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夕阳烧红了附近的云霞,为它们披上一层华丽的金边,伴随着干净的海风而一起一伏的波浪,映着夕阳的红,如千面三棱镜般折射出令人陶醉的万点粼光。
然而这样的景色在明子的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虽然她是来旅游的。现在,能映在她漆黑眼眸中的,也只有那个人的脸庞了。
坐在突兀的礁石上,耳边充斥的只有波浪拍打岩石的声响。一个浪头过来,“啪”地一声,碎成点点白色的泡沫,飞溅在皮肤上的是一点点的凉意。
不记得等了多久,只知道来的时候太阳还高高地挂在海平面之上。她会来吗?叹息声不自觉地从嘴角吐出,若有似无,却在耳边响起脚步声时化作了微笑。
“你来了,瑛,”明子转过头,微笑,“我以为还会等不到。”
心情复杂的瑛对着眼前的笑脸相迎,不知应该说什么。
看出她的窘困,明子耸了耸肩膀:“不必紧张,没别的事,只是想找个人陪我一起听海水的声音。”
“哦。”瑛应了一声,面向大海。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变得灰暗,风吹得更急了,就要开始落潮了。而逐渐汹涌震耳的波涛声,让两人间的静默显得更令人难熬。
“你……怪我吗?”瑛终于鼓起勇气。
“嗯?为什么?”明子表情诧异,“你做了会让我责备的事情吗?”她起身,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最终挺在那两片薄唇上:“知道吗?你一紧张,就会咬下嘴唇。这是一个坏习惯。你的丈夫没有告诉你吗?”
“你……”下嘴唇咬得更紧了,瑛皱着眉,有些恼怒,“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子低头闷笑,弯起的弧度漫不经心而又诡异非常。
“什么目地?!”
笑声溢出嘴角,苦涩至极。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为我花的钱,我会还的,你……”心中的恐惧使瑛根本顾虑不到对方。
明子抬头,笑容未去:“那么,感情呢?”
“……”瑛的表情僵住,半晌,才幽幽开口:“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
似乎有雷声在耳边响起,脑子里的东西被震得错了位。深深的眨了几下眼,纷乱中听见自己的声音:“恭喜你啊,几个月了?”
冷静得该死的声音!
瑛看着她,研究她:“四个月。”
!
又是一声惊雷,不是在耳边响起,直接在心里炸开了的!闭起眼睛,深呼吸,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恍惚起来。呵,四个月?呵呵呵呵,四个月!四个月前,她正陷在天长地久的美梦里喝蜜呢!
“哦,真好啊,有宝宝了,一定会很可爱……”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舌头这个器官好象已经脱离大脑的指挥有了自己的意志。
哈,真该感谢老天啊,自己居然还没有疯掉!
……
“对不起,我瞒着你和‘景冉’签约。”
“瞒着我?”明子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而且不在乎,“我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种地步吧?毕竟只是我一头热地在追求你,虽然你有主动,也给过承诺,但那应该是被我缠烦了吧。我们的关系算好一点是搭档兼床伴,算差一点只是普通的同事。你做任何决定都没有必要知会我这个外人的不是吗?而且,能和‘景冉’签约,”不自主地停顿,垂下眼帘,“也说明对方认同你的努力。”
瑛的心一阵刺痛,为她眼底极力克制的哀伤难过,软下声说:“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该把你的感情说得如此不堪。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是很重要的……”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真的没有。”明子打断她的话,给了一个柔和的笑容,“只是有些感慨在心里积压久了。你不必介意,如果听得不舒服,就当作是狗叫好了。”
对于她的比喻,瑛不安的皱眉。在她的记忆里,眼前的这个人,有着骄傲得仿佛天鹅的性子。
“你……”欲言又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同情如刀安慰如刺,爱不在,任何言辞都苍白得另人心悸。
明子伸手,指尖抚上瑛的眉,迷迷蒙蒙的眼神,恍惚如梦的声音:“又皱眉头了,真难看……你总是皱眉,让我觉得好不安……或者,是我让你皱眉的?……”
目光对上瑛担心的眼睛,顿时像被针刺似的甩开手:“幸福吗,你?”笑容灿烂,仿若烟花。
愣住。“是的。”应该是吧?虽然在夜深人静时总会有一种错觉,一种心脏缺了一块的错觉。
“哦?”挑眉,用笑容掩饰眼中那不争气的液体,“祝福你啊!”
“谢谢!”
眨眼,心底有个声音笑得疯狂:呵呵,明子啊明子,你他妈的还真是虚伪得让人想吐!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问了,深深的无力排天蹈海而来,瞬间淹没。
很想唱歌,突然之间,很想,于是明子开始唱歌:
“看丝丝小雨轻飘在窗前
听丝丝小雨轻轻打在屋檐
丝丝的小雨悄悄来到人间
小雨多诗意那小雨多可爱
我分外留恋
一个小心愿常在我心田
愿那小雨洗去尘烟
一个小心愿常在我心田
愿那小雨烦忧都洗遍
sha la sha la 小雨 sha la la
sha la la sha la la la la la
sha la sha la 小雨 sha la la
sha la la sha la la la la la
……”
停住,然后重新开始,一遍一遍的唱着,旁若无人:
“看丝丝小雨轻飘在窗前
听丝丝小雨轻轻打在屋檐
丝丝的小雨悄悄来到人间
小雨多诗意那小雨多可爱
我分外留恋
一个小心愿常在我心田
愿那小雨洗去尘烟
一个小心愿常在我心田
愿那小雨烦忧都洗遍
sha la sha la 小雨 sha la la
sha la la sha la la la la la
sha la sha la 小雨 sha la la
sha la la sha la la la la la
……”
一遍,两遍……十遍……无数遍……似乎从生命的开始就在唱着这一首歌……“停下!不要唱,不要再唱了!”有人在摇她――肩膀好疼。
“啊,瑛还没有走……”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原因,“在担心我吗?”
“……”
“呵,对不起啊,我又在孔雀开屏了……嗯,瑛在为家庭担心吧,”明子歪着头,声音轻渺,表情空幻,“放心啦,我还没有那么没品……来这里是旅游的,没想到会这么巧,你不是调到总公司了吗,害得我还专门躲开那里,那可是个旅游名城,还没去过呢……啊,还有,当时给你动手术的钱啊,不用还的,就当我的彩礼吧……嗯,还有什么……”
“明子……”
“嗯?”
“谢谢。”
“不客气。”
……
“我走了?”瑛看着明子,她和她都需要冷静。
“好。”
月亮渐渐爬上天空,幽幽地泛着清冷的光辉。
瑛已经走了。
明子看着海水,起起落落,什么也没留下……浅浅的笑着,她又开始唱歌,低低的,淡淡的哼着:
“曾经欢天喜地
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
走过千山万水
回去却已来不及
曾经惺惺相惜
以为一生总有一知己
不争朝夕不弃不离原来只有我自己
纵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们的距离
纵然说过我不在乎却又不肯放弃
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
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
……”
“明子,明子?醒醒!”
睁眼,原来是阿美。
“亲爱的美美,在下好梦被搅,你要怎么补偿?”明子懒懒地笑着,左臂勾住阿美的脖子,把她的脸拉向自己。
“切!”阿美嗤之以鼻,指尖抚过她的眼睛,“敢情儿这是‘幸福的眼泪’?”
“NO,no,no……my dear baby,you speak false!”明子笑得悠然,“This is the water, and not a tears.”
阿美冷哼,扯下她的手臂:“10点了,晚宴时间已到。”
“原来,亲亲美美在担心人家的身体啊……来,香一个先……呜――”
面无表情的挪开随手抓起的镜子,阿美掏出烟,点上:“不要误会,只是怕某人找到借口祸害人间而已。”
“55555~~~~阿美都不疼人家了~~~~~555555~~~~~人家好命苦~~~~~”明子扁扁嘴,双手交替着在眼角擦啊擦。没人理她,只好翻身下床,嘴里嘀咕:“少在那里说得大义凛然,是怕扰了你的生意,影响money进帐吧!”
“知道就好。”阿美看着眼前烟雾缭绕,说,“另外,我从来就没有疼过你。还有,”似笑非笑地瞥她,然后转身朝房门走去,“眼屎还没有擦净。”
2
下楼。
跳舞。
拉着素不相识的舞伴窝进黑暗的角落。音乐乱哄哄的,怀里的人也乱哄哄的。
只用了一只手,就把她弄的乱七八糟。听着那吐吸愈来愈乱,笑着把手缩回来。她的身体火热,却暖不了手指。舔干净上面残留的白液,吃吃地笑起来,把她从怀里推开。随便招招手,便又有人向这儿走来。谁叫她是明子?这个黑暗世界里无人不知的明子。
后面有人抱住她,气息喷在脸上,有点痒。哦,是个男的。
“喂,快点。”扭动腰,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吧台上的酒杯映出她的脸,熟悉而陌生。潮红的面颊,汗湿的黑发,浅赭的瞳仁,开翕的艳唇,仰起的细颈……都是讨人厌的。别开眼,还是讨厌这张脸。
身上突然一轻,没有应得的快感。回头,被四个黑衣男人围住。
“你就是明子?” 有人这样问。
点烟,含住:“有事?”
“我们老板想见你。”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一个俊朗的男人正斜倚在长圈椅上,微笑着举起酒杯向她示意。
明子勾起嘴角,邪魅而讽刺,低头整理衣物。他走过来,在右首的转椅上坐下。
“今晚,能请你陪我一晚吗?”语气是轻柔的,态度却是强硬的。见明子不语,他取下她口中的烟,迫她抬头。
似笑非笑地扫他,规矩的中分发,饱满的额头,挺逸的剑眉,细长的眼眸。长得不错,可惜身上毕露的锋芒让人讨厌。
“对不起,没兴趣。”喝干杯中的酒,明子站起来。
“阿美,我走了。”向柜台里喊一声,打算拍屁股走人,却被那四个人围住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挑眉,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发话者的下阴,猫腰躲开其余三人的攻击,又一拳一腿撂倒两个。
“明子,注意点,别把我的家什全打了。”阿美在柜台里冷冷地喊。见明子放躺了最后一个,浅浅地笑起来,“不然我可把你列进黑名单。”
“财迷,小心以后没生意!”抬腿,直接从挡着道的椅和人身上踩过去,纵身翻进吧台,从酒柜的角落里拖出一瓶红酒,咬开瓶塞。
“喂,那可是我藏了两年的好酒!”阿美揪住她的衣领,一把抢下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所以我才只喝一点点,”明子夺回酒瓶,找出两个酒杯,倒满,“别那么吝啬嘛!来,分你一点好了……”话未完,已被阿美敲了一下:“混蛋!”
“别这样,”明子抱住她,嘻嘻地笑,“我来补偿你。”满含了一大口酒,攀住她的颈,旁若无人地吻住,一张嘴,就把酒送入她的口中,伸舌划过唇的内壁,卷住舌头。
阿美似满足又似无奈地叹气,搂紧明子的腰。葡萄酒干醇的芬芳在唇齿间荡漾,让人熏然。随着吻的渐渐深入,明子的眼湿润起来,染上了一层红氲,如往常一样的红氲,闪动着狐媚光芒的水红云烟。用这样的眼神轻扫坐在吧台边的男人,看见他已经呆楞住,连手都开始抖了。
哼!明子在心底嗤笑。
阿美看她:“满意了?”
明子懒洋洋的笑:“回家。”说完,从阿美的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走出去。
迎接自己的,仍然是黑暗。
洗过澡,嗅着缓慢流动的空气分子里,夜所独有的清冷而恬静的气息,数着拖鞋在厚软的地毯上摩擦的声响,打开书房的门,而后关上。
书房的窗帘没有拉上,所以借着从落地窗外宣泄在地毯上浅浅的月光,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清清楚楚地辨认出了放内的一切。径直走到那张过大的写字桌前,打开电脑的电源,然后连线,上网。
安静得过分的书房里,没有灯光亮起,唯一发亮的,是电脑的荧光屏,闪着诡异的青白色。一如往常,双击浏览器的图标,然后就出现了自己最常去的那个网站的页面。一切都很自然地进行着。看到社区里还是几天前那些老帖子。禁不住就开始想为它输入一些新鲜血液,好让自己觉得它并不是那么孤单。
同情心吗?给谁的?自己的……或是这个虚拟世界的?有点讽刺的意味。抬头,一声叹息溢出唇边。侧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很幽静,感受不到一点焦躁,努力观望的瞳孔,却对不起焦距,茫然的目光朝空气里四散逃逸。深呼吸,还是叹气。
注意力放回到屏幕上,很多人在。
谁都不会注意,在市区繁华的背后,那种死亡一样的寂寞。夜色,是这座钢筋水泥铸造的大厦丛林,所特有的防备。听着音乐,背着包,象那些颓废的流浪者一样,穿梭于最繁华的街道。背后,是那片沉重的似乎塌了方的黑幕。
远远地逃离,那种窒息的空气在弥漫。重重围裹的漆黑,只有电脑青色的荧光屏,闪烁着一丝诡异的光芒。找不到出口,进入虚拟的世界里,就只有沦落。
没有距离,所以即使遍体鳞伤,也希望可以用四方的字母键盘,敲击出一些温暖。而身边的桌子上,是半冷的咖啡,或者是烟灰缸里搁置的,半支点燃的香烟。
没有人知道,你的伤口在噬血,还是你的灵魂在叛逆。看不见的交流,心理如同日历,撕掉白天的伪装,换上午夜的妖娆。一切,只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如同把杯子里的咖啡到掉,或把烟缸里的烟掐灭一般,习以为常。
指间的微寒,只有些许的怆痛。如果可以就此锻造出一种错觉,也几乎是自欺欺人的方式。等着走入某个人的灵魂,或是被占有,都不过是一次演习。爱情的洒脱,只因为它是天亮前的誓言。
寂寞在白天是沉睡的,可以被忽略的。而到了夜晚,阴暗的催动下,它苏醒过来,对灵魂进行着疯狂地掠夺,不放过一点一滴渗透的机会。那种在绝望边缘徘徊的无措,沉重得喘不过气,好象一呼吸,连心肺都要被压碎。甚至,那种揪紧的窒息感,发泄不出的狂燥,几乎要让人用刀在手臂上划几道口子才可以制止。
收回神游的思绪,明子开始打字:
心情短路。记忆蒙尘。
听人说,每个小孩都是一棵树,内心幽闭在土下。
我们都是孩子。
寂寞的回忆注定是生命的底色。即使 是现在,夏天的日落之后,天与地之间弥漫着蓝色的夜气。你,我会蓦然感觉到自己仍然是一座孤城里的小孩子,赤着双足在蓝色的荒野中飞奔着试图逃离寂寞。
习惯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人,却开始害怕到外面晒晒太阳,怕太阳的温柔让我掉眼泪。即使我还是不得不不断的行走。
我们一直在行走,或快或慢,虽然由我们决定,但不由我们控制。
最近都是热热的晴天,天很蓝。总觉得蓝蓝的天在离自己很近的上面,总是用食指轻轻点着头顶上的空气,仿佛可以使蓝蓝的天像水一样荡漾着自己的纹络。
我是爱过的。现在不爱了。
月光下的童话是不是注定了捱不过天明?
飘雪下的世界是不是注定了活不过春天?
我们都是蝴蝶,我们都飞不过沧海。
以前,痴迷于雨天的墨盒,风中的香炉,卖花声里的长巷,风雪迷离的石桥,河边柳梢的明月……现在才知道,最温馨的是沏茶剪烛过后,有一颗心能感知自己淡淡的心事……
总是做梦。一次一次的醒来。
梦中,红色的天空下。眺望时空的那头开出大朵大朵血色的玫瑰。在大片大片的红色中,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心,眼泪坠在凝固着的红色中然后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没有人抱我,周围只有涂满的对存在的疑问。呼吸沉重。幻想着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蔚蓝蔚蓝的,有人可以在这样的天空下拥抱我……
――停住,端起桌子上的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
该结束的总要结束。只是要留下点什么痕迹,当作证据。
有没有谁可以绝尘而去,又为何总有人留在这尘土中等待一些不会永恒的永恒?身体的忧伤比天空的红色更空洞,心灵的伤痕比血色玫瑰绽放时的剥离更深痛。
醒来的时候,天空是蔚蓝蔚蓝的。
只是真的没有谁可以拥抱我。
像被放逐的风筝,悬着生命的绳索已经被遗忘在哪个角落。
也许是自己把自己弄丢了。
隐隐约约感到爱情又悄悄的走近。我伸出手微微靠近却不敢碰触。于是,否定自己,否定对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什么都否定。
我知道我放弃了自己。
也许,爱情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月光。永远存在于你的概念里,却总是不能真正的拥有。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星球上,看到的月光都各自不同。你永远不知道对方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也永远在选择中承受造化的嘲弄。即使能够穿越漫长幽暗的岁月,也不能肯定自己生命里的太多太多。而对于不能肯定自己存在的生命,还能肯定其他什么呢?
当你握着一杯滚烫的白开水时,你的手会猛然松开,你微笑了,生活就是这么的真实。
好多东西都随着时间流走了,在地上、心里擦出了淡淡的痕迹。
人生的冷暖谁都或深或浅的的感受过……交替的,互融的。只是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对这个世界敷衍,还是对自己敷衍。
把帖子的名称打上――敷衍?,点击确定。然后看页面刷新,自己的帖子前有一个NEW的字样。很鲜艳的红色如针的锋利,刺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郁闷的压抑,只任心一寸一寸往下陷落。常常是一个人在午夜醒来,然后面对电脑,敲一整夜的键盘。黑暗中,荧屏的光很醒目。无声无息的房间,就只有键盘发出单调的嗒嗒嗒嗒的声音。太寂静了,死一样的深幽,连自己都觉得可怕地要逃离。而情绪的低落,更是让自己要到窒息的地步。所以,会很认真地将自己放进那些文章里,却常常不小心把自己困在里面,挣不脱的枷锁,是自己给的。
看着帖子上,一些连自己都有些不甚了解的词句。短句,不停地使用标点符号,仿佛只是为了那些标点而写文章。着迷的心态,但是,这些只是错觉。有时候,感觉很接近了,大脑才会不受控制地胡乱指挥,所以有了错觉。
去聊天室,果然热闹,几个熟识的也在:“你来了~~~”
“我来了,baby,想我没有?”
“想啊,你呢?”
“梦牵魂绕~~~~”
……
打着没多少营养,但可以逃避孤单打发时间的句子。
晚上好。有人给她打招呼。
看花人?不认识。
“你去旅游啊,哪里?”
“马尔代夫。”
“夏季旅游好去处。”
“你是旅行社的?”
“可惜,我不是,无法给你打折。”
你的名字很有意思。还是“看花人”。
呵!老套的搭茬!
“拜托,你就不要刺激偶了,小心偶谋财害命!”
“喂,有那么夸张吗?人家不过是刚买了一个戒指而已。”
“顾八奶奶,这个月你已经添了三套首饰了!”
“你!青莲,你的嘴好毒!”
“呵呵呵呵,怀念吗?”
“是啊是啊,怀念。”
“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咬牙切齿?”
“嘿嘿,你的错觉。”
青莲的花语是……妖娆的魅惑。又是“看花人”。
微愣,略过。
“减肥成功,恭喜你啊!”
“谢谢!”
“感觉如何?”
“身轻如燕。”
看花人:我打扰你了?
这人?!
青莲:是。
看花人:应该说对不起吗?
青莲:什么意思?
看花人:如果为了打发时间,和谁聊都无所谓吧?!
挑眉,打字:所以当然可以不是你。
看花人:你的防备心很重。
青莲:那是因为你的名字不讨喜。
看花人:?
青莲:伪善。
嘴角不由翘起,等待。半分钟后,屏幕上出现对方的回答:这是理想。你要允许我有一个进步的过程。
呵,有意思。
看花人:我看了你刚才发的帖子,所以才来找你。
青莲:?
看花人:好奇。
青莲:可以回帖。
看花人:有一句话,我想还是直接对作者说比较好。
青莲:?
三分钟过去,屏幕上才出现一句话:疲惫而且悲观,因为曾经沧海;沉重的失落,是否在无尽的黑暗中等待救赎?
一句话,明子的笑容凝固。30个字,已经让她有种被撕扯的振颤。像一把利剑,锋利的刃毫不留情地刺入肉体,没有一点迂回的转机。被揪住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窒息地心痛。不能用言语表达出的心碎,强烈地压抑着自己的理智,几近崩溃的边缘。
手指自己在动:你打字的速度好慢。
看花人:呃……很抱歉。
深呼吸,拿烟,点上。
青莲:看花人,也许在黑暗中等待救赎的,是你自己。
看花人:是。
有些吃惊,她竟毫不犹豫的承认。
看花人:对不起。
青莲:?
突然发现,自己在这几分钟里用的问号比任何一次都多。
看花人:并不喜欢“救赎”这个词。它总是出现在宗教里,救赎者,是神或者神的代言人;被救赎者,是犯了错的而悔恨的人。
隐隐约约了解她的意思:然后?
看花人:第一,现实中没有神,更没有神的代言人,那些指手画脚唱高调的,不过是些自卑善妒的可怜虫而已。
呵!
看花人:第二,同志不是被救赎者,没有错的人,何来悔恨?
青莲:呵呵,打住,你跑题了。
看花人:啊?呃……汗!抱歉,一时激动。
哈,有意思的人。
青莲:既然不喜欢,为何要用?
看花人:犀利。那个,抱歉啦!
顿悟,善良的人,是觉得言辞犀利会伤人吧?
看花人:不过,如果不这么说,你恐怕就不会理我了。
青莲:是的。
3
难得好眠。
一觉起来,已经下午4点。
刷牙,洗脸,猛然想起昨晚那个有意思的“看花人”,比自己小,可能是双性恋的一个女孩子。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唱起了歌,齐豫的《橄榄树》。
叹气:“阿美,有什么事?”
“你什么意思,就这么烦我?”
明子当然不敢说是,不过也的确不是。阿美是自己的好朋友,或者可以称之为死党,两个人相识十二年,住在一起也有五六年。虽然各自为政,不过相互都已经融入对方的生活,算是“时时相见刻刻生厌”但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阿美让她晚上记得来酒吧。
“不去不行?”
“不行!”阿美吼,“今天小云生日。”
小云姓顾,是阿美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从幼稚园就在一起。现在是阿美的GF,但是对异性的感觉大于同性,换句话说,就是所谓受了伤的异性恋。这种人,可以说是LES的客星。阿美总在刻意的选择忽略。
晚上9点30分,明子坐在吧台前,要了杯血玛丽,懒洋洋的看着小云对阿美撒娇。
明子心里看不惯小云。但不可否认,小云确实是个美女,那种楚楚可怜需要呵护的类型;而且,小云最大的“优点”就是,即使五分钟后就要和别人订婚,也能够让此时的身边人感到自己是她的唯一。
所以,阿美现在是幸福的吧?虽然会不安。
“为什么我找不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明子转头,仔细看了看身边发问的纯洁MM,好象是小云的同学的邻居的某某带来的。确定她不是在勾引,只是纯粹想找一个慈眉善目(?)的人回答问题。所以明子回答:“因为命中注定的人只有一个。”
“什么意思?”纯洁MM不懂。
明子发挥答疑解惑的精神:“全世界有六十亿人,不管你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找到自己命中注定那人的机会是三十亿分之一,几乎等于零,前提还是真有这个人存在。如果改找自己的同类的话,机会大约为万分之一,如果知道如何找到同类的话,你就有很大的机会,比如说千分之一,找到一个人,虽然不一定就是那个命定之人。”
调酒师晨见明子又在大放厥词,教坏纯洁MM,瞪着眼,举着酒瓶冲她的脑袋运气比划。
“那怎么找到同类?”果然,一听到三十亿分之一的机会,没人敢去赌那个运气。
发挥宁死不屈的精神继续教MM:“你看过水浒传吗?”
MM摇头,果然,现在的MM只看少女漫画,看美女帅哥,不知道经典两个字怎么写。
“知道西门庆吗?”
MM点头,好样的,没看过水浒,至少看过金瓶梅吧!
明子敦敦教导:“中国最经典的勾引圣经就是水浒传中王婆给西门大官人布道那一段。西门大官人为拜师学艺,先献上白银二十两。”
MM纯洁归纯洁,还不笨:“姐姐,我请你吃冰激凌!”
明子点头,孺子可教。
“王婆教西门大官人,看到可能的目标,首先要接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要和她接上话,你可以和她说,今天天气不错,或是跟她说说衣服,首饰,如果她不接这个话题,就改说股票,也可以试试昨天看的韩国连续剧,反正如果她肯和你开始讲话,事情就有一两分了。
“等话讲到熟了,可以用风言风语试她,开始的时候,十句里有一句疯疯傻傻就可以,看她不反感呢,就十句里说两句,等到你有一半时间说都是暧昧话,而她也没有变脸色跑路,事情就有五分了。
“这个事情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事情有了五分,不可贸然就做下一步。一定要不着痕迹,能拉拉她的手,扶扶她的腰,她要是挣脱呢,就是不成了,要是轻轻挣一下算了,事情成了七分,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磨到――呜――痛!”明子抱住头,下那么重的手,晨是要把我打成白痴吗。
晨举着酒瓶凶器,脸色恶狠狠地:“不要教坏人家纯洁小孩,她把你说的话当真了怎么办?你以为你在开花花公子培训班?”
“No,no,是花花女郎!”明子反驳,立即又狠狠挨了一下。
纯洁MM看看明子,看看晨:“你刚才说的都是随口编的?”
明子翻了个白眼:“傻MM,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纯洁MM眨眨眼睛,似乎还想问什么,可惜一阵温暖的旋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喜欢你 捧着我的脸
凝视我的双眼
从那里看见爱的诺言
喜欢你 抱紧我的肩
亲吻我的泪眼
在我手心里面写下爱永远
直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天
乞求上天让你走在我前面
还要你在我手心写下
爱 无悔无怨
喜欢你
在我手心写字一遍一遍
心脏随着笔画颤抖
合上了就是 爱百年
喜欢你
在我手心写字一遍一遍
写下我和你的名字
握紧了就是 生生世世的相恋
……”
明子抬头,询问地看向阿美。阿美摇头。
歌曲完毕,酒吧内一阵叫好。歌手西走下台,走到小云面前,微笑:“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小云笑得灿烂。
嘈乱四起,嘘声、掌声、口哨声……声声入耳。
“西,恭喜,又出新歌。”明子走过来,说。
小云歪在阿美身上,笑得直打颤。
众人不解。
西笑,有些尴尬:“这首歌不是我们的。”
“那是谁的?”纯洁MM也凑了过来。
西看向小云。
小云笑着摆手:“不是我,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是冰冰的朋友。”
冰冰?
冰冰是小云的表侄女。人如其名,一个酷酷的冷美人。
“冰冰今天有事,没有来。前天,她让我送两张歌词给西。”
众人恍然。“两首?”有人说。大家的眼光顿时集中在西身上。
西笑:“另外一首不适合现在的气氛。”
小云眨眼:“我没关系,反正冰冰一定会问情况的,早点听也好。”她看着阿美:“你认为呢?”阿美犹豫。她摇摇阿美的手:“我想听。”既然如此,阿美当然不会有意见。
西看看大家,走回台上,和其他人说了几句。音乐响起,和刚才大不相同,激烈而狂野,重金属带出呐喊:
“分开炼狱的火舌
看你在荆棘上裸足舞蹈
洁白的羽翼片片撕裂
雪色的血
将世界湮没
出生时就已知道
这世间缺少公平
偏偏可悲的人们啊
代代重复着可怜的谎言
睁眼 闭眼 选择不看
以为已经麻木
却听见灵魂的哭喊
荆棘上的舞蹈
我的眼中只有你脚下的鲜红
是不是 远离笑容就没有泪光
是不是 放弃幸福就不会痛苦
是不是 只要追逐就扔掉孤独
是不是 不停拥抱就不再冰冷
……”
有人问小云:“这叫什么名字?”
“残忍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