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你家，而你也没有去上课。你说现在只要呆 在我身边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于是我们一起喝酒 ，一起外出购物，一起煮东西吃，当然还有许多少不了的甜蜜时刻，其实自从你表白心意之后，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甜蜜的。因为我知道我们是相爱的。
　　早晨醒来，你还 枕在我的手臂上，睡得很香。嘴角似乎还 带着微笑 。我搂 住 你。却感到一丝丝的恐惧一下下的从身体最深 处涌出来。

　　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是因为我们在一起太幸福了么？幸福到感到恐惧？还是因为我体 内渴望自由的 念头再度 冒出？不对。就现在的心情来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最 好是有人能把我们一起扔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我想 占有你。我以为我可以。

　“钤……”

　　忽然，电话响 起来了。我怀里的你因电话铃声而惊醒。虽然电话放在我这边，但我当然不便去接 电话 的。你噌噌噌地爬到 我身上，拿我当人肉 床垫，然后接起电话。
　　“Angel”
　　电话那头传来一把沉沉的男声。在安静的房间里，电话那头的话我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趴在我身上的你身体明显僵住 了。
　　　“是你？”你说。“有时间么？出来聊聊吧。”那头说。你打了个冷颤，从我身上滚到床边又顺势坐了起来，“我和你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皱着眉头说。“我相信我们还是有话说的。出来吧，老地方不见不散。”那头说完就挂了。你握着话筒半天才放回电话上。我坐在旁边一动不动也不吭声。你背 对着我坐着，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
　　“你在家等我。我要出去一下。”忽然你回过头来亲了我一下，丢下一句话就四处地找出换洗的衣服跑到浴室洗澡。洗完澡，你就蹭蹭蹭地跑下楼 ，接着我听到铁门咔啦一声响，我知道你 已经出去了。
　　是他吗？你是去赴他的约了吧。偌大的房间没有了你立即就变得冷冰冰起来，一切东西仿佛都变成黑白的了。我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就连拉一下被子都不愿意。因为我不知道没有了你之后这些动作还有什么意义。我就这么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迷迷糊糊地醒来，不知我到底在 床上躺了多久，也不想看钟。
　　　忽然，一种窒息感毫无预兆地向我袭来，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划过太阳穴流到耳朵 里。我再 也忍受不了了,掀开被 子翻身坐起。我开始听到自己的唔咽声。我站起来推开落地窗，一股海风涌进来，吹起了窗帘，窗帘拂过我的脸和身体。帮我擦干了掉落的泪水。

　　蓝色，眼前一尽的蓝色。我第一次觉得蓝色能让人感到恐惧。

　　等到你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盘腿坐在床边，看着你开门进来，你很疲惫的样子。你看着我，一脸抱歉的神色。你放下包，慢慢地走过来，跪在我的面前，然后慢慢地趴在我腿上。
　　“对不起”你说。
　　我伸手拍拍你的脊背，顺顺你的头发，这头像深海一样蓝的神秘发丝曾多少次的让我心 绪 。但此刻我却嗅到它散发出一股陌生的古龙水味。我捧起你的脸。你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清沏。你看着我的眼神中却添上了一丝胆怯，你在害怕什么呢？我并不会伤害你的啊。尽管我的心在狂 叫着：“把她锁起来！不要再让她离开了！”

　　　不敢吻你，害怕吻了之后，自己会失去离开的勇气。

　　　于是我松开手，站了起来。换 上那天从家里穿过来的衣服。我离开了这幢有着我和你所有美好的回忆的房子。
　　　当铁门咔的关上之后，我看着被阳光晃得花白的柏油路，才觉得自己回到现实中了。之前的那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Angel的存在，我还是一个囊中羞涩的穷光蛋。并没有什么爱情降临到我头上。我并不是童话中之后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王子”。
　　不知是怎么回到铭山路29号的，但一个多小时后我站在了家门口，开门进去，我的狗窝还是和以前一样 ，乱糟糟的。床垫、箱子、电视机、满地的塑料包装纸和易拉罐都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我从未离开过一样。进屋关上门，我却发现有一团陌生的白色躺在我脚边。定神一看，才记起是我走那天买回来的冰箱 ，我蹲下来，拉开冰箱的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冰箱 里的灯明晃晃的亮着。照着光秃秃的置物架。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 ，我竟然想不出它装满东西的样子。

　　　我开始怀念艾子家的电冰箱了。不知艾子有没有把过期变质 的东西拿出来扔掉？不知艾子有没有去补仓？
　　于是两个小时后，我敲响 了艾子的门。敲了好久，没人应门。一定 是出去了吧？幸好我还没把房间的钥匙还给艾子。我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艾子家还是那个样子，就连闹钟摆放的地方都没有变。我关上门，就跑去开艾子的冰箱 ，冰箱 里黑漆漆的。我看了看插头，插头好好的插在插座上。但冰箱 里的灯就是不亮，里面还发出一股怪味。像 是什么东西变质 了的味道。冰箱坏了，我叭地合 上了冰箱的柜门。


　　　　四个小时后，我抱着家里那台新的冰箱站到了艾子家门前，艾子还是没回来，我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把艾子的坏了的冰箱 换了下来。盯着新的冰箱 ，我插上了插销。打开冰箱柜门，冰箱里的灯明晃晃地照着，充满了喜悦似的。
　　我打开窗户，向下看。下看是一条胡同巷子，很少有人经过。我抱着艾子的破冰箱 放到窗户上，轻轻一推冰箱就掉下去了。我趴在窗棂上看着那台冰箱 从五楼堕下，在下面摔了个粉碎。我想 。应该是粉碎的吧。我视近眼，看不清。
　　本想去补仓的，开了门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一毛钱，又退回去了。退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床垫的弹黄吱吱的叫，梗着我的屁股。忽然间，我想起了你卧室里那张舒服的大床。人坐上去绝对不会响绝对不会被弹黄梗住屁股的。
　　我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从眼皮底下奔涌而出。我大声的哭着，哭得喘不过来。胃底下一阵阵的犯恶心，我趴在地上一阵干呕。呕完之后继续哭，哭着嚎着。脸上眼泪和鼻涕和在了一起，嘴巴里满是苦涩的泪水。手撑在地上，却摸着一滩滩的潮湿。
　　　不知哭了多久了，我惭惭地没力气了。哭声也渐渐地低下去。我退回去坐到床上，呜呜的低声抽咽。实在是没力气了。我躺了下去，抽咽着抽咽着，渐渐地竟盹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屋里开着灯。虽然没有睁开眼，但也能感觉到。有人在帮我脱鞋。一定是艾子，我认得她的香水味。我等艾子帮我把鞋脱完就把腿往床上缩了缩。艾子又抖开被子盖到我身上。之后听到一阵息息索索的声音。接着灯也灭了。又是“砰”的一声门响。门外就传来了艾子的声音。艾子说：“今晚不能在我家过夜了。我们去旅馆吧。”然后有个声音答应道：“好吧！”然后就是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摸过一个枕头，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9点多了。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这间充满阳光的屋子。想起过去几天发生的事，觉得它们既远又近，像是发生过又像 是一场梦。伸个懒腰，翻一个身，发现那边的床头上放着两百块钱，下面压着一张纸，我抽出来 一看，上面是艾子潦草的字迹：谢谢你帮我换 了冰箱 ，这两百块钱你拿去帮我补仓吧。这次你想住 多久就住 多久。不必分摊房租了。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