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原来苏寓放学之后,就打电话告诉家里今天住学校,不回去了。还害我着急一番。
晚上,我们睡在我那张单人床上。虽然其他七张床都空着,但我没有碰别人东西,包括床的习惯。
从小我就一个人睡,一下变成和另一个人挤一张床,还真不习惯,何况是赵苏寓。不准胡思乱想,我告诫自己,附带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吗?我和她,太渺茫了。
她有那么多追求者,我不过是其中最不搭调的一个。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小丑,被她忽冷忽热的吊着。永远看不到希望,却又舍不得放手。
还记得有一次和男生混和打篮球。其中有一个和我一样喜欢赵苏寓的男生,在我投篮的时候,赐给我一个响彻全场的盖帽儿。他比我高至少一个头,我每次看他,都要仰着脖子看。当时,看着篮球被强而有力的打下来,很多人在喝彩。我愣在那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想拔开一个地缝,钻进去。
这样的例子不止一个两个,每次都像是在我脸上抽了记耳光。于是我对爱情不再抱希望。不论我多么优秀,也只是站在赛场外的观众,只因为这是男子组的比赛。如果我走进场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那个拜五的夜晚,很难忘。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会微笑。
当时我睡外面,苏寓睡里面。我笔直的躺着。被子压在身上,像一块冰冷的水泥。脚好像没有盖住,可我却不敢动,只好让它们就这么露在外面。苏寓侧身面对着我,可是我看不到她的脸,我只看得到上铺的床垫。她就在我的旁边,我很想去牵她的手。于是我紧张起来,手心开始冒冷汗。这下糟了,手有汗,还去牵别人,多恶心呀。我开始被自己的手所困扰。可是我没办法擦,因为我始终没有动。怕这么一动,风灌到被子里,苏寓会着凉。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起来。整个夜晚很漫长。
半梦半醒间,天亮了。
看赵苏寓的样子,好像睡得不错。不幸的是,我感冒了。
本来想叫我爸顺便送苏寓回家,可是苏寓执意不肯。别看她弱不禁风,呆若木鸡的样子,其实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儿。否则,我又怎么能这么着迷呢。
于是,我依依不舍的从汽车的后窗望着苏寓。启动的汽车把她渐渐的抛在后面,她的身影慢慢变小。渐行渐远,我看到她跨在自行车间,并没有动。突然,她用手指指自己的心,然后指指望着她的我。我看到她新月的眼睛,灿烂的笑容,在冬天的朝阳下,让我激动万分。
(二十二)
周末过得很漫长,我处在一种极度的兴奋躁动中。事情一件件的发生,有些超出我的负荷。
感觉生命就是这个样子,平平静静的。平静中,有些东西在累积。直到某个时候,突然全部爆发出来。所以,千万别去抱怨日子的平淡。任何时候,暴风雨都可能到来,而且带着人们难以承受的疯狂。
偷东西这事儿,我对爸妈只字未提。
东西是什么时候放我书包里去的呢?下午第一节英语课,我还翻过书包,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也就是说,只可能是体育课。如果有人目击了谁在上课的时候折返教室,那么事情就容易多了。
我忍不住想到陈卉明。她体育课在干什么?没有办法,我不希望是她,却又忍不住怀疑。
初中时的体育课,一般是前半截上课,后面总有些时间自由活动。那次,我和一群男生女生在踢键球,当时班上最流行的活动。而陈卉明似乎一直和李佳在一起。看来,只要去问李佳,一切就会清楚了。
李佳是个黑瘦的女生,初中一年级,班上组织元旦晚会。她和陈卉明一起又唱又跳《青苹果乐园》。之后便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卉明。两人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离。陈卉明每次跟我大讲对哪个女生有意思的时候,从未提过李佳。不过是人都看得出来,她把李佳吊在那儿。平时不理不睬。有时突然兴致来了,又对李佳很好。于是,李佳就像个疯子一样,痛苦和快乐着。
我和李佳有过结,也是因为陈卉明。
应该是初二的事情吧,难得有机会和苏寓,以及几个女生约好了,放学后,去一个离学校很遥远的水吧。其中包括卉明和李佳。我为此雀跃了整个下午,因为当时很喜欢很喜欢赵苏寓,就像前面说的,明目张胆的。
其他人都骑自行车,惟独我,从来是老爸接驾。所以这次卉明自告奋勇载我。谁知,走到学校门口了,李佳开始高声说:“没车的人呀,就别跟着来。谁乐意载呀~。只知道找麻烦。”
我一听,一下火了。苏寓就站在我旁边,好不容易的机会,却让她看着我这样被人损。李佳,你是谁呀,你!又不是让你载我。
但凡我生起气来,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怕,哪还知道什么叫忍呀。对着她就骂:“你他妈的,神经病!关你屁事!谁他妈的想去了。”说完,转身就走。扔下背后错愕的一堆人。
我就这脾气,也因此上课的时候,和老师对着干过。不过,我倒是很难发脾气,除非真碰上自己在乎的事情。
当时真是小孩儿,做事情想都不想。一回寝室,我就后悔了:这么好一个和苏寓增进感情的机会,居然给破坏了。要是当时忍一忍?不可能的,我根本忍不住。我恨得牙痒痒的。
后来李佳多次针对我,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把我当情敌。可能在别人眼里,我和陈卉明真的很配吧:她是很短的运动头,我扎辫子。她从来穿得像个假小子,我时不时穿裙子。两个人形影不离。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只是朋友。外表和内在是很不一样的。我一点儿也不温柔,从不会跟人撒娇。举手投足,和这外表,反差懑大。至于卉明,她既不会激起我保护她的欲望,也不能让我崇拜,迷恋。我俩儿,纯纯粹粹,性格相似的朋友。
这一次,要李佳作证,想着我就头疼。
(二十三)
礼拜天,我接到两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下午的时候,我把放在书柜里的小玩意儿全都翻出来,一件一件的玩儿。小学时候的洋画,圣斗士的不干胶,几本邮票,一堆明星的卡片,奇多的玩具。还有一个铅笔盒,我把它打开。里面放着两只粉色的纸鹤,还有一个圆柱形的小筒。里面装着一根软软的头发,有点儿泛黄,是卉明帮我从苏寓头上拔下来的。为此,苏寓还和我俩赌了半天的气。
电话铃想了,老爸接的。不知说了多久,爸爸把话筒递给我:“徐老师打过来的,让你听。”
接过电话的一秒钟,我脑子里问了N个问题:什么事情非打电话过来?刚才她把事情都告诉我爸了?她为什么要告诉我爸?数学老师为什么要管这么多?我有些恼。
“徐老师。”
“秦紫心,我没对你爸说拜五的事儿。”她开口第一句话,还真说到我心里面去了。
“哦,我这两天都在复习数学。”
然后我们一起笑了。
“紫心,我就长话短说。首先,那件事情再怎么闹,也不会有多大。书还是要记得念。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更重要的是半年以后的中考。别分心啊。”徐品华顿了顿,说,“再有,是非对错,你要学着去分辨。你在这方面最糊涂。”
“徐老师,我这叫做大勇若鼠,大智若愚。我明白得很。什么也比不过读书,您就放心吧。”
挂了电话,我还真开始复习数学。边看边对着老爸嚷嚷:“刚才徐品华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快点儿老实交待。”
“怕我一交待,你就飞到天上去了。”老爸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夸你聪明好学,叫我们做好后勤工作。还有,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去找她。这么好的老师,你还成天在背后说她坏话~。”
“哎呀,冰释前嫌,冰释前嫌。”我心里乐得。以前的确常在家里提到徐品华。嘴上说她这不好,那不好。其实是对她很好奇,对她对我的态度很不解。这几天,她一如反常的关心我,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吗?
晚上又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赵苏寓。
这么多年来,我一共只打过一个电话给赵苏寓,那还是初二的时候。半个钟头,说了不到五句话。挂了电话,瘫着床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会儿,苏寓在电话那头问:“感冒好了吗?”
“一回家就好了。昨晚上还和邻居去爬树呢。”亏她还惦记着,我都忘了。
“你日子真滋润,爸妈都顺着你。我现在看一眼电视,我妈就要说半天。”
“你不知道。我爬树,是因为我妈晾的衣服被吹到树上去了。”
“谎话都说得这么顺。我又不是傻子,才不信呢。”她有点儿撒娇。
当我感到自己的微笑时,扳起了脸:“你找我什么事儿?”别让我这么爱你,好吗?
苏寓似乎没有察觉出我语气的改变:“当然是说上个礼拜五的事情。陈卉明不是值得交的朋友。你吃了多少亏,自己都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肯定是她干的。”
“你有什么证据吗?没有的话,就别肯定这,肯定那的。”我压根儿不想袒护陈卉明。这两天,我推敲出很多她曾经对我说过的谎话。现在,我只是想伤害赵苏寓。不要她对我好。我恨自己的情难自禁,我想铲除它。
“你怎么了?我也是为你好。”她明显生气了。
“不需要你为我好。”我砰的挂了电话。
窗外,万家灯火。冬天的夜,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冷。
(二十四)
星期一,我没去教室,直接上教务处去坐着。我以为自己清清白白,再加上清晰的思考能力,没什么好怕的。
第一个接待我的,是管后勤的女主任。
这个女主任,四十出头。喜欢战战兢兢的学生。我长幼尊卑不分,碰到她,等于是撞枪口上去了。
“呵,这么大件事情,我还没听说。”她上下打量着我,“家长请来了吗?”
我着实吃了一惊:“没说要请呀。曹主任。关键是,我爸妈来了也没什么用呀。”我向来讨厌动不动叫家长。
她似笑非笑,也不说话。
等到周主任来了,又把上个礼拜事情的始末,对她说了一遍。
她想都没想,对周主任说:“学习成绩好,不一定品性就好。咱们这次办这个事情,可不能一开始就偏袒着谁。”
其实这句话很对。但以我当时的立场,听了她这话,真恨不得拿把刀子,在她身上戳几个窟窿。
周主任倒是连连点头,表示决不能包庇谁,但也不能冤枉了谁。
“说真的,我还挺想不通的。你说,这如果是陷害吧,那小偷怎么知道张老师班会课的时候一定会在班上搜。要是张老师当时软一点儿,不搜。这么多名牌笔,不就全白送你了吗?再说了,你没错,干嘛怕把家长叫来。”
曹主任这么劈头盖脸的一说,我心里想:完了。
一件很小的事情,也许就会使人的思想彻底改变。就像这次曹主任说的这几句话。以前我盲目的自以为是。包括父母,都只是一味的迁就自己。自满到了及至,以为自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可现在呢?一个区区主任的一两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
突然感到自己是贫乏的。
现在想想,从那次谈话之后,我就谦逊了很多。知道自己只是个需要不断学习的孩子。想要有过人的智慧,就必须不断虚心的学习。
不过我毕竟不是省油的灯。
“清者自清。没有偷,就是没有偷。如果你问我,书包里东西哪儿来的。我只能说,我不知道,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如果你问我,是我干的吗?两个字:不是。至于请家长,如果‘没错不怕请家长’很符合逻辑的话,那:‘没错为什么要请家长?’难道就不符合逻辑吗?”我的确是长幼不分,谁攻击我,我只知道还击,不知道谁是谁,不知道掌握语气。
这段话一说出来,两个主任都傻了。谁料到我这么张扬跋扈。曹主任简直受不了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也火得很,正要顶撞回去。张红宇进来了。
(二十五)
“张老师,你的学生还真有气节。”没等张红宇说话,曹主任先告状了。
张红宇还来不及纳闷儿,周主任赶紧插话:“事情也不能这样拖着。张红宇,你打算怎么处理?”
“首先,人赃并获吧。所有人都看着的。就算秦紫心是被冤枉的,咱们也没有理由这样明着袒护她。指不定被别人骂成是不公正。第二,前几天班上列了个失窃的单子,您二位也都看过了。我刚才私下问了几个学生,他们都怀疑小偷是陈卉明,不是秦紫心。就是上次,我们怀疑偷车的那个学生。”张红宇转身对我说:“秦紫心,要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就要自己去找出证据。”
“应该是体育课,有人回教室干的。”我说。
“你有没有怀疑是谁?我也不可能跑到班上,一个个的要他们说明自己体育课的时候干了些什么,再找见证人。这样,不就成了不怀疑你,却怀疑全班其他的同学吗?”张红宇还是那是意思,要和我划清界限。不过,她说的很对。
我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了:“我怀疑是陈卉明。”对不起,我怀疑你,真的怀疑。
“不会是她。”张红宇摇摇头,“我开始也怀疑是她。不过刚才私下问过她。体育课的时候,她在打羽毛球,根本没回教室。李佳也作证,她们一直在一起。”
我又吃了一惊。所有事情都和自己料想的不一样。难道真不是陈卉明?这时,我想起上次她叫我帮她偷车作伪证。这次,李佳也是作伪证吗?或者说,我怀疑错了,是另有其人?
这种感觉就像做数学证明题。一看就有感觉,照着自己的思路拼命证。半天,才发现,想错了。考虑另外一种解法?却毫无头绪。
“张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你怎么就这么敢,搜所有学生的书包?”曹主任还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呵,这个嘛。压力大呀,没办法。”张红宇谦虚起来。
“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曹主任并不满意刚才的回答。
张红宇正要说,曹主任突然打断:“等一下。先让秦紫心回教室去上课吧。”她望着我说:“你留在这里,耽误很多课的,中考,学校还等着你来争光呢。”
也许这才是他们这么袒护我的原因。如果是个问题学生,也会这么被重视吗?
我回到教室,整整一天,无心听课。我和陈卉明自然是互不搭理。我仍旧怀疑是她。除了她,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我看到李佳,很恨她,她怎么做得出来!为了爱情吗?就可以不分是非?没有良心?
赵苏寓看都没看我一眼。我伤害了她,她一定讨厌我了。
伤心,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
下午,张红宇叫我第二天请家长。
我打电话给爸爸,叫他星期二早上10点来学校。至于为什么,我谎称自己也不知道。
(二十六)
这其实是我读十六年书以来,碰到过最大的一件事情。以至于每个细节都记忆犹新。
星期二的朝阳,还是如期升起了。冬天里,难得的一个晴天。可是我的心却是黯淡的。
我迟疑了一阵,没有去教室,又去了教务处。
还是只有曹主任在。她似乎把办公室当成自个儿家了,早也在,晚也在。
她看了我一眼,酸到:“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了?”
我笑了笑,不理解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快感,问:“曹主任,张老师上个拜五到底是怎么下定决心检查书包的呀?”
曹主任透过她的眼镜,望着我:“李蒙的笔不是丢了嘛。你那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陪着他,去找你们张老师。几句话下来,张老师就下定决心搜了。”
陈卉明,果然是你。
这时,张红宇急匆匆的进来,一眼看到我也在,大声说:“没叫你爸吧?这件事儿,我看也不用叫他了。”
接着,张红宇透露,昨天放学之后,有同学去她那儿告了陈卉明一状。说看到陈卉明体育课的时候回过教室。
赵苏寓被叫到教务处。原来‘目击证人’就是她。我突然很激动,她帮我,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还那样伤害她,我真不是人。
她还是没有看我一眼,大致对老师们说:上体育课的时候,看到李佳和陈卉明在一块儿。然后上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看到陈卉明回教室。当时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昨天才觉得其中有问题。
李佳果然作了伪证。两个小人!我就纳闷儿,陷害谁不好,偏要陷害我,她最好的朋友。
想起以前,正是热播‘包青天’的时候,卉明对我说:“我是展招。”我则对她说:“我是周瑜。”她立即问:“周瑜和展招是好朋友吗?”我当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全心全意的对她。
接着,陈卉明和李佳被分别叫到办公室去。据说,李佳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陈卉明最后终于承认自己回了教室,却不承认栽赃架祸。
我的罪名虽然没有名正言顺的被洗脱,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可是,找不到小偷,无法不了了之。
帮我的人,不止苏寓。另外一个人又出场了,用我难以置信的方式。徐品华,这个我将用一生敬爱着,眷恋着的女人。
(二十七)
几个男生乘着第一节下课,跑来找张红宇。
他们拿着一个游戏机,一个手表,还有瑞士军刀。我看着眼熟,那把刀像是我丢的。几个人争先恐后的讲,周末他们跟踪陈卉明,发现她和一个旧货市场的老板相熟。刚才趁着陈卉明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居然翻她的书包,并找出这些赃物。
天哪,这些人干了些什么事情呀。没有一件是正当的。不过张红宇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一个劲的夸他们:“太厉害了,你们。”
陈卉明再次被请到教务处,而我和其他同学,都被请回教室。最后,陈卉明好像承认了搜出来的东西是自己偷的,但是其他的,始终打死不承认。
等到我爸上午十点准时来学校,整个事情已经奇迹般的解决了。不过周主任还是对我爸讲了具体情况。并表示,会在班上帮我澄清,自然也不会追究我的责任。
爸爸只是说了:“谢谢老师们没有为难孩子。”半年之后,他才就这个事情和我谈了一次心。我真佩服爸妈对我的放任自流。
陈卉明并没有被严重处理,因为游戏机,手表,军刀,加起来也不算什么。学校给了个口头警告,一切就像烟消云散,淡去了。
我得感谢赵苏寓和那几个男生。
那些男生平时就和我相处得很好,而且经常欺负我。我不是小气的人,所以打打闹闹,关系一直算是很铁。不过他们这次这样豁出去的帮我,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所以说好了,要请他们吃饭,而且得喝得不醉不归。
说走就走,我们大摇大摆的从学校后门出去,找了一家常光顾的饭馆坐下。
大鱼大肉叫了一桌。我个人最喜欢的是‘水煮肉片’,特别喜欢吃辣的。啤酒,先人手两瓶,之后再说。其实我一直怀疑自己上辈子是醉死的,要不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喜欢喝酒呢?洋酒喝不惯,但要喝起白酒来,度数越高越带劲儿。
其实说到喝酒,男生不如女生。至少我还从没碰到过对手。不过今天不是来求醉的,主要是大家在一起开心一下。
还没开始喝,冯兵就开始损起陈卉明来,其他几哥们儿也不闲着,一句比一句说得难听。我这人就这样,被人整了,心肠仍旧软,真听不下去。却也不好制止他们,只能坐在一边,随他们说什么。
一开始喝酒,我就发现,这几个家伙,平时牛吹得大了,其实一沾酒就醉。看他们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我乐得不行,更加死命的灌他们酒。
酒喝高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就全都说了。
“秦紫心,不是我说你。一大把男生你不喜欢,干嘛追着赵苏寓不放呀。那丫,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你这两把刷子,。。。”之后的话,神仙都听不清楚。
“我也要说。”韩超几乎是在吼,完全控制不了音量了,“你平时别斜着眼睛看人。他妈的,如果我不是你朋友,早砍你了。瞧不起谁呀,你。优越个什么劲!”
我一点儿都不生气,他们是酒后吐真言,多难得的事儿。于是继续开啤酒,拿着杯子说:“是是是,我的错,我都改。现在先让我谢你们这么仗义,行不。是朋友的,就干了。”接着,拿着杯子就开始灌自己。反正我也醉不了,大不了多跑几次厕所,不算什么损失。
“那是。我们可是豁出去了帮你。不过,真没想到‘冷美人’这么有魄力,什么事儿都敢叫我们干。”
冷美人,徐品华。。
(二十八)
听这醉话,我一下子明白了。几个毛学生,没人撑腰,哪来这么大胆子。
我一追问,什么都清楚了。拜五晚上,徐品华和我在体育馆分手后,径直去找这几个男生。徐品华和他们关系很好。长得漂亮,把男同胞们给迷死了?不得而知。
总之,徐品华交待他们,周末两天,跟踪陈卉明,他们还真一步没拉下。于是知道了陈卉明常去旧货市场。星期一,叫陈卉明去办公室的时候,张红宇就和徐品华通过气了。搜书包,根本不是这几个家伙自做主张。
我想张红宇完全是出于班主任的立场,也许上面也给了压力,比如说曹主任。但徐品华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她三番两次的帮我。以前对我冷冷冰冰,即使这两天,也没跟我说上两句话,却为我费尽心思。而这些事,从几个喝得晕晕糊糊的家伙嘴里得知。我又高兴,又郁闷。高兴有人这样罩着我,郁闷自己竟然毫无察觉。我这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我都很在乎徐品华,在乎她对我的态度,在乎她对我的评价。
几个家伙醉得不行了。老板娘怕做不了生意,忙着给我上醒酒的。有种叫醒酒汤的饮料,还挺管用的。喝了之后,他们踉踉跄跄的回学校取车。我一定要留他们,不让走,毕竟醉了骑车危险。可酒疯子哪能听我的话,几个人风风火火的跑了。
一个人在校园里,风吹着因为喝酒有些发烫的脸。想想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过去了。心里一下轻松了。突然觉得天高地远,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品华,在我眼里,变得像谜一样神秘。去解开所有的疑问,我告诉自己。
钻进办公楼,老远就看到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我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只见徐品华正在给一个男生补课。我安静的在门外等着,站着站着就开始犯困,趴在墙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徐品华摇醒。我揉揉眼睛,见她吃惊的望着我,只能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睡着了。”
她一听就笑了,难得的灿烂的笑:“天哪,在墙上也能睡。我刚还以为你在面壁思过呢。”
“对呀,先思过了,才来打扰你。”
“你找我?”她明显有些惊讶,“进来再说吧。”
我跟着她走进办公室,比外面暖和多了。
她看我脸颊泛红,把我拉近,让我坐在她旁边。
还没等我坐稳,她突然问:“你喝酒了?”
多半是闻到我身上的酒味了。我也不怕,知道她对我关心后,我再没有顾忌了。在喜欢我的人身边,我总是肆无忌惮:“刚才和韩超,冯兵他们出去吃了顿饭。”
徐品华一听这话,有点儿窘,一时语塞。于是我接着说:“他们什么都说了。喝醉了,你别怪他们。”
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急于把话题岔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绝不是嘲笑,因为我是用眼睛笑的。我喜欢身边这个人,她这般迷人,怎么我从不曾留心过。
(二十九)
徐品华的不知所措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她调皮的笑道:“原来,你是专门来感谢我的呀。”
没想到她丝毫不否认自己做了些什么。
谁敢站出来,对天发誓,对漂亮的女孩没丝毫兴趣吗?我也不会说自己对外貌无动于衷。可是,我真的不在乎。如果说喜欢上赵苏寓,是因为她有双迷人的大眼睛,有一种温柔的气质的话。那么徐品华呢?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容颜,我会义无返顾的爱她。这份感情,无法用恋人的方式实现,所以我们最终选择并肩走着,永没有纠结,却致命的相互吸引。
“是呀,谢谢你。”我望着她的眼睛,“其实说什么都很贫乏。可是不说出来,你就不知道。真的,你就在我背后,像是一份依靠,让我觉得特别安全。”
说肉麻的话,是我拿手好戏。从小到大,我兴致一来,就能说得我妈稀里哗啦,哭得那真叫幸福。惟独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我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这会儿,我对徐品华的情感只是感激,搀杂着理不清的仰慕,欣赏,好奇心。
看来徐品华很是激动。她一定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的说这番话。或者她被这番话本身的内容感动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不像你,好别扭。”她侧过头去,笑着说。
说实话,我真没仔细看过她。现在才发现,即使是侧面,她的眼睛仍旧是难以掩饰的迷人,很黑,很大。在灯光下,闪闪的。
“如果笑起来比平时更美,你会选择多笑笑吗?”我撑着下巴,欣赏着她的笑容。
谁知她收起微笑,说:“我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顺风转舵?不是。谈论漂亮,却并不代表在乎。
“怎么样,打算怎么感谢我?”徐品华还真琢磨着要我报答她似的。
哎呀,我不过随便说说,压根儿没想过。低头想想吧,她偏偏发话了:“准时交作业吧。”
这是一个老师向学生要的报答吗?不过,这还真难住我了。我从不做作业,不是因为我懒,而是那些作业要么没必要做,要么太难了,没法做。与其花这么多时间应付交差,还不住按着自己的步伐前进。
从我内心来说,我不想答应。但我欠徐品华一个人情呀。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神情,我真没法狠心说不,只有答应了。
谁知,这女人,得寸进尺:“我可是说所有科目的作业。”
倒霉吧,我认了。既然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我能不答应吗?铁了心,一口答应了,不就是半年的痛苦生活嘛。
“对了,我平时都在办公室里呆到挺晚的。有什么事儿,你都可以来找我。学习上的嘛,我看你也不需要。要是作业做不完,你就得留在这儿给我做。”
说了半天,她是要每天守着我做作业呀。她的儿子太小了,不能满足她虐待的渴望吗?
总之,这天晚上,她说什么我都连连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