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使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冰冷幽蓝的眼睛看着我……
1
细想起来。
我平静的生活是被一个奇怪的邮包打破的。
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地去上班,唯一特别的是那天我突发奇想在“永和”喝了一碗咸豆浆,老实说那色泽搞得我有点儿反胃。
然后我走进我工作的大厦,我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负责收发信件的大叔就给了我一张包裹单签收。
寄件人是“耶丝”。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我想“耶”应该不是他(她)的姓。通常人们寄发邮件有可能只要姓不写名,而只写名不加姓的倒不多,更何况我不记得我认识叫“耶丝”的网友或笔友。
拆开包裹,在层层叠叠的废报纸里,我发现了几块碎玻璃。这些玻璃装在一个较为结实的塑料袋里,大部分玻璃上或多或少都明显沾有黄褐色的污渍。
一个叫“耶丝”的陌生人给我寄了几片碎玻璃,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气氛变得有点儿诡异。我当然不会头脑发昏地以为是某个暗恋我的人寄给我的,因为这是碎玻璃而不是玫瑰。
“呤呤……”
电话猛地震响,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我一跳,我立刻放下包裹接起电话。
“这让你想起什么吗?”
一个声音妩媚的女人。我很奇怪有人可以用这样一种语调说话,阴柔地,磁性地,缓慢地,优雅地,魅惑地,同时又是充满邪恶的。
“你是耶丝?”我一边打开塑料袋一边问。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笑声,她没有回答我,而是说:“仔细看看,你真的想不起玻璃上的血迹了么?”
我手上正把玩着一片玻璃,听她说到“血迹”二字,我慌忙扔掉了,“你说什么,这……这是血迹?”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这血迹是谁的吗?”
“谁的?”
“用用你的脑子,小傻瓜!”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我看看装着几片碎玻璃的塑料袋,突然发现它很像电影电视里那种装凶器、证物的袋子。气氛已经由诡异里透出一丝丝凌厉的杀气,我停下胡思乱想,把塑料袋、碎玻璃连同那些废报纸、包裹盒子、签收单据统统扔进了字纸篓。
我没想到,几天以后,我遇到了耶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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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遇到耶丝的那一晚开始,我的生活全毁了。
本来,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英俊、事业有成的男朋友,生活已经向我展开了甜美的微笑。然而就因为耶丝,我整个儿的生活,我的事业,我的爱情,我的幸福,乃至我的家庭全毁了,变成了泡影,变成了噩梦!
记得高中时代,我们班有一个热情奔放,浓眉大眼的女生,她那不羁的性格,爽朗的笑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匹西部草原上奔腾的野马。那个时候我们的语文课本上有一段对野马的描绘――
那长长的鬃鬣在黎明淡青的天光下,就像许多飘曳的缎幅。
在日出的草原上,还可以看见野马的长鬃鬣,那鬃鬣一直披垂到膝下,闪着美丽的光泽。
我已不清楚这匹野马现在正在哪一个国度的哪一片草原上奔腾。当我第一眼看到耶丝的时候,我的思绪曾有瞬间的飘忽,我因为……或者是我希望耶丝也是那样一匹野马,夜晚混入游牧民族放养的马群嬉戏,吃草,交配,清晨与人类电光石火般遥遥对望以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让人记得它们那美丽的鬃鬣,性感的身姿。
然而我错了。
耶丝不是一匹野马,她是一头野兽,不仅难驯,而且嗜血。
那天晚上我和田原宏在迪吧跳舞,我跳累了,坐到吧台边喝饮料,这时候耶丝穿戴得像一个职业妓女向我靠过来。
“你男朋友是个狗杂种。”她咬着我的耳朵说了这句话,然后退后几步,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我的反应,穿了网纹丝袜的两条长腿交叠着,随音乐的节拍得意地一颠一颠。因为这只是她靠近我所说的耳语,加上周围嘈杂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我并没有认出来这是耶丝的声音,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认定了她就是耶丝,尽管这个女人还没有告诉我她是谁。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在展现在我面前的这个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我一下子觉得她很讨厌,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小太妹一样的女人,我以前从未见过她,以后也不想再见到她。我包裹在微微汗湿的衣服里的身体突然很不舒服。谢天谢地,田原宏这个时候走上来了,我说我有些胸闷恶心,让他扶我去洗手间,这样我和男友就能离开那个讨厌的女人了。
我小心地观察着男朋友的脸色,打消了一些不好的念头,比如田原宏背着我和别的女人胡搞,现在这个女人找上门来了。
我在洗手间泼了点冷水到脸上,感觉稍微好点了,正当我准备拿出纸巾擦手时,田原宏竟然走了进来。
我背靠着洗手台有点儿嘲讽地看着他,幸好这时候没别人,否则他肯定被骂成色狼。
田原宏走上前一把抓起我的手往里间推,我发现他的手劲特别大,甚至弄疼了我。他脸上的表情像一头发情期红了眼的野牛,更像吃了春药欲火焚身的德国法西斯。我突然害怕起来。
我很快被他按在小间的墙上。这里卫生条件不是很好,抽水马桶打开着,那一圈本来该压屁股的地方印满了黑脚印,整个厕所隐隐散发着清香剂与恶臭混合的味道。
我反抗了几下。田原宏的手已经摸到我的裙子里,把内裤扒到了膝盖处。我骂了一句:“你烧死啦!放开我!”
“别动!”他不复过往的温存,这句话说得异常冷酷。
我心底涌上一股无名火,趁他把我翻过身面对墙壁的时候对准他的手就一口咬了上去。他痛得龇牙咧嘴,手便放开了。
我提上裤子以后夺门而逃,到门口的时候我又回过头来,老实说,他算是个读过书的人,即便喜欢做一些附庸风雅的事,可本质上并不坏,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现在的他简直像一个陌生人。我委屈而火大地嚷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啊?婊子?”
我逃到了吧台前拿我的外套时,田原宏跟了出来,他的表情简直像一只中了邪的疯狗,他扑上来抓住我的手臂大叫:“不许走!”
拉拉扯扯间,我眼角的余光瞥到正坐在角落悠哉悠哉品尝马丁尼的耶丝,这个巫婆好象全知道似的,一脸妩媚的笑容看着我和男朋友尴尬地拉扯。
老实说,我还不想搞得太难看,但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可能在厕所里时我就被吓哭了,我已经又羞又怒又怕。
“喂,放开她!”耶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们身后。
“少管闲事,滚开!”田原宏不耐烦地说道。
只听“哗啦”一声,耶丝随手抓起一个啤酒瓶砸在田原宏后脑上,我男朋友山一样壮实的身体一下子压了下来,带翻了前面的一个凳子,最后软趴趴地伏在地板上了。
耶丝一定是喝多了,因为她满不在乎地用脚把田原宏翻了个个儿,然后撇撇嘴,意犹未尽地说:“他妈的,翘了!”
近旁看热闹的几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门口的警察更是虎视耽耽地看着我俩。如果这个时候我会蠢到胆敢溜之大吉,那实在不合我的风格,可我居然拉着醉醺醺的耶丝夺路而逃。据说羚羊、驯鹿一类食草动物遇到危险往往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是本能反应,由此可见我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了。
我生平做的最愚蠢的事就是在那个时候拉起耶丝这个大麻烦精企图开跑,这等于不打自招得承认我们是一伙儿的,我就他妈的这样稀里糊涂地上了这条贼船。
我们下了楼梯奔出大门时,已经有不少警卫潜伏在那里了,我仿佛已经听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呜啊呜啊”的警车呼啸声。熟悉是因为我警察在电影里听到这种声音,陌生是因为这次它是冲着我来的。有个穿制服的家伙拿电警棍在我肩上轻轻点了一下,我好象中了女巫的魔法,一下子全身无力,直挺挺地栽倒在台阶上,意识还有一点点地残存,好象是耶丝畅快淋漓的“哈哈”大笑。
她大概是个疯女人。
不,也许疯了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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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黑暗中我听到女人凄厉惊恐的尖叫,紧接着我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周围的安静使这种喘息更显得空气中充满一种近似恐怖电影的味道。最后,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如果刚才那惨叫不是我在梦里听到的,那么也就是我自己发出的,或者我尖叫然后我又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
我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一边环顾这个陌生的房间。原本我卧室的门应该在左方,而这个房间的门在右前方,门上方还有两个气窗。我的手刚想移动,便发现手背上正插着挂点滴的针头,借着漏进屋子的几缕微光,我可以初步确定这是一间医院的单人病房。
我还不想考虑自己为何会在医院,至少这里不是监牢,我想我刚才一定是做噩梦了,田原宏没有死,我也不认识一个叫耶丝的女人。我记得在迪吧里时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那我又怎么可能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就是叫“耶丝”呢?一定是我在做梦,也许我发生了什么意外被送进医院,而且我已经躺了好几天了。
想到这里,我呼出一口气,把自己重重地摔回病床。我想我可能出了车祸,怎么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呢?
正当我闭起眼睛努力回忆时,一双冰冷坚硬的手突然卡住了我的脖子,我睁开眼睛,只隐约看出一个人的轮廓,我甚至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我的恐惧一下子攀升到了极点,这会儿是做梦吗?我祈祷这一切只是做梦,不管天上的哪一个神仙听到了我的祈祷,我真心希望这只是梦,我希望这一切都变成梦。但是那双手的力度和温度都是那么真实,就连那铁链般的触感都是那么得真实。我感觉到了窒息,奇怪的是提出抗议的不是肺部,而是心脏,它每跳动一下都带给我巨大的痛苦,可我必须让它继续跳动。
“咚!咚!咚!”它艰难地,一下一下地跳动。我的喉咙处起先感到那双手的冰冷,然而此刻我竟觉得它像烧红的燎铁一样灼痛灼伤了我。我能够听到死亡靠近的脚步声了。
――“咚!咚!咚!”――
我从来没有想过像我这样的人会走到这种境地,成为凶杀案的主角,无论是充当凶手还是被害者,这都是我不愿意也不去考虑过会发生的事情。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我又感到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脸,那个人唤道:
“舒鸿,醒醒,舒鸿,醒醒,醒醒……”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还是一样的病房,一样的昏暗,喉咙口的灼痛使我不停地咳嗽,好象那里有几个细胞突然跳出来惊声尖叫。天哪,我的心脏实在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折磨,我在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舒鸿!”
“你……咳咳……你是谁?”
“我是耶丝啊!”
老天,这个梦什么时候能醒?
耶丝扶我坐起来,捧住我的脸,以一种无比严肃的口吻对我说:“听着,你很危险,有人要杀你,快跟我走!”
说着她就要拉我下床。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由全职太妹改行为兼职女狭了?我不耐烦地挣开她的手,我说:“我没事的,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谁会想杀我呢?我不认识你,请你走!”
“傻瓜,我是要救你,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你摸摸你脖子,那掐痕是不是还在?快走,没工夫跟你解释了,马上离开这里!”
我用手去抚摩仍然生疼的脖子,虽然看不到伤痕,但是我确实感觉到了,无论是那种疼痛,还是指甲刮伤处的血液的触感都很真实,那血甚至还是新鲜的。
耶丝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往门口拽,我还没来得及穿上鞋子。她戴上口罩,敏捷地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外张望了一下,确定无误后,她拉起我的手飞快地溜出病房。我这才注意到她穿了一身护士服,而我则是一身傻乎乎的浅蓝条纹病人服,胸口还有“510”的字样。
沿途有些医生护士走过,一个个都戴着口罩,口罩上面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吓得我都不敢上前搭讪。
我们来到楼梯拐角,我看见上面写着“17”,而耶丝竟然选择不坐电梯下去,倘若换成是上楼而不是下楼,我一定会大声抗议的。
我们在六楼碰上一个同样穿着病人服的男子,耶丝二话没说,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又一脚把人家踹下楼,她简直是残暴透顶。
“你疯了,他会摔死的。”
“啊,那最好了,免得他拖住你的脚。”耶丝口罩上面的眼睛眉毛都显示出满不在乎的神情,然后她一手拉着我绕过那个病人横躺的身体。我回头想看看那个男的是否安好没,可是他的脸埋在手臂里,看不清,我只发现他有一双极其丑陋,没有血色的手。
下到二楼时,耶丝突然停住了,她拿掉口罩,回头对我说道:“呆会儿我们得穿过大厅,记住,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当你是木头人,什么反应都不准有,不准看别人的眼睛,不准停下,更不准回头,知道了吗?”
“干……干什么,拍电影啊你?”我也被她搞得神经兮兮了。
耶丝简直咬牙切齿了,“你根本就不了解状况!”她在那里兀自喘了几口粗气,平缓了一下情绪,这才说,“如果你反悔了,你回17楼好了,不过我不敢保证你能不能活着出这个医院。”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想听解释吗?出了医院我就告诉你。”
我们在二楼与一楼间的楼梯上僵持了一会儿,我想,算了,这种事不能拿来开玩笑,更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说:“好吧,我跟你走。”
耶丝笑了笑点点头,:“这才对!”
对她个头!如果她不是疯子,那我就是,或者我们两个都是。
耶丝重新戴上口罩,然后走下楼,穿过一个偏厅,在打开大门之前,她又叮嘱道:“准备好了?”
门“哐当”一声打开,顺着耶丝的肩膀看过去,只见这个非常宽敞的大厅里有两大排桌椅,初看像一个工作间,但是靠墙的许多地方又零零落落摆了些沙发,垫子之类的。现在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她刚才以那么严重的口吻警告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有反应。这里的病人全部穿着统一的病人服――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分布在各个角落,他们的长相,表情,动作以及发出的各种声音使人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出自同一个种。我简直像在疯人院、陈尸管里参观。
我看见有一个男人的脸严重变形,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额头突出,眉际更突出,凹陷的两只眼睛正虎视耽耽地盯着我,活像我欠了他九族的人命外带一百万一样。
“别看人家的眼睛!”耶丝低低地训斥道。
我慌忙别开视线,看到另一个人正仰起头,满脸幸福地看着天花板,好象他往见了上帝一样,口水正从他溃烂的嘴角淌下来。
我和耶丝朝着正对面的一扇大门走去。她一刻也不想耽误地径直走过去,脚步无比坚定,我可以想象得出她两眼正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扇门的样子。我心里也跟着越来越紧张起来。
突然后面起了骚动,有人推开了门,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看来还不止两三个人。
我刚想回头去看个究竟,耶丝就预先警告:“不要回头,他们不是来抓你的。”
脚步声越来越向我们接近,我紧张得快叫起来了,除了汗腺,泪腺也开始分泌液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紧张成这个样子。就在我感到要束手就擒时,脚步声由左方远去了,那里有一个人突然尖叫起来,我甚至听不出那声音是发自男人还是女人。我听到了那个人的脚步声,然后是他(她)被扑倒的声音,然后是挣扎扭打,然后又是脚步声,不用的是这一回皮靴踩在地板上出奇得整齐,“唰唰唰”,像军人才有的步伐。他们抬着那个病人按原路返回了。
在离门不到五米的地方,大厅另一头又有一扇门突然被撞开,有个女人高声叫道:“510,站住!抓住她!”
我还没反应过来,耶丝一把拉起我的手冲向大门,她利落地拉开门,带着我奔下台阶。
我低头一看,可不是,我胸口写的正是“510”,啊!简直像犯人的名字!
我们穿过草坪,奔向阴暗的树丛,那里停着一辆“凌志”,银色的车身,我之所以知道它是银色的,倒不是因为今晚的月色不错,而是这个时候所有屋外的灯全亮起来了,在这样强烈的灯光下,连一辆玩具车的颜色都能分辨出来。
我跳上车还没来得及坐稳,耶丝就发动了车子,我发现她开车技术不错,草坪让她破坏得很彻底,我更是被颠得七晕八素。而她在这个时候畅快得大笑,不可否认这种刺激带给她强烈的快感,可我性格恬淡,天生就不喜欢刺激的事物,实在折腾不起。
耶丝载着我在全城狂持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她把车停到了国道上,点上一支烟慢慢抽起来。好吧,我想她也需要休息一下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
“你好象很心急。”
“少罗嗦!你说不说?”
她吃吃地笑起来,烟雾便随着她的笑声一颤一颤地从鼻孔里喷出来,渐渐迷糊了她那张冷酷的笑脸。老实说,女孩子这种把烟从鼻孔里喷出来的抽法是最最粗鲁的了,可是耶丝这娘儿们长得挺好看的,有着诱惑男人堕落的本钱,看起来非但不粗鲁,还要命得有味,而且邪门。
“其实我也很想把答案告诉你的,可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这个谜得由你自己揭开。”
“你这不废话么?我不要命地跟你跑出来就想听这些?”
“别激动,我不告诉你,可没说不帮你啊?我会帮你找到答案的,提示你,引导你,或在关键的时刻保护你。”
“我不需要什么答案,我的生活很美好,可是自从碰上你什么样的倒霉事都跟着冒出来了!”
“倒霉?倒霉是你自己造成的,难不成你还想过回以前的生活?”
一听这话我简直火冒三丈,“我自己造成的?!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请你离开我,以后也别再我面前出现!我要回家了。”
“家?你还有家吗?你把你男朋友杀了,警察正到处找你,你居然还想回家?”她好象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整个车子里都回荡着她疯狂的笑声。
其实我也想笑,可那是哭笑不得的那种笑容,“明明是你用啤酒瓶砸死了我男朋友,酒吧里的人都看到了,你怎么能赖在我头上?”
“什么?啊?我杀了你男朋友?到底是你赖我还是我赖你?人是你杀的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赖,我有什么好赖的?”
行了,我已经肯定这是个极度危险的疯子了。我不再答理她,推开车门准备逃命要紧,说不定她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等等!”耶丝的手不由分说又关上了我推开的车门。
我感到车里“腾”地升上一股杀气,我注意了她的双手,没有任何凶器,我又看了看她护士服的几个口袋,也不像有什么利器放在里面。这使我稍稍放下心来。
“等等……等等,看来你是不相信了。那好吧,我们去田原宏住的公寓,你自己去找答案。”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也许田原宏根本就没有死,我急切想见到他,或者说急切想揭开事实的真相。虽然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可出于一种侥幸心理,我还是存在着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希望――一切只是场噩梦!
这样,半个多小时以后我和耶丝已经在田原宏住的公寓楼下了,他住的是17楼。17――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不知怎么的,我的脑子里“轰”地一响,突然想到这种高度掉下来可就没命了。我以前从未这么想过的。
“在上楼以前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今天走出这么一步的话,你的生活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我讨厌她那种故作神秘的口吻,甩开她的手就进了底楼的电梯。然而在我要按下17楼的键钮时,耶丝又挡住了我的手。
“你真的想好了?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今天上了17楼,你的生活就将彻底改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你就得跟着我到处逃亡了。”
我回头看着她那张略带微笑的脸,尤其注意那双散发着绿幽幽寒光的眼睛。耶丝表面上是在阻止我,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用心,她似乎一边在推拒我,一边又极力地诱惑我。我的生活一直都是很正常,很平淡的,我从来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走到很混乱,很糟糕的一步。其实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耶丝的话好象在暗示我只要不上楼,不找答案,那么魔法消失后,我依然是我,生活依然是生活,我可以一脚抽身,退回到以前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边看着耶丝那张邪恶的脸,一边还是用我的食指按下了那个数字键。
我说:“你是女巫吗?”
耶丝“哈哈”大笑,这种似乎由强烈刺激带来快感而发出的笑声简直成了她的招牌,如果那答案令我心灰意冷,我似乎可以预见到我将永远逃不脱这种令人心悸的笑声。
“对!而且是一个专门致人死地的坏女巫!”
我原本以为她的笑声只是在嘲笑我的问题提得很愚蠢,可我没想到她竟然马上承认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也知道她只是开玩笑。
电梯的速度降了下来,17楼到了,我们一前一后走向田原宏的家门口。我正准备按门铃,却发现防盗门和里面的门都开了一条缝,我也就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当我看见站在窗口的是谁以后,我简直幸福得想要大哭一场。我就知道这一切只是梦而已,没有人死,也没有人疯。
田原宏在微怔以后就向我张开了手臂,我一头扑入他怀里,眼泪紧跟着就掉了下来,嘴里不清不楚地喃喃着。
我抬头想确认这个人就是我的男朋友,他白马王子一般的脸庞,高山大海一样伟岸宽厚的臂膀,我的田原宏,我真是爱他爱得发狂。可是他的脸在乍见耶丝后突然变得刷白,那情形绝对不能用“见鬼”简而言之。回头去看耶丝,只见她双手交抱胸前,挂着一脸得意的笑容慢慢走上前来。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把推开田原宏,沉下脸道:“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不是和你有一手,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预备瞒我下去?!”
“姓田的,你怎么不说话啊?说话啊!”
耶丝步步紧逼,田原宏则退到了窗边。我可以预料到她会给对方一个耳光。然而突然之间,情势急转直下,田原宏扑上前双手钳住耶丝的肩膀,像扔一口破箱子一样将耶丝甩出窗口。玻璃随之“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窗口只剩下一个不规则的大洞。
“你疯啦!这是17楼,会出人命的!”
我大步向前探出窗口想看个究竟,但我立刻觉察到有一个黑影向我背后扑来,我一回头,田原宏那双长而健硕的手已经卡住了我的脖子,他想把我也推下楼!
我的脑子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只感到背后有碎玻璃扎破衣服,刺入了我的皮肤。我上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了,如果不是死死地扒住窗子,我大概已经摔下楼了。田原宏向我欺进,我整个身子弯成了“U”字形倒挂在窗台上,幸好我练过多年的舞蹈,身体的柔韧允许我做到这一点,这使得田原宏不能顺利地掐我,尽管他也探出了半个身子,可是我仍然能正常呼吸。
“刚才是你到医院来准备掐死我?”
“是,我后悔刚才不多掐你一会儿,怎么让你活过来了!”
我的心凉透了,我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吃亏的肯定是我,他要是突然退回去,只消在我脚上轻轻一拨,我就翻下去了,情急之下,我想也不想踢起一脚绊了他。他重心不稳,向窗外整个儿扑了出去。
我感到风呼呼地吹过耳边,风里好象还夹着田原宏“啪”一声落地的闷响。我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慢慢直起身,虽不敢看,却还是微微探出头去。
我鼓足勇气,睁开因恐惧而紧闭的双眼,底楼,田原宏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那里,我甚至不太记得他坠落过程中究竟有没有惨叫。
但是,我发现,下面只有一具尸体,穿护士服坠楼的耶丝不见了!
我退回客厅,脑子里乱作一团,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话:“我真的杀了人!我真的杀了人!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呤呤呤……”
震天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我的胸口就好象猛地撞上了时速300公里的超级赛车,痛得我几乎心肌梗塞而死!我连呼吸都失去了控制,只觉得一阵要命的窒息。
怎么办?接还是不接?现在是凌晨2点多,如果不是急事人家不会打过来,不接,对方也许会着急,接了,不是证明这个时候我正好在凶案现场?
天哪,“凶案现场”!我怎么会和这个词眼扯上关系!?
最后我决定接电话,但是我先不发出任何声音,听听对方是谁再说。我从卫生纸卷上扯了一段纸,颤抖着包住话筒。正当我准备拿起话筒时,铃声停住了。
我缓出一口长气,吞了吞口水,刚刚要抬手擦擦额角的冷汗――
“呤呤呤……”
我吓得几乎弹跳起来,这该死的电话,它吓我一次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这一次我没有过多犹豫,一下子就提起了话筒。
“我早说过了,人是你杀的,现在相信了吧?”电话里传来世界上最尖锐最冷酷的笑声。那笑声好象不是来自电话线的另一端,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扔下电话,失声痛苦起来。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完了!耶丝说得很对,当我决定上17楼找田原宏时,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以后的生活将永远陷于这种疯狂的笑声中。
耶丝,她真的是一个世界上最坏最可怕的女巫!
我一边啜泣一边一筹莫展地原地打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实在承受不了了,我不仅杀了人,还惹上一个魔鬼。
这时候我看见了那扇半开着的门,我想也不想,径直走向它,拉开门。
我感到我面前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然后我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其实我以前身体很好,从不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