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支长长的白色烟卷在修长的手指间烧成一柱灰砌的圆柱,浓浓的烟雾中腾升起圆圆的小圈圈,圈着淡淡的忧郁,伤感而自傲的向有风的地方缓缓飘去,直至消散。在燃着的烟柱中看周遭,物体扭曲波动着,似乎一切都在水中,叫人活在另一个世界,那个想要的世界,有着遭遇的人,有着必定的增添情趣的环境。只需要一动不动定定的注视,便会延续海市蜃楼带来的巨大惊喜与激情酝酿的情愫。
在繁灯闪跃人头瓒瓒的街路口,杨木停下了脚步,低催着短黑的睫毛向我发出邀请,“飘,我们找个喝东西的地方吧。”
灯芒若有若无的点缀在她的眼角,似海浪尖上白花花的水花,细碎而明亮。
“恩……如果你要觉得太晚了要回家的话……”
“喔,不……我是说,现在才八点还很早呢,我陪你!”
那朵水花在随潮退却瞬间又被另一浪潮激打而跃起,愉悦的起舞。
轻柔的歌曲在入门那刻击碎了身体里的骨架,身体变得庸懒。室外的凉风乘机窜进,扰得烛台里的灯芯火苗扭动细长的身体飘飘起舞。这间水吧不大,我却因那有烛光投影的淡紫色壁纸深深感动着,那种能让我松下一切戒备神经的色调,在瞬间让我女人最原始的温柔情怀表露无遗。压上烛台影随即阔上两个身型不一女孩的身体,上演着一场神秘的剪影片。
“呵呵,这间水吧是我现在能承受的最上限,我只是一个穷学生。”
“杨木,我喜欢这,真的……好喜欢。”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变得沉默了很多,多愁善感的那部分因子被激活,或是羞涩于自己小女人的羞涩。
杨木的小眼睛直望着我,火影在其中飘摇不定,忽亮忽暗,终还是在三角型的火苗正立身子时道:“你很多变……”这话突然出现算是在这场景中意料之外的,我抬眼道:“咦?”火苗又开始不停的摇摆着,这会像个扭着妙曼身躯的舞者,她稍微动了动身子:“呵呵,换种说法是你具有很多面。”对于这样的问题,我甚是听得不少,回答起来也就轻松了很多,只不过没想到会问得这样早,心里多少有点慌:“是吗?人不都有很多面吗,所以说其实人最无法理解的是自己。”她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像是个专业的考古学者:“你了解自己多少?”心里微微一颤,这个问题搁在了心坎上,一紧一缩,像片茂盛的枝叶收缩了身体掩住了花朵:“那,你又能了解自己多少了?!”
杨木没作回答。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至少现在是答不出个所以然的,手掌里那条生命线很长,我们只不过才在线始走出了几步而已。
伸出修长的手掌面向她:“喏,你瞧这手掌里的生命线,或许等我们走到这最末端的时候才能回答这个问题吧。”她脸微微一红,向烛台瞟了一眼续而又轻笑道:“呵呵,是啊,不讨论这没有答案的问题了,你想喝点什么?”
“喝点果汁吧。”
“果汁?喝点红酒好吗?”
“喝酒?我想……还是算了吧。”嘴里道出的是那甜腻的水果味,泛在心头的却是那涩中带甜的红酒味。那心头的味道一阵一阵的往喉咙处浮出,直至舌头上已被红色液体淹没,果汁味早不知排到何处,变得甘苦起来。
我还是忍藏不住舌尖潜藏的味道的诱惑,续而改口报上红酒,顿时觉得舒畅起来。
酒杯在我的手里摇晃着,沾底的红色液体从左滑移到右,从暗红稀释成浅红,接着又被暗红覆盖,暗红,浅红,我想我有些微醉了,不然我怎分不清杨木脸上的红晕是烛光的照烤还是因酒上脸而泛红了。
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害怕失败的恋情会仗着醉酒后让自己变成一个哭泣的怨妇,自己选择的就不该事后抱怨,即便不能负荷但至少应由自己承担。杨木只是一个偶遇的朋友,失态的事情我不做。
“我没有醉。”我喃喃自语着,试图唤醒即将沉睡的理智。
“飘,你很美……”
眯眼寻声而去,却是一道裸露的深邃的目光迎接了我,没有躲闪,像红酒卷着暗红淹没了我的整个舌头,让我陷入而忘记了拨出的企图。在那张暖烘烘的温床里熏熏入睡……
她添了添嘴唇,舌尖是暗红色的,“你在迷雾里无助的眼眸让人心怜……”红酒透下喉咙那刻是辣的,它的美妙之处只能落肚后才能体味到的,撩拨了嗓子答道:“愚昧得让人可怜?”杨木聚紧了面部,脱声而出:“噢,不不不,不是……你知道吗,在雾气里你的眼睛却仍是那样的透亮……”液体还在落下的过程中,“……”
“飘,我喜欢你的唇,很迷人,微启时很诱人。”
那种刺辣的感觉在无限蔓延着,沾带着我的话语:“……没你说得那样好,即便是,那也只是人的本能在作祟。”杨木却似乎沉侵在红酒落肚的微妙的感触中,“我感谢今天的早起,感谢我的好精神却漫无目的……要感谢很多,才能让我遇到了你……”在这刻液体在坠落的最后加快了流淌的速度,像高处坠落的物体向地心磁去,“……我也很高兴能与你相识,你人不错,给我……冰冷的身体温暖……”
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或是大脑一时缺氧忘了对话的人的性别。只是享受着那份酒后的眩晕。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暧昧情愫让我有些飘飘然,但这点酒是没可能让我完全醉的,在大脑皮层里还保持着某根神经的清醒。自己很清楚。
嘎然而止的话没有任何后续的余音。显然我突来的别扭让杨木有些尴尬,不过此刻离她仅仅一个头那点距离,能很清楚的辨认她天生便有的女性特征,尴尬很自然的发挥出来,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我那些脱口而出的话与她对我诉说的话同样诚恳,同样的款款深情……噢,什么是款款深情,想必是昏了头,乱引用了词语。还是被神态或言语所迷惑?通常口出的东西没经考验是无法确定的,是真是假?谁能猜个准?无凭无据的东西是没枷锁的,丢了,谁去为之负责。负责的人是傻蛋。
我不太自然的没规律的轻敲着玻璃杯,在指甲处清脆作响,一声,一声,敲开了一时迷蒙的心,是红是黑倒是明朗起来,头不再那样晕了,口角也不再粘稠,上唇是上唇,下唇是下唇。烛台里的灯芯也累了,弯下腰,低垂着头,不紧不慢的吃着烛油。
“哟,你小子还挺能说的嘛!在学校很吃得开吧,女孩喜欢你多点还是男生迷你点啊?”撇清嗓门说出的话也洪亮了些。杨木的嗓门这会却不能与我比了,低低沉沉的,还口齿不清的道:“……没有,我……没说笑……”我一棒子直接干脆的接过话,“我也没说笑哦,瞧你那小样。我们姐妹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罢了,罢了,我呀,也不为难你了。你们外地的人就是这样,不像我们重庆的这般直。”
杨木闷声不说话,只逮着酒一口接一口,似乎那红酒很是酣美,好似不用慢慢品尝味道更好。玩不说话?我可不大喜欢,迎合别人是得踩着自己的自尊而过的,我怕疼,不敢踩。添上酒,品着音乐下着酒,也算是享受。
《流年》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逐渐变得干涩,没有润滑油过度,曲是曲,词是词。再到高潮时,声线拉据着,一升一低,越渐迷离。
暖风吹过,已经替换了昨日的寒。再渡这个初夏,太阳依旧沦升。今生还没完,还得度过,今生的爱却走远,剩下的只是那份世道的责任,只剩下那稀薄的情义。梦,了却却未圆。
我是知道后来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曾经的细微处再度回首时,清晰的变模糊,模糊的变明朗,体会曾不能领悟的,只是,一切已经成定局,无法篡改。如果没有历史,便没有厚实的背靠;如果有历史,却只能徒劳的回倒。
本该就此画上句号,随着那看不见轮子的火车将一切带走,可纤韧的情感的线死死的连接,解不了,斩不断。
站台上,人潮涌涌。能想到的场景都在上演着,我眼里没有其它,那些都与我无关,再浓的感情只有当事人能感触,旁人无须去琢磨,除非想要加以成为己有,酝酿感情而发挥。真的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了?
杨木背着大包面对着我,“说些什么好了?”她浅灰的衣服里是她青涩的小脸,看不清楚眼里的焦距,只是一个,一个的影徘徊着。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既是朋友就不用这样客气了。”我真不知道改说些什么,人生中会不停的遇到种种人,或许,将都成为过客,只要回忆在,人便在。
有些东西,不可求,也不能随便碰。
杨木眼里此刻只有一个人影,清楚而明了。就如投影在我眼里的人影。
她紧紧的握了我的手,汗津津的。没有再回头。
火车鸣叫了。在某一个窗口我看见了她,似乎在说些什么。无论说些什么,都会随着火车而驶向前方,留不住,我想。
在我转头那刻,接住了她的飞吻,飘啊飘,直至脸上有湿湿的、温温的轻触。从那遥远的地方投入我的湖海,荡起层层波澜,久久的,蔓延――化不开。
悸动撩拨着身体的火焰,脉搏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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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手记:
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画上句号。
能不能给我一个方法,血液干枯。
不能。
那,就继续朝那条命定的道向前奔跑吧。
没有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