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点四分,我拉拉衬衫的袖子,自信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装束:藏青色的V领羊毛背心,深褐色的紧身休闲裤,(它使我的本来就够长的腿显得更长了,)再加上檫得发亮的漆黑的皮鞋,简直就是完美!对着镜子我笑了:“又不是约会,干嘛这样?”
笑归笑,还是跨出了寝室,丝毫不理会路上幼稚生物们投过来的说不清理还乱的目光,只自顾自地走着。可是脑里却意外地浮现出依青那懒懒的笑容和浅浅的酒窝,不知为什么,它们让我心的情多了一种悸动的感觉,有点热。可转念一想,这鬼丫头竟敢敲我何洛水的竹杠,便又恨恨地咬牙彻齿起来。
等我稀里糊涂地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在那儿了。浅浅的碎蓝米花上衣还有那雪白的中短裙,使她整个人都透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恩,那是一种春天的气息……
我傻傻地愣着,半个小时前她穿着七分裤以及T恤的形象在我脑里自动重现,怎么一下就变了?她应该是那种野气十足的类型才对啊,可现在却是那么,那么……哎,实在不知道该用哪个形容词了。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于是扬了扬下巴:“走吧。”她一震,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她也一直在盯着我看,让我有种想生气却生不起来的无端郁闷:“你笑什么?”她掩着嘴,可没能掩住吃吃偷笑声:“没想到你穿得这么斯文……”什么?这鬼丫头居然在拐着弯说我粗鲁!我斜了眼:“我可没你斯文!”她有点着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看着她略微发红的脸,我心里禁不住乐滋滋地升起了报复的快感,然后指着对面的“菩提树”说:“走拉,发什么呆!”接着迅速转身,大步前进,实不相瞒,本人的肚子早就饿蔫了!依青嫣然一笑,跟过来轻轻挽着我的手,我习惯性地缩了缩,没能挣脱,算了,毕竟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
“黑椒牛排”、“咖喱鸡”、“碎肉洋葱”……她像放鞭炮似的点着,看来这家伙比我还饿呢。等她说完最后一道甜食“香草巧克力冰淇淋”的时候,素来老练的服务生凯早把眉头拧成了打结的蚯蚓,他迟疑着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可怜得就像隔壁大街上的流浪狗!得,少卖乖了,看在常常预留位子的份上就帮你吧。我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依青的“菜谱”,五分钟后凯满意地去了,我还在暗暗吐舌:天,她怎么点了这么多?不怕被撑死吗?
依青却因我的“复读功能”而吃惊:“你记性怎么这么好?”我拽拽地说:“天生的!”她撇撇嘴,笑骂:“臭美!”我欣然接受,这种类型的“称赞”向来都是本人最欢迎的。
我俩边吃边聊,话题多半还是在篮球上,也许是兴趣相同所致吧,我们谈得很投入也很兴奋,不时还会手舞足蹈,失声大笑起来,当然,这种的放肆免不了要惹来了其他客人的白眼,我才懒得去搭理呢,看不惯就走开好了,吹须瞪眼的多难受啊!依青则不然,她巧妙地利用了那天赋的甜美笑容,那一刻,令我不得不承认,温柔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
一番狼吞虎咽的“掠杀”后,我望着桌子上依旧丰盛的晚餐:“这些怎么办?”依青露出诡异的笑容:“打包啊!”我奇怪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史前生物一般:“你还能吃啊?”她托着下巴:“我隔壁那一寝室你的球迷啊,听说你要请我吃饭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给掐死,非要我给她们带点回去才行……”我恍然大悟,原来点这么多是早有预谋的,好啊,陈依青,花我的钱你当然不心痛!……不过话说回来,花那个名叫“继父”的男人的钱我也丝毫不会心痛。
就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她突然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其实我也是你的球迷……”拜托,不要老是考我的听力好吗?我有点不高兴了:“少说这些,你球打得这么好,迷我干什么?”话一出口,方知道说得很不客气,连忙讪讪地加上解释:“我性格就是这样的,哎,不要生气!”她脸上涌起红潮,娇羞无限,我的头登时翁地响了,她,她怎么可以漂亮成这样?!我定定地望着,不想移开目光,隐隐觉得心里面有些奇怪的东西在滋长着,然而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不过,那一刻,她真的真的美呆了!
我胡乱结了帐,木然往回走,依青拎着那包我们的“晚餐”不紧不慢跟在后头,谁也没有说话。等我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才看到她还在,好窘,她不是已经走了吗?我楞楞地问:“呃,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噗嗤”地笑了:“洛水,有时候你真的傻得可以!我当然是为了送你回来啊!”“我要人送?而且还是你?”她嘴角上翘:“怎么?我就不能送你吗?”她又回复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态了,该死的,这可是我的“专利”啊!
我索性不理她,矗在原地,也不上去,更不搭话。她耸耸肩:“洛水,谢谢你的晚餐!……我们系剩下的两场小组赛,在星期四和星期六,下午四点半,C场……你来看吗?”我在赌气:“我还要上课!”她脸色一阵苍白,闷闷地走了,连“再见”都忘了说。我开始后悔自己 的绝情,想叫住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哈,依青又没招我惹我,干嘛老跟她过不去?就因为我赢不了她?鬼才知道!
第四章
星期四下午,我的出现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幼稚生物们的注意,我甚至听到有人出乎意料的叫声了。C场的围观者明显比别的都要多,可我还是很轻易就找到了一个好位置并坐了下来,谁叫我是何洛水呢?我洋洋自得。
坐定后才发现原来依青也成了幼稚生物们纯真心情的寄托,关于她的议论一点也不比我的少!我在心里晒笑:一群麻烦的家伙!
“陈依青今天来吗?”
“不知道,上次她没来,结果中文系输掉了……”
两个女生的小声谈话让我终于知道那场球是怎么输的了,原来依青主宰着中文系女篮的命运,就像我对英语系那样!
我竖起高高的衣领,尽量将自己隐藏起来――那些似有似无的灼热视线实在让我有点吃不消。
四点二十六分,陈依青还没有来,她的队友开始着急了;四点三十分,依旧没有动静,比赛在中文系元老的强烈要求下推迟着;四点三十二分,人群包括幼稚生物们开始了骚动,翁翁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朵。
就在我想离开的时候,人们突然变得很安静,所有人的脸都朝一个方向侧着――陈依青来了!
她终于来了!戴着耐克的白色遮阳帽,罩了件宽松的纯黑色套头运动衫,下面是极短的运动裤,宝蓝色,露出两条结实修长的腿来,还有那双黑黑的阿迪达斯篮球鞋,同样很抢眼。她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悠哉悠哉地踱进场子,脸上摆出懒懒的笑容,对裁判说:“对不起,我睡过头了……”那神情,简直就跟撒娇的孩子没啥两样!当然,裁判还是很有风度地“原谅”了她。
那懒散的笑容让我很生气,为什么一到篮球场上她就变得这么玩世不恭兼且漠视一切?
看你拽那样子!有什么了不起?――我满脸不屑。
依青走到选手席那边,利落地脱下外套,里面竟是一件无袖褂子,和那条超短裤一起将身体裹得紧紧的,直到那时侯我才发现原来她的四肢也挺修长。
数不清的眼球开始定格,燃烧着的目光渐渐集中,我突然有股冲动,好想大吼一声:“不准看!”
她穿上深绿的球衣,号码是9,然后做准备运动。
天,你不能低调一点吗?就算不劈一字腿,所有人也知道你的腿很长了!有必要像做逾迦那样把腰压得那么低吗?考,还有横劈?你究竟是来打篮球的还是来表演体操的?……她每做一个动作我就在心里数落一番,仿佛她真的一无是处。
“吡――”比赛正式开始,跳球!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她站在后卫的位子上,中文系队伍里比她矮的又不是没有,干嘛要浪费她那种可以抢篮板的身高? ――她的装束让我觉得她应该在1米7以上。
她迅速而期待地扫了观众一眼,会是在找我吗?我这样想,有种莫名的兴奋,可惜很快便随着她朝对面的点头微笑而消失,取而代之,是淡淡的失落。
她的确是个标准的后卫,几乎很少踏进三分线,准得要死的三分球、潇洒的过人、进攻的组织还有严谨的防守,不正是后卫的拿手好戏吗?为什么那晚就没注意到呢?
她明显打得心不在焉,而对方却是去年的冠军队伍,稳稳保持着领先6分的优势,我如坐针毡地看着分针一格格走过,不停在心里嘀咕:不就6分吗?陈依青,两个三分球就扳平了!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该死!又错过一个好机会了!你发什么愣啊?……快拦住那个前锋,你那晚不是跑得很快的吗,今天怎么就软了?……
“吡――”裁判指着依青:“走步!”
“轰”的一下,我差点没晕倒,该死的,你怎么可以犯这种低级错误!!我的怒火止不住噌噌噌地往上冒,时间只剩四分钟了!!
队友也向她投来惊讶的目光,她却耸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岂有此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冲她吼道:“陈依青,你到底在干什么!”
“呀,是洛水!”“洛水来了!”幼稚生物不免骚动起来,我无视他(她)们的存在,只狠狠盯着依青。
你那时的眼神简直可以吃人,依青后来告诉我。
依青转过脸,惊讶中流露出喜悦,然后灿烂一笑,自然又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
也许我把她给吼醒了,她的动作迅速了好多。 6分,不过是眨眼的事,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那时人们不敢置信的眼神,尤其是她的对手!
一声长哨结束了比赛,28比31,中文系还是赢了!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原本想过去和她说两句的,然而看着她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情形,惟有放弃这个念头了,谁知才走不远,她反而跑过来,在我面前站定,笑着说:“你能来,我好高兴!”
我死要面子:“只是那课太无聊了,害我想睡觉!”“又在耍酷!”她没有等我反驳,就把头靠到了我肩上,呼出的热气弄得脖子痒痒的,还呢喃着说:“让我靠靠,好累……”我想推开却又不忍,可迅速集中过来的灼热视线让我涨红了脸:“快走开!”好不容易才迸出这三个字。依青看到了我的脸红,竟贼贼在笑:“好饿……如果有人能请我吃饭,那么后天的比赛……”“好,好,好,我请!”我不由分说地拽起她就走,那一刻,真是狼狈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