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训练完后,陈教和我说,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可以不来训练了,因为校舞蹈团要我去参加他们在市里的公演――探戈公演!
我干脆得不能再干脆地一口回绝掉,我还不至于傻到会让同一个人连着伤害自己几次!况且,以前的事也不想再提了。
几天后,那个发福的副校长巴巴地跑来找我,结果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他只能让我觉得恶心!
“笃”、“笃”,敲门声小心翼翼地响起,仿佛怕惊吓到屋子里的人似的。文瞄了瞄半趴在床上的我:“该不会又是你的球迷吧?都快一个学期了,怎么还阴魂不散啊?”
“别管她们!”我没好气地应着。开学不久,几个女生明目张胆涌进来强行拉我去吃饭的惨况至今仍令人心有余悸。虽然在依青失踪的日子里,我变得死气沉沉,一副神人莫近的样子,但 “不怕死”的人依旧有增无减,烦得要命!
“笃”、“笃”,我和文都不吭声。
“笃”、“笃”,又是两下,文促狭地笑了笑,稍微欠了一下身子。我发出威胁:“你敢!”虽然我已经被球队的训练折磨得不成人样,但是要把瘦不拉几的她扔出去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文吐了吐舌头,乖乖猫回椅子里看她的微积分去了。我继续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这些天来老是这样子,疲软伴随着隐隐头痛怎么也赶不走,然而,一闭上眼,脑里就立即像条件反射似地映出依青的脸来――我依旧牵挂着她,哪怕她再绝情!
也许,那时候,肖然,还有艺校的人也是这般牵挂着我的吧……哈,当初的冷漠终于遭到报应了,真可笑啊!
“笃”、“笃”,她还在敲!(女生宿舍男生是禁止入内的,所以我肯定那是个女生。)真是个固执的麻烦家伙!我用被子捂了头,依旧不予理睬。
“笃”、“笃”,怎么敲个没完啊?我开始冒火了,却仍旧窝在床上不想下来。文朝我耸耸肩,偏偏没有动,一脸无辜的神情仿佛在说:“是你自己说不准开的!”我白了她一眼,重新闷到被子底下。
“笃”、“笃”,那个不识趣的家伙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举动引起了多大的不满,还在继续着。我“噌”地从床上弹起来,怒气冲冲地一把将门扯开,然而,映入眼帘的面容却让我呆在了原地――来的居然是依青!
良久没有听到声响,文终于察觉到了不妥,探头一看,见我俩僵在门口都不说话,也愣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笑着道:“哦,原来是中文系的美眉啊,快进来!”说着也不管发呆的我,硬是把依青给拉了进来。
我机械地转身,却忘了关门。文见苗头不大对劲,忙找个借口溜了,那样子,简直跑得比兔子还快!
依青把玩着桌面上的小玩意,低着头说:“恩,最近过得好么?”
“不好!”我脱口而出。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我在心底近乎疯狂地喊着。
“……”她依旧拨弄着桌子上的东西,没有抬头,也不搭话。
一股无名怒火猛然冒起。她的失踪以及前几天在会堂里的态度实在让我感到窝心!
“你是来做说客的?哼,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去跳探戈的!”片刻沉默之后,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理直气壮的理由了,可是话一出口,伴随着的却是阵阵撕心裂肺的痛……不过这样也好,我都这么痛了,她也会有点感觉吧――我铁定疯了,居然冒出如此荒唐的想法!
依青身子微微一震,她终于有反应了,但,那会是心痛吗?虽然明明知道这种想法很卑劣,可我还是期望它能够发生。
她还是低着头,台灯的昏黄让她看起来显得好无助……我侧过脸,不愿再看,生怕强戴上去的面具会“不小心”破掉。
不说话,是默认了吗?难道你真的是那个死胖子的说客?――尽管我有多么小心,还是很容易地就被伤害到了……
“恩,那些天……我回家去了,没跟你说一声就走……很抱歉……”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让人涌起一种心碎的感觉。
“你走得真够仓促的!”我语气里流露出强烈的讽刺意味,足足三个多月啊,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将它们统统掩盖过去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解释些什么,毕竟,我和她之间什么也不是……然而,我却野蛮地、一相情愿地、理所当然地发出了憋在心里的不快……以前,对肖然是这样;现在,对依青,竟然也是这样……难道,我已习惯了以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吗?哈,这就是何洛水本来的面目吗?为什么居然会如此地脆弱不堪?
依青抬头,慢慢转向倚在门边的我,眼里看不出丝毫感情,冷得像冰一样,那种神态,是从没见过的,好陌生……我的心立即揪成了一团,仿佛被什么给捏得紧紧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哈,这是我自找的,活该啊!
刹那间,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隐藏着很多的事,有种看不透的神秘感……是错觉?还是……直觉?亦或是……早就晕了头?
我走了两步,把门口让给她――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一定会被伤得更深、更彻底……与其以后心伤,倒不如,趁早离开的好……
依青走了过去,很慢,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
好决绝啊!她怎么就不肯露出些许眷恋些许不舍?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啊!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甚至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一切一切,不过是我庸人自扰罢了……
“咔嚓”……她碰到木门上的把手了,轻轻拧着。
几秒钟,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的漫长。
我闭上眼睛,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等了那么久,居然是这种结果,好疼,却偏偏无可奈何……
可是……
可是……
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啊!
抛开所有高傲、所有冷漠以及所有顾虑,我仓皇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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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然日记 之四
5/6/1997
和老爸商量好了,不念高中了,直接考艺校,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念书的料。还真巴不得能早点走,省得张可天天烦我。
小洛还是不肯回来,也不让我们去看她,只说复习要紧,不能分心。其实,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她不愿意看到老爸和严阿姨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是极度厌恶!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她的脾气从小就这么倔,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扳不回来!
这可苦了严阿姨,这些天里她消瘦了很多。
其实她人挺好的,对我就更没得说了,只是,也许她当初真的不该和老爸在一起……
不过,每个女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她没有错,要怪只怪,她和老爸认识得不是时候,如果能早一点的话,就不会搞得这么狼狈了……
老爸啊,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难怪连你女儿也要跟着倒霉!不过话说回来,何叔叔才是最倒霉的,连妻子的心都栓不牢,他跳探戈失败,做男人更失败!
24/8/1997
艺校的录取通知书寄来了,下个月10号就去报到,其实只不过是从城市东头搬到城市西头而已,没什么大的变化,也可以回家,如果愿意的话。
倒是小洛,考到隔壁城市去了,还一直瞒着老爸和严阿姨,若不是通知书寄到家里来,恐怕她走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呢!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老爸让她明天晚上回来一起吃顿饭,她说在要么在外面吃,要么索性就不吃了,还说过两天就走,让严阿姨把通知书给她带去,老爸坚决不同意,说再不能这么迁就下去哪还得了?还把通知书藏了起来,无论严阿姨怎么闹他就是不给,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爸跟严阿姨粗脖子,他是真的生气了,否则绝对不会这样的。
小洛也真是的,不就是吃顿饭吗?都不肯迁就一下,咳,牛脾气就是牛脾气,生下来就注定了的,改不了拉。
25/8/1997
今天的晚饭吃得真是没趣,小洛虽然在笑,可是好陌生,好客气,一点也不像一家人,老爸都拿她没辙了。
快吃完的时候,小洛很平静地说,生活费不用老爸和严阿姨操心,姨妈会帮她的。那时候,老爸和严阿姨当场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除了苦笑还是只有苦笑。
我呆呆地想了很久,才想起她说的姨妈指的是谁,原来是那个在何叔叔葬礼上破口大骂的讨厌女人,小洛什么时候和她联系上的,而且还似乎很熟落的样子,我一点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小洛毕竟也长大了,很多事再也不会和我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不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