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牵挂叫心痛
雨 夕
有人说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寂寞不是因为她没有朋友,而是因为她的朋友在远方。
认识你以前,我的朋友都在身边。认识你以后才知道远方的朋友更让人牵挂。
从来没有想到过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女孩,从来没想到过会对这个女孩如此的牵挂,牵挂到心痛。
第一次见面是在聊天室的大屏上,好像是幂幂中有谁的暗示,我们几乎是在同时点击了对方的网名。而谁又会知道,在纷乱的网络中,只因指尖那么轻轻的一击,生命会绽出满树繁花,开放得如此馥郁葱茏。
那些天,我们几乎是疯了,只要有一点时间,就会约着在网上见面。可是聊了好久以后,我们俩谁也没有向对方提出那两个问题,“你多大了?”“你是哪里的?”这是网上公认的最恶俗的问题,可是无一例外的人人都问。
可能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心中已有了忐忑的不安,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已经下意识地渴望着什么又回避着什么。
网上认识的第三天,我们就通了电话,虽然没有相互问过年龄,可是从电话的声音里已经能判断出对方大致的年龄。你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喜欢我的声音,非常地喜欢。其实我知道我的声音不能算好听,可能是经过了上千里的电波的过滤,传达过去的只有心中的情谊,所以才会变得清澈而柔和,才会让你觉得好听吧。
那开始的几天里聊了些什么都不太记得了,我只是奇怪俩个互不相识的人、俩个有着较大年龄差距的人,竟能聊得那么久、那么快乐、那么融洽。
对了,我记得我们开始聊的是文学,因为我观了你和别人聊,所以先和你聊起了这个。我问你喜欢哪本书,你的回答很让我惊异,回为你说的我竟然没有看过。又问你喜欢哪个作家,你说张爱玲,我不由好笑。好像中国的女孩没有一个不喜欢张爱玲的。你问我也喜欢张爱玲吗,其实是喜欢的,可是为了表示不跟你这个小女孩一般见识,便说不喜欢,特别不喜欢她的小资。话刚发出去,就见你在屏上打出一个“哼”字,后面跟了一连串的惊叹号,以示对我嗤之以鼻。你似乎不甘心地问我喜欢谁,我说树上春树啊。看村上的作品,燃一支口味很淡的女士烟在手上,沉浸在他的语境里真是好享受啊。你惊问我抽烟吗?我好笑你小女孩的一惊一乍,告诉你当然不抽。可是在读村上的作品的时候,燃一支在手上,很有感觉哎。你大笑:“哇,你才是真正的小资啊。”
你说你喜欢古诗词,我微微有些惊讶,问你喜欢谁,你一下子发出一串李商隐的名句,最后打出“有风传雅韵,无雪试幽姿。”这是我网名的出处,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见了我的网名,而有意迎合,但心里还是喜欢你的慧黠。我有意考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古诗词,发出了很多诗人的名字,我发一个,你便打出一句诗。到后来,已不知是谁考谁了,我们好像是在比赛谁记的诗人更多,谁记得诗更多。直到你大叫:“不行了哎,手都敲麻了啊,”我们才意犹未竟地停下来。可还是舍不得下,就有一句无一句地瞎聊着,那种感觉真得好舒服啊。
记得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窗外雷电交加,闷热的室内却有了几丝凉爽。我坐在电脑前写东东,一边戴着耳麦听歌。突然从歌声中传出咚咚的敲门声,忙点出QQ一看,竟然是你上来了。我很有点惊喜,因为你说过周未的晚上要回父母家,是不上网的。你告诉我晚上要加班帮单位做份计划书,先打开QQ看看我在不在。
我很想和你说话,又怕耽误了你的计划书,可是网络却很帮忙,不,不是,是很善解人意,慢得如一只蜗牛在爬。你笑,说这样好,一边聊着,一边不耽误做计划。于是,和你慢慢聊,一句话要传三分钟。我不着急,我写着东东,你做着计划书,等着网络把你我的话让蜗牛背着爬来爬去。聊着聊着,夜很深了,我给你送过去饮料、西瓜和蛋糕(当然是网上的,只能看不能吃),你说我虚情假意,真的心疼过来嘛,陪我去吃宵夜啊。一下子我们就都没话了,我看着这句话,好像有人掀开了心底的一汪泉,泪一下子汹涌而出。我对着QQ里你闪烁的头像,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不知道怎么样回你的话。而你,好像为自己的话吓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声音。很久,才怯生生地试探着问:“你生气了?”你当然知道我不会生气,你也知道我会心疼,你试探我的是我愿意为你做什么。可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能做,一缕镂心刻骨的思念让我不能自已,我敲下了“想你”两个字,立刻关了电脑。很快手机就响了,接听,我们都不说话。然后你长长地叫了声:“姐……”
通话这么多次,你没叫过我,这第一声却是含泪的。我无话,对着手机无语凝噎,那一刻,疯狂地想顺着无形的电波去触摸你的面颊、去吮吻你眼中的泪,想将你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好久好久,你柔柔地说:“姐,你抱抱我。”我尽力不让喉头的泪涌出来,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小雪儿(你的网名中有一个雪字),你过来,我带你去吃宵夜。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吃完了,我带你回家。家里有一张很大很大、很软很软的床,我拥你在怀里,让你甜甜地睡一觉,好吗?”
我心里鼓涨着如潮水般的温情,用轻柔的话语在你耳边呢喃,你不说话,我只听见手机里传出的低低的抽泣声。那天晚上,我们在手机里聊了很久,我像哄小孩一样哄你,说一些俏皮的话,终于把你哄笑了。你不让我叫你小雪儿,说是这个名字在网上被人用滥了,我说这我管不了,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这粒晶莹寒澈的雪已从我的眼眸滴入我的心湖,漾起了层层涟漪,让心变得绵软而忧伤。你像一个久违了的微笑、像一个遥远的思念、像一段封存在记忆中的遐想,就这样款款地向我走来,走进了我的人生,和我一起写生命中这段最最温暖的文字。
你开始给我写信,发出第一封信时,你在手机短信里得意洋洋地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无法猜测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惊喜,总不会是随信寄来的照片上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孩吧。当然这也可能是你给我的惊喜,但凭直觉我知道你说的不是这个,你不是那种虚荣的女孩。接到信,我迫不及待地拆开,首先掉出的是你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平平淡淡,却笑得甜美。拿在手上看了很久,内心的温情不断地上涌。然后才看信,看着白色无格的纸上那流丽飘逸的字体,我会心地笑了。是的,这实在是个惊喜,我没想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能写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准确地说应该是硬笔书法。字美文也美,哦,我的女孩,我亲爱的女孩,你给了我怎样的惊喜。
我们开始进入了我们自己心中的世界。这里安静得像蚌里的珍珠、在辗转反侧中磨励出莹洁玉润,却又张扬地像疯狂绽开的碧桃、在香稠花繁处放射出华彩绚灿。我们品尝着爱的甜美,张扬着爱的葱茏,得意欲狂,痴迷如醉。
那段时间里心情好得不得了,和人说着话,走着路,只要想到你,就会没来由地绽开笑脸,那笑从心里流出,自己都知道很灿烂。但是让人看着实在是傻得可以。
你在信里说,想要我做你办公室窗外的一棵树,抬眼可以看见我,伸手可以摸到我。我却更愿意做你手中的那杯茶,身体感受你掌心的温度,肌肤亲吻你柔软温热的唇。
你在电话里像小孩子一样给我说你身边发生的事,其实你说些什么我大多不知道,我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个声音,听那个非常年轻的、因为年轻而格外清澈的声音像条河似地在耳边流淌,在万籁无声的子夜、在曙色微明的凌晨。可是常常说着说着就没有声音了,听着电波那头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心最柔软的角落会痛得我呻吟出声。你总是问:“姐,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份相守的时光?”“姐,我不知我的一生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对着这样的诘问,任泪流满面,无一言可对。
我们无数次地设想着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你说清晨从慵懒的梦中醒来,去厨房手忙脚乱地给我做早餐,我却在你身边走来走去,讨厌死了。你说我在电脑前写东东,你站在我身后,可别打错字啊,你的小姑娘会笑话你的。你说你在我的电脑上乱敲一气,然后让我过来看,显示屏上三个大大的字,我爱你,你说我会感动得一塌糊涂。你还说晚上在床上给我念李商隐的“水亭暮雨寒犹在,罗荐春香暖不知”,你说你在床上看我坐在电脑前写字,我回过头去看你你就佯睡,不让我看见你眼里的笑意。
我说你在冬天的时候上我这儿来,我的小屋很简陋,可是我可以让它很舒服,我买一大捧金黄色的花,挂很厚很暖的窗帘。床上的被子让阳光晒得很透了,满屋是阳光的的味道。泡一杯浓浓的银毫,买一大堆各种各样的零食(小女孩都是爱吃零食的嘛)。我们相对而坐,开始瞎聊,从李商隐到李宗盛、从流行歌手到旧日的朋友。我信马由缰却又心不在焉,我总是说错话,我前言不搭后语,我的眼睛和我的手无处可放。直到你伸出一只手,让我握住,才会有一个饱满的桨果在心里裂开…………
非常非常地美,你充满激情的身体,你柔滑光洁的肌肤,你身上所有柔软的地方都让我沉沦。从疯狂的迷醉中平静下来,痴痴地看你秋波流转的眼神,看你羞涩甜美的笑,然后拥你入怀,让你和我一起融化。
在凌晨的微光是醒来,看你睡得很甜很美。轻轻撩开你脸上的长发,用手指在你的唇上轻拂。你醒了,却并不睁开眼睛,但往上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你。于是我亲你的眼睛,亲你左颊上那个深深的酒靥,我们再一次陷入狂乱中……
我们设想过很多很多,我们的设想很温暖也很平淡,就是常人想要的日子,就是常相厮守的日子,可是却不知哪一天可以实现。
你再写来的信里便多了很多忧伤,“看着看着灯就暗了,走着走着心就凉了”“什么也不问,只管往前走,等到天黑,突然转身,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心中的痛是否会好些?”看着这样的句子,痛入骨髓。可我很粗心,我没有看透你暗暗传递给我的信息,我以为是小姑娘“为赋新诗强说愁”。再后来你给我抄寄来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你说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想起,你说我要试着离开你,不会再想你,你还说很爱很爱你,所以不牵绊你往更幸福的地方飞去。有时在手机里你给我唱歌,一唱到“很爱很爱你”这句,就哽咽着无法往下唱,我却仍然没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却怪你为何要给我唱这些不吉利的歌。
一天下午,在电话里约好了晚上十点在网上见。可是一直等到十一点还不见你,打过去手机总是关机,我急得要发疯,不知道你一个年轻的女孩这么晚了在哪里。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怕天黑、也怕枕边冷。在这样的深夜,你在哪里,你的身边有谁?就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QQ一下从显示屏上消失了,没有任何提示,就这么找不到了。刹那间,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袭来,头发都竖了起来,我上哪儿去找你?QQ丢了,手机不开,我离着你千百里,无论什么样的现代科技也无法帮助我。就在我觉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行将崩溃的神经时,手机响了,我按下接听键,只问了一声“是你吗?”已经泣不成声。你惊讶地问我怎么了,但立刻恍悟,你急急地说脱了一班车,等车等得很心焦,问你为什么关了手机,你半天不说话。我怕让你为难,不再问下去,但心里实在有很多的疑云。可是知道你平安无事了,我还是放松的瘫软在床上,心里却为自己如此脆弱的神经而害怕。
我永远记得那个黑色的日子,是我和你认识整整一个月的日子。凌晨四点五十分,你打进电话。我没有一点点不祥的预感,像每次一样,心里因快乐的期待而柔波微漾。可是听见的却是你的哭声,我有些惊讶,却还在开玩笑,问你是不是太想我了。好半天你才说:“姐,我跟你说件事,说过以后,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我以为你要说的是将要结婚的事。这几天你一直在网上跟我说这件事,你说你生活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你不能不结婚,你无法忍受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压力。我心里虽然很难过,但还是能够理解。我只是担心你会因为赌气、因为自暴自弃而随便找一个粗鲁的男人,我担心你找的人会对你不好。而且我想到你有一日也会因琐屑的家务、因无聊的生活而磨尽了才华和灵气,想着这些我心如刀割。可是我更明白一个生活在北方小镇的女孩若是不结婚,将要负载着怎样的压力。我跟你说了好多遍,要珍爱自己、要找一个至少会懂得心疼你的男人。你也曾一再问我你结了婚我还会不会要你。我也跟你说过一百遍,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怎么样,我都要你。可是这会听你突然说这样的话,后背还是开始冒着嗖嗖的凉气。我尽量很轻柔地说:“你别哭,不就是结婚吗?我可以接受的。”“不,不是啊”你说。突然心区处有被钝器刺穿的感觉,头脑中如电光闪过,我脱口问:“你结过婚了?”电线那端是长久的沉默,只有仿佛很远的哭声传来。
是六月的天气,我却冷得把毛巾被一个劲往身上裹,无论怎么裹,都抵挡不了从心里往四肢流的寒气。过了好久,你才问:“姐,你还会要我吗?”我想问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那个人对你好吗?可是我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问。我挂断手机,又把它给关了,木然地翻身睡去。刚转身,床头的固定电话响了,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拔下了电话线,然后竟昏昏然睡着了。
和我相处的时候,你总是很低调。我知道你也写东东,可是问你在哪个坛子里可以找到你的贴子,你总是不肯说,我竟然没有在意。那天下午,我起床,仍然是昏昏然地坐到了电脑前,完全是机械的动作,打开百度搜索,想起把你的真名敲进去。拉出很多条,条条都和你不相干。突然一行字跳入眼中《怎么爱你也不够》,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直觉中那是你的文章。果然是,是写给你的小女儿的。读着,眼泪不停地往外涌,可是心底的那个冰砣却在慢慢融化。唉,我的女孩,没想到做一个妈妈是那么幸福的事,几乎在刹那间,我已经接受了你和你的女儿,全部地接受了。
我全身酥软无力,接着往下拉,又是《爱你只是一句诗》,仅仅看这个题目,我已经没有勇气点开。
那个下午,我坐在电脑前,流着泪,读着你的文字,读着那些灵动、清新、全然超乎我想像的内敛却又极具张力的优雅成熟的文字,感受着亦喜亦悲、也痛也怜、既爱且恨的种种折磨。小姑娘,你在给我巨大伤痛的时候,却又给了我狂喜。你曾是我心上供着的芝兰,香沁入骨,薰然微醉。而今天,你是我手卷的线装宋词,吟咏品味,且痴且狂。
我害怕你会在平淡的生活中磨去才华,没有想到过为人妻、为人母会给你源源不断的灵感。我爱你年轻的生命,更爱你晶亮莹澈的灵魂。在这个时候,我已有隐隐的不安,是不是拥有你已让我所得太奢,是不是上天给的已经太厚。
上帝可以收回一切,可是让我留下你。
你再给我电话,让你的小女儿跟我说话,听着那个口齿尚不清楚的小女孩吱吱呀呀地不知说些什么,听你在电话里很开心的笑声,心里有什么东西泊泊流淌着。你告诉我,从认识我以来到这个时候你才真正开心了,因为你在我面前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终于不用再跟我说谎话了。我默默地听着,心里却在千回百转、一唱三叹,难舍难离……
其实我希望你有这样的生活,有一个疼你爱你的人在你身边呵护你,在你身边嘘寒问暖,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和你吱吱呀呀地说话,夜里在你的怀里撒娇。我想你拥有这样一个和和美美的小家,有这样一份平平静静的生活。无论我多么爱你,我都无法给你。你可以有这样一种生活,我真的很满足。
我接受了你为人妻、为人母的事实,我常常听你的小女儿在电话里稚嫩的声音,却怎么也无法接受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你懂得我的痛,你从不提起他,可是我又实在想知道他对你怎么样,他知道心疼你爱护你吗?有很多次在电话里我都想问一句:“他对你好吗?”但这个“他”字就是无法出口。我走不出我的心结,走不出我的心狱,我希望你完完全全是我的,不舍得分给别人一点点。
从那天起,我少了很多担心,我知道在黑夜里你不会是一个人,你的枕边不会冷。可是从那天起,你对我成了一件蔷薇花织成的衣服,脱了会很冷,稍稍一动又就会被蛰伤。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一条路可以让你我同行。
你知道我的心痛,你担忧我的孤独,在电话里你总是说让我去找一个好人,一个能陪伴在身边,天天说话的人。有一天,让你说得烦了,我在电话里大声地说:“是的,我有了,我找到了,不是非要你不可的。”那头的你好像愣住了,半天没有声音,然后大叫一声:“我再也不理你,”声音里全是泪,接着,电话那端是洪荒时代的沉默。
以后的两天,我疯了一样打你的手机,你家里的和办公室的电话,手机永远沉默,电话里只有陌生的声音。你嘴里说着想要我有人陪伴,可你的心里那么地害怕失去我,你问过我很多次会不会离开你,会不会不要你。我笑你像小孩子一样缠人,我跟你开玩笑说总有一天要离开你。我只要一说这话,在电话里你立刻就收线,在网上你不说一句话就下线,这种时候,你的任性和脆弱总是让我想紧紧地拥你在怀里,疯狂地吻你。
到第三天,等来了你的信,一封绝交信。你说是绝交信,我却从里面看出太多的依恋,你说:“刚放下你的电话,才知道二十八岁的心会有这样抽搐的痛……”你说:“你的心再不是我想停靠的港湾,可能从来都不是……”你还说:“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这样的经历,走过一次,人便虚脱。不会再为一个缥渺的声音而不可自拔,不再沉浸在一份绝望的等待中醒了哭、哭了醒,不再有……”你还说:“走在上班的路上,路两边的树上结满了绿茸茸的小种子,下过雨,空气清新地沁人心脾,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树上飞舞,美的令人心痛。想在打电话的时候说给你听的,却不知会有这样的结果……”
还有很多,你说了很多,整整十一页纸。读信时撕心裂肺的痛至今都不敢回想,一想,仍然撕心裂肺。我写信给你,我在QQ 留言,我给你发短信,都只告诉你一句话:“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能离开你。”这以后的人生中,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你,绝对不能够。
可是我们还是开始了经常的争吵,为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我变得多疑而敏感,敏感得不可思议。常常是我发脾气,你默默地听着,然后相对而泣。每次放下话筒,心中都后悔得不得了。可下一次拿起电话,一语不合还是吵。你给我写信,寄一张非常非常年轻的照片,你说姐别跟我吵了,看你的小姑娘这么年轻,你忍心吗?信后面的签名是一个心型里的几个字“爱你的傻丫头”,看着这个签名忍不住想笑,泪却流了满面。
无论是思念还是争吵,心中的牵挂总是沉甸甸的。不知在哪里读到过这样一句话“超载的情感,享受得心酸”,这份过于厚重的情感真是时时让人体会到不知该如何珍惜才对得起它。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牵挂,就这样往前走。
我知道了你常挂贴子的坛子,于是习惯了每天去看看。非常奇怪的是,别人的名字都是蓝色的,而惟有你的名字是淡雅的紫色。每次当你淡紫色的网名从一片蓝色的海洋中如浮雕般跳出来时,心里还是会有莫名的悸动。你的文字多是写给你怎么也爱不够的女儿的,也有一些是写给你的亲人的。在惊异和欣赏你圆润纯熟的文字技巧的同时,嫉妒着你笔下的每一个人,甚至嫉妒那些跟贴的人,因为她们和你贴得很近。总是读得很心酸,又忍不住不读,而且总是读了一遍又一遍。嫉妒那些可以和你如此亲近的人,酸楚地承认你周围的世界因了你的存在而温暖了许多,可我却在这圈子以外。你的一篇征文在坛子里获得了一等奖,我竟然忘乎所以地去告诉我的朋友。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牵挂,就这样往前走。
每天至少两个电话,中午有时可以在网上聊一会,我们很满足。我们聊一些很平淡的话题,说你的工作我的生活,说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东东。在这些话题的下面,我们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平静。可是会很突然地,你叫一声:“姐,想你啊……”便再也无言。我任凭体内的思念如惊涛骇浪,却咬紧了嘴唇不敢说一句话,我知道只要一开口,可能就会陷入疯狂的迷乱,所有说过不再往前走的决心就都会如风化了的岩石,瞬间碎了满地。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有外地的同学来,大家一起出去吃饭。走的匆忙,忘记带走正在冲电的手机。饭后有一连串的余兴节目,我却心不在焉,惦记着丢在家里的手机,担心着你找不到我会多么着急。可是怎么也无法脱身,我实在找不出恰当的理由,尽管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到家里一看,果然手机里的短信已经爆满,全是你的。查看电话的来电显示,你竟然用了十几部不同的电话打进。虽然已经是午夜一点多,我还是给你的手机发了个短信,我知道你没有睡。刚发过去,你就打了进来,听得出声音里是克制的冷静,问我去哪里了。我刚说一句和朋友出去了,你已收线,接着关了手机。
每次听到手机里传出那个刻板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我就恨透了发明手机的人。在今天的社会,你若是无法找到一个人,那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她不想让你找到。是的,你只要不想让我找到,我便无能为力。不上网,不接电话,不开手机,隔着百里千里,我如何找到你?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做错了什么、我说错了什么,你想怎么惩罚都可以,就是别关手机,找不到你我会急死的。这个手机已经折磨得我们很久了。你说手机开着,怕你身边没人,手机关着,怕你身边有人。我说手机开着,怕听到你呼叫的声音,手机关着,怕你听不到呼叫的声音。你说手机开着,怕你不打进来,手机关着,怕你打不进来。
可是你还是关了手机,你就是想让我急死,你用这个惩罚我,因为你说了,你不能容忍我的冷冰冰。你说每一次找不到我,你就害怕是因为我身边有别人,你说每一次不接听的电话,都会让你坐立不安。难道你不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自从知道了你有家,每一次通电话我都舍不得收线,生怕一放下话筒,你就从此消失在电话那端,再也找不回来了。
沉甸甸的牵挂,你能陪我们走多久?
是的,是你说的,不要问为什么,就这样往前走。走到天黑,突然转身,看不见对方的眼睛,痛苦会不会少一点?是的,是我说的,天总是要黑的,黑就黑吧,谁又能改变它?
你抄给我陈明的一段歌词:我把我的心给了你,她成了你重重的行囊;从此不管风风雨雨,你都要把她好好珍藏……
从认识的那天起,我们曾经相约,每天用手机问候几次,不用接,让它响三声,是告诉你“我爱你”。从认识那天起,还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会在凌晨的微光中醒来,等着那个亲切的问候从遥远的夜空划过,柔柔地进入耳中。
可是不知从哪天起,这个问候变得稀疏了很多,而凌晨的那个电话也已很久很久地沉默着了。常常很晚了都不敢睡觉,一直到眼泪涩得睁不开,为的是怕午夜梦回的那一刻。可是不管睡多晚,仍然在凌晨的时候醒来,那颗心立刻高高地悬起。告诉自己不用这样,不会再有这样的问候,不会再有柔柔的呼唤。可是心仍然不听话地悬着,悠悠下坠,再盼着下一刻熟悉的问候。每个日子从凌晨开始,到午夜结束,好长好啊,只为那一天数次响起的震铃。有时真的希望手机丢了,就不用再过这种天天悬着心的日子,就不用天天去等待这永无结果的等待。
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走不远,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一条跟可以让你我同行。
你总是让我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写出来,你让我先告诉你故事的结尾。我想好了故事的结尾,我跟你说结尾是这样的:在深秋一个细雨缠绵的下午,一个叫雪的女孩 ,当她走过一个熟悉的公话亭时,突然有一种麻酥酥的电流穿过身体。接着她听见了话亭里电话的震铃声,一下、两下、三下,收线。接着又响起,女孩冲进话亭,拿起电话,可是三声震铃已经响过,电话那端一片沉寂………
我是在电话里告诉你的这个结尾,是想开个玩笑,可是说到后来,我自己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你也哭了,你说不,不要这样,不会是这样的。但是寒意还是从我的心底升起,我知道很可能就是这样。是的,只可能是这样,我们还会有别的结果吗?只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天空是不是再也不会有星星,世界是不是真的像电波的那端,只有一片死寂?
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远方的女孩,名字里有个雪字的女孩,只因为你在键盘上那么轻轻地不经意地一击,你就在一个人的心里刻下了你的指印、你的眼神,刻下了任何时光、任何力量也抹不去的痕迹。
认识至今,我们从没见过面,虽然我们在来往的书信中、在网上设想过很多种相处的时光。你想过要来见我,也想过要我去看你,可是每次到最后的关头,我们还是退缩。
也可能在很多年以后,在不知道的地点和不知道的时间,我们会在某一个路口邂逅。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在相互凝视的刹那,彼此会不会从对方的眼眸中发现一丝似曾相识的惊喜,会不会因此而送给对方一个浅浅的微笑?
如果是这样,我愿用十年的生命换你的一次回眸,用二十年的生命换你的一个微笑。
哦,是的,什么也不问,就这样往前走。走到天黑,突然转身,不去看对方的眼睛,痛苦会不会少一点?
记得听人说过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很冷,冷到说出的话没到对方的耳朵里就已经冻成团了。要想听这些话,只好把它拿回家放到火边烤着听。我告诉你说,我想到那个地方去跟你说话,说多多的,然后用特快专递寄给你,让你在自家的火炉边慢慢地烤着听,就像我坐在对面和你说话一样。你笑我傻,你说这样,不如你干脆就过来,坐在我的对面………话没说完,你突然顿住,因为你我都知道这几乎永无可能。
我的手机里至今保留着你发来的第一条短信,保留着几条我最喜欢的短信;“想你,在每一个微风轻拂的傍晚;心痛,在每一个落泪的瞬间。”“临睡之前记着我想你”,“快快入梦来,我等待……”
这样的心痛能陪我们走多远?这样的牵挂能陪我们走多久?
其实你我的故事中,我写的结尾太浪漫,而生活本身却要平淡得多。更多的可能是,在很多年后的某一个下午,我打开一本久未打开的旧书,几页发黄的信纸从里面飘落,拣起看时,熟悉的字迹在心弦深处轻轻拨了一下,些微的惆怅从眼中划过,然后,一切如故……
2003年9月27日下午 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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