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温热的空气里握住了我的手,
呵气如蓝
(六)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梅蕊的家,一室一厅的房子,简单而精细。
她把我留在客厅里,自己又跑去厨房忙碌。我站在那里看她的世界:迎面的墙上竟然是一张很大的上海地图。地图的旁边贴着一些可能是别人从世界各地给她寄来的明信片。有些留着邮戳,都一律用彩色的塑料小钉子钉住了一个角。风吹来的时候,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会在那里荡啊荡,很是惹人。她还零碎地贴了一些自己的照片在那里,各色各样的,各地各方的。
房间里响着似有似无的音乐。卧室的门微微敞着,可以感觉到还没有拉开窗帘。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被窝的气息还在温热地蔓延着。
正胡思乱想着,她已经一手拿一只杯子进来了。她递了一杯咖啡给我,自己则喝着热牛奶。玻璃杯里的奶淳厚淳厚的,让我忽然起了一丝柔情来。
她朝我笑笑,就自顾自喝起来,却也不象别人那般待客,怕冷落了客人。我却看着她,也那么笑笑,不似一般的客人要放一些客套话来。我只看着她喝,一口一口的,执着而沉稳着,每一口都实实在在地把那黏稠的液体灌进了喉咙,肠胃。
她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放下杯子看我在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饿坏了。昨天没吃什么东西就睡了,这会儿肚子在吵架了。
她说完,也不等我回话,竟又开始喝起来。
我"扑蚩"一声笑了起来,她一下子倒是被呛到了一样,竟然把小半口牛奶又呛回了杯子。我连忙过去拍着她的背,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慢点喝,我不是在笑你呢。
她止住了咳嗽,抬头看着我,很认真地说,我吃东西的时候特别不能分神,一分神就会呛到了。
我又小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说,没事没事,你慢慢喝阿。
她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我,我的手还在半空中停着,她忽然说,埃,要是我男朋友知道这么细心就好了。
我是听说她有个蛮不错的男朋友,好象还是个名人。不过对于这些如果她不讲我都不会去问。对于我来说,她的世界是个谜, 我怕一不小心踩错了就会招来麻烦。
她终于把另外半杯牛奶喝了下去。然后径直去了厨房,我听见水龙头出水的声音,我忽然想,那些听她节目的人如果听到这声音会是什么反应?
她不一会儿就端了杯果汁进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忽然问,简妤最近怎样,都好久没联络了。
我说我也是忙着公司的事情,不过听说她买了一个六代导演的片子的国际版权,发了。
她会做得很好的。梅蕊淡淡地说,我第一次看到她便觉得她是能做事的人。
我点头附和着:是啊,她才30出头就能做那么好,很了不起的。
梅蕊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问:她是不是喜欢女人啊?
我呆在那里停了好几秒,不知道怎样回答。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回到眼前。我不知道梅蕊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事实上,除了那天晚上,我和简妤都是隔得远远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有些莫名的尴尬。
现在梅蕊那么问起来,我倒一时不知道怎样解释了。
她却在那里笑了: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呢。
我忽然有些脸红,白了她一眼:你别瞎说呢。
她却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怎么就那么当真了呢?
我又白了她一眼:你总是开这种没轻没重的玩笑,不跟你讲了。
她很宽厚地又是一笑,说,看你小孩子脾气吧?好了,要不要看我的照片啊?她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歪着头看我。
当然要了。我一下子来了兴致,连忙表示附和。
她站起来,朝我摆摆手,说,去里屋吧。屋子有点乱,不过反正都是女孩子。
我随着她进了屋,一张很大的大床横在屋子中间。屋子里没什么东西,一个大橱,一个床头柜,一张椅子上放着几件她的衣服。
她走到窗前把落地窗帘一拉,阳光登时洒满了整个屋子。
她从床头柜里捧出几大本影集来,一张一张讲解给我听。每一张都似乎是当时拍摄时镜头的回放,我看着她的手,我发现她有一双极美的手,很纤细修长的指,收拾得很好的指甲。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很精致的银戒。随着她的手的舞动,那戒指的反光在眼前一晃一晃的。
我忘记那时我看见了一张怎样的照片。我只记得我想去看,她连忙用手捂住了,我拼命想扒开她的手,她却忽然之间抓住了我。
她抓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在她温热的掌心里握着。这是我们第二次这样握着手,第一次,是在我20岁生日的派对上。
我被她握着,也不想抽回来,抬眼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脸。她的气息透过空气中的尘埃,扑面而来。
阿三有问:我一直搞不清除,你到底什么时候爱上梅蕊的呢?
说真话,我也一直没有搞清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