吐死活该!」她咒骂自己。最好能把五脏六腑整个身体脑袋一切废物吐个一乾二净,清出一个空皮囊好装别的东西……,她直起身,旋开水龙头将秽物冲掉,剥了几锭制酸胃乳片抓一把止痛剂配自来水吞下。
疼痛是神,疼痛是主宰。头痛。背痛。腰痛。胃痛。月经痛。痛……他妈真痛啊。没用的孬种禁不起痛,她干笑两声,踩着地上自己的血迹蹒跚走回床边,拿起电话。
2
费文嗜光怕黑,大伙都知道,阴天她取憔悴,雨天她最赢弱,日光是她活命仙丹。夜里睡觉她要点十几盏一百瓦灯泡在七坪大的房间,她的衣物非黄即白,只用白瓷或金属器皿,住处白墙白地板白色澡缸马桶洗脸台,家具部分上铬黄涂料。她们笑她不如打造一幢玻璃屋,把自己种在里头好吸取日光精华。
「又不是植物!」费文说:「人要节制。」
当然,众人无异议,要节制。不节制怎么长命?才约好了等老到无性欲食欲跟植物差不多的时候就盖座大宅住一起,内供光屁股女神一尊──哪位女神届时再投票决定,也许就供奉已先赴天国的盖书婷同志吧──另外养一堆活蹦乱跳的母猪母鸡母狗母猫之类,最重要是养老。养得老老老老,老到足以成为神话曰:「从前从前,有一票百岁女巫老妖精……」为此必须节制。不节制不能长命。不节制,费文昨晚也不会跟椒椒小姐说要分。
「我们散了吧,椒椒。」昨晚费文打定主意要跟椒椒说。
昨晚……无数个雷同的昨晚,集体意淫所堆积的记忆远胜过个人自慰,她记得,她也记得,她们都记得。若干年前众人薄衫赤脚游街那个周末夜,爱玛小姐以黑色蕾丝衬裙终结自辱的年代,洁西小姐则以拷贝自老阿嬷的敞口无袖棉白内衣,高挂无邪羊头卖意淫的狗肉。Good girl,Good girls!好女孩们朵朵微笑漫地泼洒如铃铛花,模糊簇叠,透明轻质的蓝……蓝色是遥远哀伤该死的干净春梦没有分泌物,从此母兽们开始发情上战场,死了的好歹堆在记忆之荒原当肥料。
赶尽杀绝,风花雪月。急雷做战鼓,响亮的猎歌似狂沙覆盖黑夜。
众姊妹卸下乳罩身披薄衣,晃着大大小小奶子出巡基隆庙口的阵势何等威武,眼做刀斧见人封喉,路树立成焦炭。黑白双煞爱玛跟洁西领队,众人大奶小奶一律庄严挺立,沿路拖曳长串猎来的眼球,左脚右脚左脚右脚齐步走,她们骁勇剽悍她们斗志昂扬,脚底下一颗颗眼珠如乱石互击喀拉响,放鞭炮一样。
据说十八王公的香客也为她们燃起一千零一炷香。庙门之前,众人横陈大醉,乱风中费文就近翻开一条裙子钻进去点烟。外头风生浪起,她忽闻海潮咸湿味与裙底胯间的咸湿味混成异香醚人,不觉迷走其中不辨今夕,忽然头顶裙罩一掀,她恍恍抬头,原来是椒椒。椒椒醉眼惺忪,蛇起腰来召唤浪潮便舞,左拨右撩弓起手臂魔指点点,潮来潮退摇头摆尾,长发迎风像乌亮水蛇游向空中,一身红袍灌满了风成张牙舞爪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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