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或者女人,这始终是一个问题。
(二十六)
点滴治疗终于有了一些效果。梅蕊不再每天晚上出虚汗了。头痛的症状却丝毫没有减弱,相反有时候更加严重。痛起来的时候她甚至会去用头撞墙。
我在一封信里无意中说起梅蕊的病情,Andy很快就寄来了一些美国的止疼片。他甚至让我安心照顾她,不必为不能接到他的电话,误了他的回信而担忧。拿着那封信的时候我的整个脑袋是空白的。我不能接受两个人都那么纵容我。而我,即使用猜分币的方法去割舍一个,其实也是非常困难的决定。
有一次我异想天开地对梅蕊说,如果Andy同时娶了我们两个就好了。我要他也能爱你。
梅蕊听了很酸楚地笑笑,说,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是不是总归不能择一?
我被她点了正穴,也是半天不能说话,觉得她越来越是敏感。
由于工作实在太忙,梅蕊开始不能按时去医院。而且医院的设备又很糟糕,她在那里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回来总是精疲力竭了。医生不得不同意她可以选择在家里或者一些街道的医务室去做,并再三关照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的父母都是医生,把她接到家里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们便一起暂时搬进了我们家。我是独生女,妈妈很希望家里多些人。看到很是聪明的她,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们便在小房间的橱上做个简易的吊架,我陪她躺在被子里吊针。她常常没吊半瓶就睡着了,一只手伸在被子外面,一只手被我握着。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把这个秘密暴露,但事实常常来不及解释。我的房间是连着阳台的,所以妈妈平时要晒衣服总是从我这里走。那天我还是陪着梅蕊吊针,她已经睡着了。我看着熟睡的她,忍不住伏下身子去吻她。也许命中注定,我妈妈推门进来。我来不及收回身子,但也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她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去了阳台。我发现后来只要我和梅蕊在屋子里,妈妈便开始敲门。我暗自猜想,她其实是知道一切的了。
胡岩把"心经"打理得很不错。梅蕊开始欣慰于她的选择。我也逐渐觉得自己对胡岩太小家子气了。我们三个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慢慢多了起来,而且竟然变成了他的大老婆和小老婆之称。
有时候我会暗自叹息,觉得男人也许生来就是上帝的宠爱,明明两个女人自己相爱,却还是无法离开男人,需要证明的是什么?自己孱弱的心?还是无以应对的社会?
我不知道是谁在玩弄着这一切。我一直后悔那天下午我为什么要提早去淮海路上的家。其实我可以打个电话给她然后一起回去的。我想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因为好久没有给她做饭了。我盘算着该去买些什么她喜欢吃的东西便匆匆忙忙回去了。
我的脑子里那时候还是在想着怎么做一点好吃的犒劳她,我一路想象着她看到那些菜时高兴的样子。我甚至去南茜排队买了她最爱吃的马兰头,再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半成品。我喜欢两个人在家里生火煮饭的日子,也喜欢看她故意露出的谗相把一桌的菜吃得精光。
但是,世界上就是有神喜欢捉弄人。我的钥匙才打开门,便发现屋子里是有人的。梅蕊和胡岩就象两只受惊的小鹿发现了猎人一样,听到门响立刻就逃开了。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恰到好处地抓住了他们分开前的轨迹。我想,如果我再晚来几分钟,或许我就在床上看见他们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冷静了下来。我装出很抱歉并且有些调侃地说,对不起啊,你们继续,我先去弄菜。
这种无事人一样的轻薄显然惹恼了梅蕊。她的脸涨得腓红,胡岩则是最轻松的,似乎他的爱情宣言成功得有了见证,竟然顺手去搭在梅蕊的肩膀上。我不敢面对他们,却在眼角中瞥见她把肩膀扭开了,卸下了他的手,然后进到里屋去了。
胡岩被抛在客厅有些尴尬,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然后跑过来说,安,有没有我的份?我也饿了呢。
我笑笑,说,只要你不吃很多,大概是够了。
那顿晚饭吃得很有些沉重。三个人各怀心思。席间梅蕊把脚轻轻搁在了我的脚上。我不忍抽掉我的。就那么搁着,一动不动。胡岩一直在勉强着讲些笑话给我们听。大家都笑得很生涩。好容易收拾好一切,我跟他们两个说,我先走了,回妈妈家。
梅蕊没有留我,只轻轻说声,自己小心。我朝她笑笑,看见她和胡岩并排站着,心一下子酸开了。强忍着要掉下来的泪,转身出了门。
在大街上,我拦了一辆车,钻进车里,我便放声大哭。司机也不管我,把收音机开得响响的,竟然是梅蕊白天的节目录音。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书,电话响了。我斜眼去看,不接也知道那是她的。响了一阵就没了。又过一会,我的呼机响了。不用去看,那是梅蕊的。我勉强克制着自己,心底却盼望着她能够锲而不舍。果然电话又那么响了几次,结果把隔壁的妈妈吵醒了。她敲门进来,说,没听见么?
我才回答了一句,累,不想接,电话又响了,我连忙接了起来。然后看住母亲,她摇摇头,笑笑退出了房门。
梅蕊在电话的那头很小声地说,安,对不起。
埃,其实应该说对不起的哪里是她?如果要说对不起,那么,我这样分了一半的心思给她,是不是应该千遍万遍地说对不起?
我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责任,又哪里来对不起?这一场风花雪月里的事,不过是两颗不安分的心一次小小的出轨而已。而现在,我们都被拉回了"现实",那么是不是就象那星期天的动"米老鼠和唐老鸭"一样,拉上帷幕,然后说,厄噢,演出结束了。
我这么想着,一句也听不见她的话。我的心思乱飞着,只想能够快快睡去,于是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不做。
她还在电话那头说着,我无力地垂下手,把电话搁在了旁边。我让自己以最舒服的姿态把头贴在柔软的枕头上。我闭上眼睛,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流动。我不想听她在讲什么,只要她的声音在,我便是安心的。我想,以后的日子,没有她的声音,我可以把那些录音带放着听。
我伸手拉灭了台灯。黑夜里,我将电话听筒慢慢凑近嘴边。我仍然闭着眼睛。我在听筒上深深一吻,然后便沉沉睡去了......
阿三有问: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梅蕊那么爱你,为什么还会接受胡岩呢?
爱一个女人,同时爱一个男人,有时候大概真的不是矛盾,而是互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