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飞过的天空里,我追着你的影子。那一夜的百合花香又涌上了我的梦。
(尾声)
在日记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那张照片。蕊儿用透明胶一点一点拼起来的,那张被我撕碎的照片。背后的字迹显得已经不够齐整,但依然可以看见那四个字。我反反复复地读了又读:
不离,不弃。
2000年的夏天我回到了上海。
我的左手牵着Mike,右手是Melody。
他们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和娴熟的英文跟我讲着话。
我带他们去外滩坐游轮,到东方明珠看夜景,在九曲桥上喂鱼。上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只有到了夜晚,我才能从湿润的空气里嗅到一点昔日的意味。
淮海路旁边的小路上开了很多的酒吧。那些个浓装艳抹的孩子们在迫不及待地消耗着多余的青春。再也没有10年前,看到梅蕊时那种清澈得浑身都会升腾起来的感觉。
但是,她从这个城市消失了。她断了所有的与我的朋友的联系,她的父母告诉我,她去了外国了。欣说,她在大阪念管理。
我在那个城市滞留了10来天,终于是不得不走了。最后的那个傍晚,我带Mike和Melody去"红房子"吃"火烧冰激淋",于是又走回了淮海路。
我在那个熟悉的弄堂口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很坚决地往里走了。
两个孩子跟在后面,互相用一些我都不太明白的孩子的俚语嘻噱着。
我们终于停在了那个门口。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走廊里亮着昏暗的灯。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人们房间里传出来的电视连续剧的声音。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那扇门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个剪着短发的年轻女孩,干干净净的样子,一条白布裙子,手里拽着本书似乎要出门。
她看见了我,很有礼貌地问,请问您找人么?
我看着她,笑了笑,说,我很多年前在这里住过,今天忽然想来看看。
她听了一下子来了兴致,连忙说,真的啊?进来看啊。
她的一口普通话说得很纯正,看来是个来上海发展的北方女孩。她一边说,一边过来拽我的手,她的手柔软而细致,年轻而充满张力。
我们走到门口,里面又迎出来另外一个女孩,她叫了一声:茜,你怎么还没走啊?
原来拉着我的手的女孩叫茜,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符合她那种纯粹的样子。
茜显然有些兴奋,一边还拽着我的手不肯放,一边大声说:霏儿,这位大姐说她以前在这里住过的呢。
叫霏儿的女孩显然要成熟稳重些,她没有说什么,只朝我笑笑,侧了身,让开一条路,算是欢迎。
我跨过了门坎,似乎跨回了时光隧道。一切都还是那么静静地存在,虽然家具都换了,但还是那种简朴的木质的风格。
我忽然瞥见墙上有几张泛黄的信纸,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我自己的笔迹。
茜看我好奇,就示意我走过去。她说,这是我们以前的主人留下的。后来换了不少人,但总是关照下面进来的人把这个保留着。我猜那时候这个屋子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刻骨敏心的故事,即使从这些片言只语就能感受到了。
你们知道那是谁写的么?我问。
不知道。这次是那个叫霏儿的女孩抢着回答的:不过听说以前那个"伴你到黎明"的主持人梅蕊在这里住过,我想也许是她的吧。
我笑笑,不置可否。一个人离开那么久还被人惦记着无疑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我轻轻在心底叹了口气,回头却瞥见那两个女孩正在相视而笑。她们的眼神是那么那么的清澈,在眉目之间传递着只有她们自己才明白的秘密。
我心底忽然一动,悄悄退后了一步。这样我可以看见隔着书橱的里屋的全部。我确定,那里面只有一张床。而正对着我的梳妆台上,插着一瓶百合花。。。
茜和霏儿送我出去。茜说正好自己要去图书馆还书,可以顺路和我一起走。我们走出几步,霏儿在后面喊:茜你记得带些蚊香回来啊。
知道了。她答,你先去洗澡看电视,我一会就回来了。
我看看她,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朝我笑笑,眼睛里却藏不住的快乐。
走到弄堂口我们准备告别,她看了我几秒钟,然后说,再见,安姐姐。说完,把一脸诧异的我留在了那里,自己径直转身往马路上走去。
又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大声说,那些墙壁上的字写得真好。
我望着她的背影渐渐在这霓虹夜幕中融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普通,执着。也许没有人会去理会她的快乐她的痛楚她的故事,包括刚刚认识的我。
但是人总是要这样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下去的,经过一点什么,然后明白一点什么。最后,我们都是这人群中的一分子,把秘密藏在心里,把微笑留在脸上。
妈咪,我累了,要回家。
Melody使劲用小手拉着我,我蹲下身子,抱起她,一手牵过Mike,我对两个孩子说,走,妈咪带你们回家。
=全文完=
第一次被这样的文章这样的感动。真的,那天一口起读完,也不记得哭了几次,只知道是流着泪看,看完眼泪还在流。说不出的心痛,真的是被痛到了。直到现在一想起来,还是会泪眼模。
这么好的文章希望与更多的LES分享。希望它也能打动你的心灵,这样也不枉我花这么多的气力了。
更谢谢原作者十三不靠,是你让我发现我还能被如此感动的,谢谢。这本书我一定会去买的(虽然我已经专为此书去过上海很多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