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又坐到8号桌上了,这是第几次梦到了?
如果是三个月前,我铁定要这样呆呆地问自己。不过今天不会,因为,梦已成真,依青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心情却有点低落,倒也不是因为不高兴,只是,依青的态度委实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她每次总能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做出最不可思议的事来,譬如说,她的“失踪”。当然,还有刚才的吻,明明充满了挑逗意味,却固执地拒绝我回应,她莫不是真地要把我给整疯掉?
依青饶有兴致地点了菜,兴奋地说:“在博卡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香草巧克力冰淇淋哦!恩,洛水,你不舒服吗?”我有气无力地敷衍着:“啊,没什么,只是有点困了。”
分明就是你的错,还好意思问……
时间慢慢过去,桌上的东西几乎没有动。
依青看着发呆的我,小声问:“洛水,你没胃口?”我懒懒地斜眼去瞄她,灯光下她是多么地迷人啊……我的头有点晕乎乎了,却依旧希望能保持清醒:“不是……”
依青放下刀叉,用餐巾慢慢檫着唇上的油星,动作轻柔得整个世界都忍不住要为之停下来,我极力屏住呼吸,痴痴傻想:如果有一天她能这样对我的话,多好……
“我原本打算叫你陪我去打一会儿篮球的,看来得改天了。”依青身子往后仰,倚到了深蓝而柔软的背靠上,眼里尽是说不出的笑意……也许,我是真的困了……
“喂,呆子,傻了啊你?”
依青的“斥骂”将我从半昏迷状态中揪了回来,神情恍惚中只记得她好象有提过“篮球”这个字眼,于是条件反射地弹起:“篮球?在哪?马刺和火箭的比赛不是明天吗?”
依青被我幼稚的举动气得没了语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说老实话,我很不想用幼稚来形容,可想想当时的情形,的确也只有那个词合适了,天啊!
整个餐厅都被我弄得震了一下――飘荡的回声和依青的表情让我充分了解到,刚才那句话的分贝高得有多么离谱――我机械地转动头部,像机枪扫射般喷出冷酷到能让气温下降5摄氏度的目光,理所当然地“平息”了所有的“反抗”。
重新坐下,我极力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我想打篮球……”
“好!”我一掌拍得台面上的瓢儿、碟儿都来了个三级跳,餐厅里的不满情绪又开始滋长了。我继续无视旁人的存在,兴奋地扯着依青:“走,到体育馆去!”站起来那一瞬间,我觉得眼前一花,头又在疼了,不管了,现在啊,打篮球要紧!
球,我就会忘掉其他事,满脑子只有那红色的球体,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了,所谓痴狂,大概指的就是我这种情况吧……
是寄放在体育馆里的,不至于要跑回寝室去换或者临时买来穿……恩,依青的身材和我差不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一边接过林伯递来的钥匙,一边看着依青飞快地想。
嘭、嘭、彭......
呵呵,熟悉的声音,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篮球的执着似乎在探戈之上呢,哈,真不可思议,祖母若泉下有知的话,又会怎么想呢……
等我睁开眼时,依青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她担忧地看着我:“洛水,你没想到你居然那么瘦,以后要注意营养才行。”
我心头一热,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就没很少听到这种发自真心的话了,其实那个叫“继父”的男人也常常这样说,偏偏就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你还不是一样的瘦,说我干嘛!”把矛头指到她身上,我大概就“安全”了吧,嘿嘿。
依青绷着脸,摞起袖子道:“我这是正常体形,你偏瘦,懂吗?”看着横在面前的胳膊,我有点讶异于上面勾勒出来的线条,这家伙在博卡也有训练吗?
我讨厌健美杂志里的“肌肉男女”,也看不惯在减肥口号下费尽心思所营造出来的 “豆芽菜身体”,唯独欣赏那种健康、流畅而不失刚毅的类型,恩,透着淡淡的恰倒好处的力量美,就像依青那样!
“靠边去,我才是最正常的!”尽管心里是十二万分的赞同,嘴巴却一如既往地硬,说到倔强,本人的功力绝对是一流中的一流!
依青似乎不吃这一套,抓着我肩膀晃了晃:“每天早上一个鸡蛋、一杯牛奶外加一个肉包!知道吗?”天,也许你会觉得很正常,可是对于已有多年没吃过早餐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饶了我吧!”我哀叫起来,依青脸上写满狡黠:“不行,除非……”
这个死丫头,还故意卖关子!
“除非什么?”我懒懒地问,心甘情愿地买下了她这个“关子”。
“除非,你能一口气赢我三个球!”死丫头自信满满地说出了她的条件。
哈,这有什么难的?三个月来我可是一直接触着篮球没断过,哼哼,陈依青,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顿时来了兴致,大咧咧地道:“好!如果我输了,就依你!不过,如果输的是你,你也得听我的!”突然,我想起了那个恶心的胖校长,嘿嘿,这次非要他跌破眼镜不可,刹那间,一个“阴险”的念头在心里成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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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然日记 之七
18/1/1999
自从上次那个老女人走了以后,小洛就常常跑来我们学校打球,还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老爸居然没有反对,不过就算反对也无济于事,小洛不会听的,看来,老爸还是意识到了。
偶尔我也会过去,不过她却从来不会主动找我。这些日子里,她真的开朗了好多,和刚回来的时候简直就判若两人!莫非是严昕的死让她转了脾性?奇怪!
球队的人都和她混得火热,尤其是男生们,宁肯翘课也要去陪她!至于女生,免不了讨厌她,已经有不少人跑来我这里告状了,非要我把她带回去不可,这我可没办法,拉不动啊!不过也有女生为她而着迷的,一天到晚傻傻跟着,看着就不爽!明明年纪比人家大,还好意思去做跟屁虫,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前天她把一个女生给她写的信拿给我看,那分明就是情书嘛,她说不可能,紧张得脸都红了,看她那一副窘相,我就想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昨天蒋林居然跑家里来了,不过睡了一夜而已,这小子就以为是玩真的,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打发掉,以后可不能再把地址告诉他们了,要是多跑几个来就麻烦了!
27/1/1999
今天小洛气急败坏地跑到我的寝室里,可就是不说话,那张脸简直红得快要喷出血来了,老半天我才从其他人口里得知,一个女生趁她不注意时吻了她一下,而且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在篮球场上吻的,难怪会这样!
居然敢偷吻我妹妹,岂有此理,明天就拉上许刚找她算帐去,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
7/2/1999
今天我亲眼看到有人给她情书了,先是一个牛高马大的男生,后来是个女生,看来她还真的不是一般地受欢迎。
不过,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接过那些书信,我心里很不舒服,很不自在,生怕有一天她真的会接受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咳,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操这心干嘛?
今晚去找刘堂毅吧,好好敲那痴情小子一把,然后就该甩掉了,切,我还真是个混蛋!
10/2/1999
小洛把那些情书都丢给了我,那样子好象我就应该给她收拾似的。我火了,一把抓起来就撕了个粉碎,还冲她吼,要她以后不要再拿这些东西给我看!
我看自己八成是气疯了,她又没有做错些什么,都怪那些无聊的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尽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烦死了!
14/2/1999
又是情人节。
想起韩洋我就一肚子的气,搞半天我竟被他和张可那臭小子给狠狠摆了一道。虽然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可就是不爽,许刚常常说我是个有仇必报的小女人,就说对了!小女人就小女人,总比那些满口花言巧语的男人要强!
今天小洛可不敢到学校里来,要是来了,多半会受到“严重的性骚扰”!出门前我就是这么警告她的,她也知道厉害,乖乖地缩在房里玩电脑,估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不知为什么,倒好像是我自己逃过了一劫似的,轻松了不少。
楼下好像有人找,不知道又是哪个痴情的家伙,就写到这吧。
20/2/1999
今天终于有心情写日记了。
情人节果然不是一个好日子。
张可又来烦我了,居然还找到学校里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那清脆的声音至今还记着,就是痛快!不过后来就惨了,一下子冲上来好几个小混混,把我围了个结实,附近的学生见势头不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得飞快,其中居然还有那个老说会“爱我一生一世”的孙阳,岂有此理,长那么长两条腿全用去逃命了!
已经记不清他们是怎么把我半抬半推地把我往张可的车子上放的了,总之,我不停地扭动着身子,不停地挣扎着,可是,那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这就是现实啊,无论是多么恶心多么龌龊,只要和自己无关,压根就不会有人愿意去赶这种浑水!那时候,我很想哭,但是忍住了,眼泪根本就不会改变些什么,只会让人看不起!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突然间,身子被抛了起来,然后再重重摔到敞篷车的后座里,我想这下完了,虽然不知道张可要带我去哪里,但是却很清楚这狗杂碎会干些什么!
虽然我常常和男人打交道,但都是你情我愿,像张可这么来硬的倒从没碰到过,况且这种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十足的混蛋!
恐惧就这么打着旋儿在身体里乱蹿,我依旧叫着、嚷着,却发现声音渐渐变得苍白……
突然,小洛的声音响了:“嘿,你们在干嘛?”她说得并不大声,可我却听得异常地清楚,仿佛就是贴着耳边说的,刹那间,胸口仿佛被无数根刺扎着,难受……
我用力撑着身体,隔着披散的头发去看。
她穿着浅青色的大格子衬衣,敞开着,里面是她最喜欢的耐克运动衣,裤子是米黄色的,搭配得很协调……很整齐也很干净……而我,却,却……刹那间,泪就这么涌了出来,止不住似地,迅速滑落……
她扬了扬手机,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我已经报警了。”她看不起这帮小混混,更没把他们放在眼内,可是,我却能够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她僵硬面孔下的愤怒。
那群王八羔子慌做一团,匆匆扔下我就跑了,小洛把我扶起来,替我拍去身上的尘土,居然很认真地问:“姐,这算不算是‘严重的性骚扰’?”我愣了足足有三秒钟,然后扑到她身上猛打,一口恶气全出了,后来打累了,就开始哭,哭得好伤心,好像并不仅仅因为差点被强暴,总之,就是想哭……
后来,我问她,怎么这么巧碰上了?她说是许刚打电话告诉她的,只这小子还算有点人性!我又问,这么多人,不怕吗?她说,我是她姐,所以她就来了。我酸叽叽地嚷,如果我不是你姐你是不是就不来了?她瞄了我一眼,突然笑了笑,然后说:你本来就不是我姐……
我望着她的脸,细长的眉毛,恰倒好处的单眼皮,线条分明的轮廓,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渐渐地,我的心脏开始了狂跳,多么地像啊,那个夺走了我的初吻,然后将我无情玩弄的卑鄙男人!不,应该是那个人像她……是的,韩洋像她,韩洋身上有着她的影子……
仅仅是影子而已……
这几天,又失眠了。
终于知道以前的心痛和混乱是怎么来的了……老天,你居然和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