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为什么一个老师不能爱上自己的学生?勾引未成年人?我就喜欢被勾引,怎么着吧。现在我二十八了,还是喜欢被她勾引。被人勾引的感觉不好吗?那要看是什么人了。如果是徐品华,我心甘情愿。
期末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三。历史,政治,拼拼凑凑的做的。没办法,一直分心,功课补不上。
还得说说赵苏寓,如果说她的气质让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她。那么她的心思,就是使我一直沉迷其中的吸引力。
感谢完徐品华,当然接着要感谢苏寓。可是她怎么都不理我。即使当着很多人,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是当听不到似的。我中午跟着她吃饭,一下课就跑去粘着她。她好像铁了心,正眼都不看我。
直到期末考试全都结束了的那个下午。
她推着车出校门,我就一直走在她旁边。见她跨上车,要走人了。我忍不住说:“谢谢你为我作证。如果你没看到陈卉明回教室的话,事情还真没法解决。”
这次她听见我说话了,转头盯着我:“我根本没看见。”
我不解。她这是在表示对我的不满吗?我怔怔的望着她。
“我没看见。我只看见她和李佳在一块儿。没看见她回教室。”苏寓说话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说和自己不相甘的事情。
“拜拜。反正下个礼拜开始又是补课,还不是一样天天见。”赵苏寓就这样骑车走掉。
后来,我才知道,她真的没有看到陈卉明回教室。她看到陈卉明和李佳在一块儿,她肯定事情一定是陈卉明干的。所以她一口咬定,亲眼看见陈卉明回教室。见我不分是非,优柔寡断的样子,她就这么出马救我。
赵苏寓和徐品华,是两本翻开了,就放不下的书。
如果一本书的内容异常精彩,你会在乎它的包装吗?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她却要被别人占有,你会伤心吗?
如果两者只能选其一,你会选谁呢?或者谁都不选。
我才十四岁,谁能了解我的心思呢?谁能体会我的伤感呢?和社会的禁忌挑战,我会是一个勇敢的斗士,抑或一个苟且偷生的懦夫?面对时光的飞逝,我可以永远不做出选择吗?
(三十一)
有时候,我还真想,我是不是该感谢陈卉明。如果没她陷害我这出戏,我,徐品华,赵苏寓,可能都不会走进彼此的生活。
初三下学期,整个教室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大部分人开始没命的学习。能留在本校的高中,几乎是所有人的愿望。
每天放学之后,我就去徐品华办公室学习。她时常会给一些学生补课。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气氛总是颇为尴尬。
如果是张红宇的话,我倒可以放得很开,打打闹闹,开过分的玩笑,什么都成。可现在身边坐的是徐品华。她给人的感觉就是玉洁冰清,冷傲冰霜。说白了,就是夏天吃冰棍儿的滋味。琢磨不透,于是局促不安。
一天,放学之后,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踢键球。解释一下,这可不是小时候的那种鸡毛毽子,是弹性很好,对抗性很强的那种。
当听到高中部上晚自习铃声时,我才看表。哎呀,都六点半了,赶紧抓了书包往办公室跑。
这就像从一个世界跑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操场上的喧哗消失在身后。办公楼安静得很,只有我跑步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徐品华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当我冲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她正在读一本书,表情是那么平和。
当她抬起头看我时,我扮了个鬼脸:“踢键球踢忘了。”说完,坐到她对面的桌子旁,开始看书。
汗水浸透了衬衣,我干脆把毛衣脱下来。徐品华赶紧说:“这样很容易生病的。回寝室换件衣服,再过来看书吧。”
有中学生爱护自己身体的吗?反正我不。如果叫我换衣服的是我妈,我一定拖拖拉拉,能不换就不换。可现在发话的是徐品华,我只好乖乖的回寝室。
天哪,寝室像翻了天似的。五个室友正在捉迷藏,三个和我同级,两个是读初二的。就方块儿大的房间,加一个凉台,怎么玩儿得起来呀。说白了,她们就是在疯,追着闹。居然不知从哪儿找了条红领巾蒙眼睛。
我一看,乐了。连回寝室干嘛都忘了,赶忙加入了战斗。
玩得直到突然有人敲门。大家吓得像时间停止一样,定在那儿。我赶紧从上铺翻下来。一想,糟了,忘了回办公室了,这多半是徐品华找来了。
我开了门,果然是徐品华。当时玩儿疯了,扎着的马尾辫早散了,我把头发拨到一边,望着徐品华,实在不好意思,只能咧着嘴笑。
她看我的眼神有点儿直,虽然只是一秒钟的时间,还是被我察觉到了。她微笑的掩饰,有点儿啼笑皆非的说:“你看你,换了半天衣服,怎么还穿着这件。满头大汗的,干嘛呢,你?”
说着就往屋里看,所有人都嘻嘻哈哈的想唬弄过去。她笑了,对我说:“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啊。”然后把拎在手上的书包递给我,“你们这些小孩子,都要中考了,也不知道紧张。”
送徐品华下楼。她走之前还在叮嘱我记得换衣服。
接下来的日子,我六点正,准时去她办公室。我们以很慢的速度熟悉着。很难跨越老师与学生这种关系。
之后的一个拜五,因为我连续第三次数学考第一,徐品华请我去她家吃晚饭。
(三十二)
去了她家,她的老公终于在我视网膜上成像了。
其实如果问:婚姻,是图个什么?现在的我都闹不明白,那个时候更不知道了。不过看到徐品华的老公,我就觉得:和这么一个人生活在一起也不错。
他比较黑,中等个头。看上去,也有个三十五,六了吧。我进门一见他,就叫:“徐叔叔好。”
夫妻俩一下愣住了,然后笑个不停。徐品华对我说:“什么徐叔叔。难不成跟着我姓呀。叫李维胜就行了。”
我于是赶紧改口叫李叔叔。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尴尬,我是存心瞎叫的。
李维胜系着围腰做饭,忙得不亦乐乎。徐品华则领着我在屋里逛了一圈。两室一厅,一切就像她人一样,打扮得很简明清爽。卧室里面的床很大,铺着纯白的床单。我偷偷的想,他们谁睡左边,谁睡右边?旁边有一张小床,应该是给宝宝睡的。
另外一个房间布置成书房,有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柜。书桌也很大,桃木色的,零散的放着几本书。
徐品华把我安顿在客厅里,就进厨房去帮忙老公了。
我听到炒菜的声音,香味已经弥漫进客厅了。实在忍不住,我听到肚子已经开始跟我说话了,于是我也遛进了厨房。
原来李维胜是主厨,徐品华只是打打下手而已。见我挤进去,徐品华赶紧说:“你跑进来干什么?小心油溅到身上。快回去坐着,油烟呛人。”
“我这不是领着肚子来视察工作吗?”
“马上就好了。快出去吧,听话。要不,去书房找本书看看。”徐品华硬是把我推出厨房。
我只好自言自语的安慰了自己的肚子一番,跑到书桌跟前坐下。这时,我看到桌上放着一本书,《呼啸山庄》。
名著呀,我随手拿起来一翻,就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凯瑟琳很有理由认为天堂对于她就是流放之地,除非她的精神也随同她的肉体一起抛开”
这句话被轻轻的勾画下来。什么意思,我不太清楚。
书签很精制,很明显是自己做的。上面摘抄着一段话,我一看,呆在那里半饷没回过神来:
‘ 大漠尽沙,风尘起,回首往昔。
秦少多情,愁满面,令风吹尽缠绵。
饮一盏烈酒,复旺心中火如焚。孤身浪迹天涯,相伴潇洒。 ’
这不是我写的吗?初二时候的事情了。那是对赵苏寓悲伤的感情,对自己未来的预言。忍不住的激情,却要偏偏压抑。我狠下过多少次心,却依旧剪不断,理还乱。
这实在不工整的词句,当时诞生在一本英语训练集的背面。我也没有擦掉,任由它留在上面。居然被徐品华抄了下来。
大出我的意料,我继续看书签背面写着的一段:
(三十三)
宁静与漆黑的世界,
孤寂是痛苦的享受。
平静的消逝,
是无奈,不是选择。
一束不安分的光,
冲破了谐调的黑暗。
纯洁,奔放,压抑,窒息。
你骄傲的眼神,
撕扯着我的灵魂,
无声的呐喊。
一望无际的黑夜,
我追逐着那束光的吸引。
恶魔欢畅淋漓的舞蹈,
这是致命的狂欢。
DD 品
我把书签重新放回去,轻轻的合上书。
里面写的那种被束缚的心情,表现出来,就是徐品华这个人吗?
我被压抑的文字感染了,刚才的快乐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中的那个‘你’,是我吗?这段时间,每天都去徐品华办公室。班上的同学都以为,‘冷美人’要把我培养成数学完人。她对我的好,太明显了。
我并不相信嘴上说的‘我爱你’。谁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说这句话,戏言,谎言,我宁愿不听。我相信,即使是沉默,人的一举一动,依旧无言的诉说着自己的心声。不过初中的时候,太小,懵懵懂懂,分不太清楚。
“紫心。开饭啦。”徐品华在叫我。
我难以收拾自己的魂不守舍,只能装作左顾右盼。
桌上摆了五,六个菜,全是李维胜的手艺。现在我还记得,其中有一道‘花卷鱿鱼’,做得相当漂亮。于是我第一筷子,就先去搅和了一下,免得看上去太美,舍不得吃了。
李维胜很热情,拼了命的给我夹菜,还不停的问,和不和我的口味。
其实我很挑食,不吃丝瓜,不吃茄子,不吃藕,不吃银耳。也讨厌吃甜的,酸的。不敢一一举例,否则不知要说上几天几夜了。
不过李大厨师还真厉害,比我妈的手艺好多了。
“李叔叔,你是厨师呀?”我一个劲往嘴里塞东西,还不忘说话。
“哈哈。”李叔叔乐了,“哪能呀,就我这手艺。在税务局上班。”
“怎么没看到小宝宝呀?”我又问。
“一直都在爷爷奶奶那边带。”李维胜回答的时候,我发现他连围腰都还没解下来。谁要有这么好的爸爸,真幸福呀。哪像我爸,笤帚倒了,都不伸手扶一把。
徐品华看我吃饭的样子也笑了:“吃慢点儿,别噎着。”
她这么一出声,我突然吃不下去了。
也许不该在饭桌上说,但我就是忍不住,当着李维胜的面,说:“书签,我看到了。无意的。”
徐品华很快反应过来了。我看到她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
她‘嗯’了一声,没有接我的话。
李维胜一直很殷勤,而徐品华之后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既然无心吃,饭就吃得很快。李维胜洗碗,徐品华也不留我,直接送我回学校。
她家离学校就五分钟的路程。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上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她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只好先开口:“你写的东西,就像你人一样。”
她并没有反驳,只是笑笑。
走到学校门口,她整理着我卷起的袖口,说:“你自己进去吧,小心点儿。不过是随便写写的东西,宣泄心情而已。别把你吓着了。”
一个人回寝室,想着徐品华。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很喜欢她了。但却无法给这份感情定位。她的性情,不让我觉得像长辈。可她比我大十六岁,是我的数学老师。我能怎么样呢?
“你疯了,你!连老师的主意都打起来了!”我大声对自己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我翻开化学习题集,拼命算起来。直到天都亮了。
(三十四)
随着中考的邻近,全年级开始上晚自习。我和徐品华的关系淡了一些。她仍旧一如既往的静静的微笑。我仍旧老远看到她,就大声叫:徐老师好。
我和赵苏寓的关系马马虎虎。我从不指望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很多情侣热烈的相拥,当街无休止的吻别。可是我呢?只能在心里痛苦的挣扎,在眼神中敏感的猜测。
暧昧和压抑,是我已习惯,并享受着的感情方式。
四月是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初三和高三的学生,照理说是不用参加。不过音乐老师一直在帮我排一段舞蹈,要我把艺术节,当成预演,试一次。然后再参加市里面的比赛。
我其实没有什么音乐天赋。一度学过电子琴,竖笛,小提琴。结果都是三分钟热度,曲子还没练熟就扔下了。
不过有一份特长,我一直坚持到不能坚持了为止,那就是武术。我一直热爱武侠,也许是从小被外公这个武侠迷给灌输的。我常常幻想自己哪天练成一身绝世武功,然后四处去伸张正义。所以我风雨无阻的训练。直到小学六年级,参加一次省级的比赛,结果髋关节严重扭伤。这也难怪,天天练踢腿,前,后,侧面的踢,七,八年下来,髋关节已经是老伤了。比赛这次受伤后,爸妈坚决反对我再练武术了。其实这么大了,我也知道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绝世神功,所以,热情已经淡了,剩下的都是习惯。既然爸妈反对,不练就不练吧。
一次体育课,色情的男体育老师,一定要女生练垫上运动。什么前滚翻呀,后滚翻呀。这些对我来说,当然不再话下。我即兴表演了侧手翻,前手翻,然后是前空翻。于是,那成为我第一次,被如此多女生,尖声的崇拜着。
这件事情居然把音乐老师也引来了。一个五十岁的女人。她很欣赏我身体的柔软和扎实的功底。表示有一段舞蹈,一直构思了很久,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现在希望我来跳。
这可把我给难住了。当时我觉得跳舞是很矫情的,我这种人,根本不适合,没那个气质。穿得花枝招展,往台上一站,一定吐声一片。
但我怎么推也推不掉。这个音乐老师,最后找到张红宇出面请我。我这下不好意思了。你说三顾茅庐请我讲化学题吧,那还可以。这跳舞的事儿,以我这水平,凭什么摆架子。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放下心理障碍后,我的进步变得很快。下午放学和晚自习的间隔时间,我就在有着一整面墙镜子的阶梯教室外面练舞,音乐老师也不知疲倦的指导我。我总是要求清场,如果有班上的人跑来看热闹,不管男女,我一定停下来,非把他们赶走了不可。
恍眼就到了艺术节表演的时候。
评委有音乐老师,美术老师。但凡学校里时髦的老师,都被邀请了。难道这就叫艺术?
音乐老师给我化妆,时间很赶,我只看到她的大粉刷在我脸上不断的扫来扫去。她让我张嘴,我就张嘴,她叫我抬头向上看,我就照做。
时间有点儿赶,我习惯性的拎着裙摆,从后台往前台跑。进出口有一面镜子,我看到里面映出自己。天哪,我几乎惊呆了,原来自己长得这么漂亮。。头发束着很高,脸上满是粉,腮红打得很高很浓。眼影也很重,本来我眼睛就很长,这样一画,简直像是把脸给切开了。暗红色的舞蹈裙。如果换成白颜色,一定像个天使。我私下一个人,不用谦虚,不用掩饰的想着。
这么一看,我刚才一塌糊涂的紧张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匆匆的冲到前台,场下坐着上千的观众。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三十五)
其实我也算见过一些世面,曾经主持过全校级的朝会。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扭来扭去,还是头一次。
我觉得自己有天生的表演欲望,有被关注的渴望。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一个慢动作的下腰,和一个空中劈腿,骗了好多掌声和口哨声。接着在尾声时候,我有两个连续的前空翻,要面对观众,而且得把身子和腿都尽量绷直了。我完成得不错,全场的气氛,被掀到了当天的高潮。
音乐停止的时候,掌声震耳欲聋。 我很激动,看不清场下的人们。我想,有一天,我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历史的舞台上。
跑到后台,兴奋使我有点儿虚脱。其实我有点儿舍不得卸妆。我觉得自己难得这么漂亮,擦掉脸上的粉,又要变回原样。
赵苏寓居然在这个时候钻进了后台。
我的情绪还是很兴奋,就拉住她的手,笑着问:“你怎么跑进来的?”
她看我的神情,就像我刚才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变身花痴了。
“你真美。”她已经看愣了。
听她这么一夸我,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什么呀~。这样跑出去,肯定要被当成疯婆子。我得赶紧卸妆呢。”说着,我手忙脚乱的抹去刚才还舍不得擦的脂粉。
苏寓也不阻拦我,在旁边笑着说:“你刚才,把所有人都迷死了。我跑进来看一眼,又被迷死第二次。”
她的习惯就是微笑的时候,大眼睛能眯成一条缝。每次我看到了,都心神恍惚,这会儿也不例外。
“那不是正好。我也迷你迷得死去活来不知多少次。现在咱们扯平了。这就叫做两情相悦。”我这人,如果不好好想想,说出口的话,能把自己吓死。有时,为自己的口直心快后悔;有时,又为自己的言不由衷恼火。我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苏寓听了我的话,明显的喜形于色:“对呀,对呀。”
“对个头。”我一把把她扯过来,“快点儿帮我卸妆。”
我们面对面,她专注的望着我的脸,我则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呼吸和心跳,世界上好像只剩下我们z。
她的脸越来越红,突然骂道:“笨紫心,眼睛都看定住了。”
我一乐,移开她帮我卸妆的手,顷身向前,轻轻的迎来了我们的初吻。
(三十六)
她的嘴唇柔软而微凉。我的心脏拼命的跳动,让我觉得震耳欲聋。
分开之后,我们都在喘气,估计是刚才屏住呼吸的原因。
俩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儿尴尬。
我突然起身,对苏寓说:“走吧。”。然后就朝外走。
苏寓赶紧站起来:“走哪儿去啊?大花脸~。”
我这才真正回过神来,原来紧张得连自己在哪儿,刚才在干什么都全给忘了。
她继续帮我卸妆,直到张红宇兴匆匆的跑进来:“天哪,秦紫心,原来你还深藏不露呀。等我结婚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给我助兴才行。”
张红宇就要结婚啦!?
其实她一直有个稳定的男朋友。不过到底是个何方神圣,我还没有亲眼见过。
我和苏寓听她这么一说,赶紧追问。张红宇坦白,打算年底办事儿。
一些人开始在化妆间里进进出出,于是我换上平时的衣服,和苏寓走去会场继续看接下来的表演。
很多人冲着我指指点点。真别扭,我装作看不见。苏寓突然牵住了我的手。
我发现,每当自己和赵苏寓走得很近的时候,就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了,仿佛整个时空中,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停的压抑和逃避之后,束缚最终还是被冲破了。我对自己说:“就让我彻底的疯狂这一次吧。”
我们有说有笑的看完比赛,就这么一直牵着手,谁也不想放开。接着,我们在校园里闲逛,然后在郁郁葱葱的银杏树下坐着。背后是正要拆掉的实验楼,平时没人会来这儿。我就喜欢这样的感觉,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爱她,她爱我。当时我就想,即使自己的生命就在此刻结束,我也不会有丝毫的遗憾。
风吹着我的脸,我斜眼瞅着苏寓,摇着她的手说:“以后你中午得和我一起吃饭,不许和别人玩儿。”
“那除非你和我一起吃晚饭,以后也不许欺负我。”
我们的微笑和约定,被风卷起来,吹遍了整个校园。
上晚自习了,我眼巴巴的和苏寓分开。原来看得见却够不着的感觉是这么难受啊。我开始后悔,当初张红宇叫我换位子,我怎么就死活都不肯换呢。
放任自己情感的感觉,真好。我傻傻的想,谁也不会比我喜欢苏寓更多一点。
谁爱谁多一点,能计算得出来吗?
我现在觉得,人嘛,都挺自私。一旦付出一点感情,就指望着别人双倍的奉还。不管对方说什么,总认为自己永远是付出得最多的那个。总喜欢自以为是的为他人安排幸福,可是却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都是后话了。这会儿呀,我正身处在无比的幸福中。
(三十七)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心情每天都阳光普照。
原来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赵苏寓也喜欢我,不比我对她的感情少一分一毫。我们像彼此的影子一样,粘住了不放。每天放学的时候,我牵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非得绕着操场转几圈才放她走。
有的时候,一秒钟的精彩,胜过无数年的平淡,需要用一辈子来沉淀。
她问我怎么喜欢上她的。我告诉她,有一次,她走过来,莫名其妙的叫我等她一起回教室。那之前,我连话都没和她说过。那之后,我就喜欢上她了。我又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说,当时好几批人过来问我,是不是喜欢她的时候,看我老实得只知道傻傻的点头,就喜欢上我了。
哼哼~,感情需要理由吗?喜欢不就是突然的一种感觉吗?难道一定要列出一大堆优缺点,画一幅对方将来的成长趋势图,觉得是一支潜力十足的股票,才入市抢购吗?我们只是为了感觉而相爱,不是天使,却也不该是魔鬼。
苏寓喜欢吃一种叫‘彩云追月’的冰激凌,我则比较喜欢‘炭烧咖啡’。我们沿着学校外面的小巷走,每个角落都是我们相爱的足迹。
一天放学之后,我俩突然心血来潮,跑到离学校很近的一个生活区里的室内旱冰场滑冰。旱冰场其实是比较混乱的地方,听说里面总有很多小混混儿。这也只是听说而已,我活了这么大,就只去过一次旱冰场,当然就是和苏寓一起去的这次。一点儿都不乱,因为除了我们z,根本没别人。守场子的人给我们开灯,放音乐。我当时就觉得,三块钱的票,还真物有所值。
穿上冰鞋的苏寓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从来不知道她最擅长的运动就是滑冰。
相比之下,我简直丢脸死了。她已经滑了两圈热身,我还扶着边上的栏杆,不敢动。她过来教我,我不停的告诉她:“我会,我会,我原来滑过。只不过你得给我点儿时间,回忆一下。”我想,我算是会吧。很多东西,我都是只会不精。小学一年级,我妈就领着我在家楼下滑冰。学会之后,我常和邻居家的小朋友一起在路上滑。直到有一次,滑少一个轮子。我就告别了自己的冰鞋。
慢慢适应了,苏寓让我滑着追她。不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追那种,而是她倒着滑,我正着滑,所以我们一直都是面对着面。那天她穿着一身黑色,在旋转的灯光下,冲着我微笑。我死命的追呀,滑了十多圈,根本追不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又赶紧冲回学校上晚自习。
进教室的时候,正好撞见徐品华,那天,轮到她守晚自习。当时,差不多正好打上课铃的时候。我看到她,松开了牵着苏寓的手。她冲我们点点头。
课间休息的时候,徐品华走到我座位跟前,说:“以后别玩到上课之前一分钟才回教室。哪能静得下心来学习呀。”
我笑着拼命点头。她对我,比张红宇对我还好。她怎么就这么喜欢我呢。我也很喜欢她呀,她是我最喜欢的老师。
(三十八)
很快,一诊考试结束了,我考了年级第一。我这些天不一直在玩儿吗?不是天天想着赵苏寓吗?我也闹不明白。那阵子,我的记忆力怎么就惊人到能把自己吓死的地步呢。老师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废话,我可以一字不忘的记下来。当然,读高中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初三一共七门课,除了教物理的是个老头儿以为,其他全是女老师。年龄最大的历史老师,也才四十出头。这样的环境,读书也成了一种享受。
可是苏寓考得很差。中午,我看了她的卷子,心里不舒服,沉默的坐着。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我很诧异。在我心里,苏寓哪里会有缺点。不就考试没考好嘛,补上来不就好了。
也许在这种学业就是前途的环境下,所有学生的心灵都在被摧残着。这样成长起来的人,心灵能有多大的承受能力,我真怀疑。
当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怕她比自己过得好;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希望她永远比自己幸福。还有,别说自己是君子,如果你认为其他人都是小人。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和苏寓开始拼命的学习。
她文科补起来很快。不过物理,化学,可把我头疼死了。我照着张红宇的口气,把她上课说的,重复三遍,苏寓还是不太明白。一道题做对了,换一道类似的,立马又不会了。
我天生急性子,而且脾气很不好,从小就喊打喊杀的。教学生这档子事儿,我还真不适合。如果是别人,我哪能坐得住呀,拿起书就砸过去了。但现在是赵苏寓,不是别人。
开始还好,讲多少遍,我都乐意。可时间一长,还不见她有什么长进,我这就有点儿没耐心了。我忍呀忍。终于有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我给苏寓讲物理题,她就是不会。我一没忍住,把书往桌子上一撂,转身走到窗户边去站着。
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儿着急。等我转身回座位的时候,一看,苏寓这都快哭了。
我最见不得谁哭。随便是男是女,我一看心里就难受,指不定就跟着一起哭一阵。所以赶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嘛。”
不管出什么事儿,我都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每次道歉,我也只说‘对不起’。至于我心里想了些什么,我打死也不说。你能猜到我的心思,就猜吧。猜不到?那就算了。要我和别人交流?我怕。
“我就是笨,我不要你教我了!”赵苏寓把书和本子都塞到抽屉里。
她这么一口咬定说自己笨,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私下的确常常觉得周围的人,这个也蠢,那个也笨。可真打起交道来,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偷东西的事情之后,我已经谦虚多了。但说出来怕把人吓着,因为我丝毫没有改变看不起别人的态度。我谦虚,只是觉得自己也同样的愚蠢。我是不是偏执狂?我怎么觉得自己是大彻大悟呢。不过,我还是抱着寻找大智慧的期望,要不,我能这么毫不厌倦的活着吗?这些也是后话,那阵子的我,觉得赵苏寓很聪明。比我聪明的就是聪明,比我笨的就是笨。不会做物理题,还是不能掩饰她的聪明。
那之后,我真再没给赵苏寓讲过题,不过二诊的时候,她进步神速,不光是文科,理科也考得很好。
(三十九)
虽然苏寓拒绝我给她讲题,我们依旧形影不离。一起吃饭,一起复习。
当时,全年级已经搬到了新教学楼。旧楼已经动工开拆。
一天,下了晚自习之后,我们在教室里继续读书。我真不想她回家。永远在我身边多好,一分钟都不想分开。十一个钟头不见面,太漫长了。
其他同学都走了,于是,我把笔从右手换到左手。左手写字可不是一般化的别扭,可是没办法。我把右手轻轻的放在苏寓腿上。她抬起头来冲着我笑。这个笑很甜,连我的味蕾似乎都感觉到了。我们就这样继续做题,我写字的速度比蜗牛爬还慢。
突然所有的灯一下都熄了。我一看表,哎哟,都已经九点了。当时学校为了节约电,每天一到九点,教学楼准时关电闸。
苏寓说:“走吧。”然后开始收拾书包。
太黑了,借着外面的光,我看得最清楚的就是苏寓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很开心,说不清楚为什么,拉着她不让走。
“你干嘛呀。快点走啦,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嘴上说,却坐着不动。
我只是笑,拉着她的手摇来摇去。
接着我们开始接吻。这是一个马拉松式的吻。我怀疑没人干扰的话,我们会这样永远不停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很强的光照进来。那道光并没有照在我们身上,不过我们还是飞快的弹开。我这才发现,是手电筒光。最终手电筒还是照在了我的脸上。光线刺得我眼睛疼,而且似乎没有挪开的打算。
本来我很害怕,但在被照了三秒钟之后,我开始气愤。
但凡在一片漆黑中被人一言不发的照过的人,应该都明白这种感觉吧。
我冲着光源大声说:“照什么照!”。光源终于发话了:“你们在干什么?”。我没好气的说:“什么干什么!”
我收拾书包,然后一脸愤恨的,拖着赵苏寓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清楚,拿手电的,是守楼的大爷。
我们走到楼梯口,然后开始跑。一直跑出教学楼。然后我们边喘气边笑。
赵苏寓说:“吓死我了。”
“我也是。”,我现在才开始觉得紧张,紧张得腿都软了:“没事儿的,他先没照到我们,一定没看见。”
我送苏寓出了校门,自己回宿舍。心里想着刚才的事儿,越来越后怕。该不会被发现了吧。其实我喜欢苏寓,一直都是公开的秘密。现在我们这么好,同学们都看得出来。万一要是查起来,那不死定了。想着害怕,可也只有等到明天再说。
徐品华从宿舍楼出来,和我撞个正着。
她见了我就说:“我正找你呢。”
不是吧,这么快就找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寝室呀?我还说不要出什么事儿了吧。”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石头放下了。虚惊一场。赶紧说:“磨蹭到熄灯了才往回走。”
徐品华就像在重复我妈的话一样,说:“以后早点儿回寝室。现在学校在搞基建,进进出出的人,多不安全呀。”
这话怎么从徐品华嘴里说出来,就比我妈说的听起来顺耳呢。
那个时候,我的青春期正好和老妈的更年期大碰撞,时常擦出争吵的火花,真是不堪回首。唉,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