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12-31 00:00:00 编辑:金陵笑笑 字体: 大|中|小】
“你好!我想应聘贵公司市场部!”
我循声抬头一看,一个很青春的女孩,含着笑,双手递上一份简历。
好熟悉的目光,在十年前的晨雾中,我似乎,见过。
接过她的简历,翻开:姚歌,1979年11月,广西人,本科,经济管理专业……
“好的,一周内给你答复!噢,这电话能通知到你本人吗?”
“我一般都在的,要不,我给你留给你一个手机号码吧!”
她掏出笔来,在号码下又添了一串数字,字迹就象她的人一样清秀。写完,她直起身子,朝我微笑点了点头:“拜托了!”
在回去的路上,那双熟悉的眼睛不时出现在我的脑中。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浓雾正在渐渐消散,有五、六十个女孩子正在跑道上跑步,伴着体育老师的口令和哨响,“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女孩们象一群在蓝天上盘旋的鸽子,我也在其中。
说实话,我是一个不喜爱体育活动的人,但800米是达标的项目之一,无奈,也就只得随着大家一起为了顺利毕业而加紧训练。
有必要说明一下,我当时念的是一所女子中学,所以你才会在操场上看见那么多的少女,每天早晨,伴着霞光伴着晨雾,象钟表上的时针一样,一圈又一圈……
一声尖锐的哨响,“喂,小姐,没看到红灯啊!”我如梦初醒,这才看到前方一位胳膊上箍着红袖章,手持一面小黄旗的老太太严厉地瞪着我。
我急忙下车,退回到等候线以内。
下午,我到常务副总的办公室汇报情况,虽说我是人事部主管,但人事部就我一人,所以也可以说我是跑腿打杂的,大权还是掌握在副总手里。
“小宋,早晨情况怎样,可有合适的人选?”
“应聘的挺多,但符合条件的较少。这里是我认为可以考虑的几个人的材料。”我将六、七份档案放在他的面前,姚歌的特意放在最上面。
“好,我来看看!”
“这个人条件挺好的,还是优秀学生干部呢!”我看到他把姚歌的那份搁在不被考虑的一列。
“是市场部,又不是招售楼小姐!女孩子太娇气,不能出差。”
“我跟她谈了会,感觉她这人挺灵活,交际能力很强,做市场拓展应该是适合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在意她能否被录取。
“哦?”副总的眼睛从眼镜上方饶有兴趣地盯住我:“你觉得不错?”
“是啊,而且她说她可以出差的!”
“好吧,既然你觉得不错,就听你一回!”他把那两堆档案推过来:“你去安排吧!”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心里犹豫了:是现在通知她,还是下周一通知?如果不及时通知,她会不会被别的公司录用?想到此,我抓起了电话。
“你好!请问姚歌在吗?”
“我就是!你是?”
“我们上午才见过,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正常的情况我应该是说:您已被我公司录用,请您于XX日来我公司人事部报到。
“什么好消息?你是谁啊?”
“我是XX公司人事部,今天中午的时候你不是来应聘的么?”我对她没有立即想到我有点失望。
“哦!那是不是录用我了?”
“是啊……”
我的话还未说完,对方就欣喜地说:“真的啊!太好了!谢谢你啊!”
我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你下星一早晨八点半来我公司报到,地址你记一下:XX大厦15楼1506室。”
“好的,好的,是找你吗?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宋,宋悦。”
“谢谢你,宋小姐!”
我又匆忙通知其他两个被录取的人,再把一些人事资料整理归档,已经下班了。
回家的途中,我莫名奇妙地高兴起来,觉得所有的行人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天空也特别的干净,空气特别的清新,一切都宁静、详和……
父亲正在精心修剪他的一盆:“举头望明月”,他从年轻时就爱侍弄花草,盆景作品还在市里得过奖,家里的小院子里摆满了盆盆罐罐。看见我,他直起腰来:“小悦回来啦,快开饭吧!”
母亲从屋里走出来,接过我的包:“咦,今天情绪不错嘛!”
我笑笑:“我看到爸爸的盆景特别好看。”
“哟,这倒是新鲜,你可从来没关心过我这些宝贝的呀!”父亲也得意了。
“快进屋吧,汤都炖了一下午了!”
我喜欢我们家的气氛,父母都是很本份、很朴实的人,我是独生女,也是他们生活的中心。他俩退休前,父亲是机械局工程师,母亲是中学教师。虽然免不了有老人家的唠叨,可是却是温馨、甜蜜的,这也是我不喜欢出去玩,宁愿待在家里的原因。
“今天公司有什么新闻?”父亲又开始每天晚饭时的必问题。
“没什么,早上去省人才的。”
“中午没听你说嘛!又要招什么人?”
“市场部上个星期走了几个……”
我的话未说完,母亲发表评论了:“现在年轻人就是不安份,一天到晚跳槽,以为自己本事多大呢!”
父亲也点头:“嗯,都不踏实,还是浮躁。人没有扎根的思想哪能做好工作呢?哎,那招到了吗?”
“招到了,现在找工作的可多了,我们招三个人,却有一百多人报名。”
“那不比考大学还难呀?”母亲三句话不离本行。
“是啊!”我喝了口汤:“这汤真鲜!”
“那些人怎么样?能力强不强?比原来那个小李如何?”父亲对我们公司的人事了如指掌,这都是因为他们二人退休后,常常以听我们公司的事情为乐。
“有一个倒不错!”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是男孩子吧?”母亲试探着问,眼睛笑眯眯的。
“NO!你错了,是个女孩!”
母亲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是条件好的男孩呢!”
“女孩怎么啦?我们家小悦不是女孩吗?你是不是还重男轻女呀?现在你想生也生不出儿子啦!”
“你个老不正经,我不是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吗?”母亲嗔怪父亲。
唉,又说这个了!我沉下脸不说话。
父亲看看了我的脸色,对母亲说:“我们家小悦这么好,你还愁她嫁不出去?”
我的脸肯定更苦了,不吱声地吃完饭,把碗一推:“我到房间去了!”
门一关上,我就听到父亲在小声责怪母亲:“你在饭桌上说这些干什么?搞得小悦不高兴?”
母亲有点委屈:“我不也是着急吗?陈老师和杜老师比我还小几岁,都抱孙子了!”
“年轻人的事情,你操什么心?”
“我不操心谁操心?她也不小了,都27岁了。我们那年代,这岁数,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事急也急不来呀,别把孩子逼急了,到时候你后悔!”
“我什么时候逼过她了?上次介绍王主任的儿子,她见都不肯见,我不是一句也没说她吗?”
“你小声点!”
……
我无奈地摇摇头,打开CD机,放进一张陈悦的《情竹》,在桌前坐了下来。
星期一,我去的特别早,从家里到公司只有五、六分钟的路,中间只隔着一条长长的坡。
出了电梯,公司门口站着一个更早的人。听到我的脚步声,那人转过头来是DD姚歌,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袖衬衣和一条浅棕色的裙子,背着一个浅棕色的皮包,一看到我,就绽开了笑脸。
我的脸腾地红了,没有料到她会这么早来,我还没准备呢:也不知道我的头发刚才有没有被风吹乱;早上走的匆忙,皮鞋好像也忘了擦;早晓得刚才在一楼去洗手间照一下镜子;我办公桌上好像星期五走时也没有收拾,乱糟糟的……
“你好!宋小姐!”她对我点头。
我慌张地点了点头:“你早,怎、怎么这么早啊?”
“这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我想应该积极对待啊!”她笑吟吟的。
我掏出钥匙,抖抖索索老是对不准锁孔。
“你有大门钥匙啊?”
“是啊,我,我经常加班!”
“哦,那好辛苦哦!”
“也还好啦,倒是你们可能会出差!”
“不要紧,我正好喜欢到处玩呢!”
我们边说边走进了办公大厅。
“你的办公桌还没有安排呢,这样吧,你先坐我在这边吧!”我把我桌子旁边的两张接待椅拖了一张过来。
她坐下来,看到桌上我的名片:“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就是人事主管了?”
“哪里哪里,人事部就我一个人!”
“那也很不容易啊!”
“你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我拿出一个纸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走到右前方的饮水机旁,拈了些茶叶,给她泡了杯茶。
同事们陆续进来了,几个眼尖的男同事看到姚歌,眼睛一亮。
“宋主管,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吗?”
“是啊?”
一个男同事嘻皮笑脸的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嘿,不错哦!”
我正色:“卫总来了吗?”
那几个人顿时严肃起来:“刚才看到他车在下面,应该来了!”
“那好!姚歌,你跟我来一下!”
另外两个男孩也到齐了,卫总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地介绍公司的一些近况和发展,问了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强调了几点注意事项,就让我把他们带到会议室讲解公司的规章制度等。
“各位同事,欢迎大家成为XX公司的一份子,在同行业中,我们公司有着最雄厚的实力和最强有力的服务支持……”这是我早已烂熟于心的一席话,姚歌的眼睛亮亮地望着我,反倒让我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今天我是怎么了?
总算将这套例行公事般的岗前教育进行完毕,我将他们带到市场部的经理旁,他正在接电话,见我递过他们的资料,忙用手接住,指指他面前的两个空位和两个男孩,我点头,又指了一下姚歌,他的眼睛搜索一圈,扬扬下巴,示意那张饮水机旁的空位。
什么呀!那位子在我们的办公大厅里最差,人来人往不算,单是饮水机的嗡嗡声就会让人心烦意乱。姚歌却好似很满足,她坐在桌边,打开抽屉和电脑,又抓起桌上的电话,听了听,放下,又伸手摸了摸隔断屏风上的布纹。
真是个孩子!我暗想。在我这个位置,只要脸微微朝右偏就可以看到她,这个发现让我觉得那位子也不算最差。
一上午她似乎无事可干,只是在翻动着我给她的公司简历和员工手册。喝些水吧!我看看结着一层水锈的茶杯,走进洗手间,刷洗干净,又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理了理头发和制服,微笑了一下,从容地走回办公室。
在饮水机旁,我偷眼看她,她正低头玩着一杆圆珠笔。
“很没劲吧?这跟在学校可不一样啊!”我敲敲隔断,低声说。
她没说话,抿着嘴笑笑。
“慢慢就会适应的,总要有个过程,对不对?”我想起自己第一天上班时,也是无人搭理,坐了一天的冷板凳。
“嗯,我想也是!”她感激地看着我。
我端着杯子回到自己桌前的时候,才发现我竟忘了倒水了,又不好意思再跑去,只好坐下来,继续低头写一份季度小结。
大约写了半个小时,我再次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往杯子里加热水。
“请问洗手间在哪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
我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忘了这个环节了,这也是我刚才在会议室应该介绍的内容之一:各办公室的分布、洗手间的位置、紧急通道等。“出门向右,第三个房间就是!”
一会儿,她进了办公室,径直走到我桌前:“宋主管,中午你们在哪儿吃饭啊?”
“就在自己办公室里,中午会有盒饭送来,不过你明天要在九点钟告诉行政的陆小姐,就是你左边那位!”
“哦,谢谢!”
“哎,你今天中午怎么办?没有预定啊?”我想起这件事情。
“没事,我出去随便吃点面条就可以了。你呢?”
“我家离得近,一般回去吃。”
吃完饭后我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这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可今天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回办公室了吗?
门口的东西多不卫生啊!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又没有人理她!
那些男同事会不会?
我匆匆穿衣起床,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了。母亲听到动静,追出来问:“怎么啦?公司有重要的事情啊?都不午睡了?”
“嗯,我今天事情很多!”我骑上车飞快地走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正趴在床上打盹,小陆和小马在小声聊天,姚歌的座位空着。
我一阵失望,坐到自己的桌前。
“咦,你今天来这么早干嘛?”小马好奇地问。
“家里来了亲威,吵得很。”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打开电脑,找了几首喜欢的歌,把音量调低,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
我的旁边坐下一个人,我睁开眼睛,是她。
她看我醒了,抱歉地说:“打扰你了?”
我忙摇头:“没有,我闭着眼睛在听歌呢!”
“我也是听到你在放歌才忍不住坐过来的,你也喜欢这首林忆莲的《野花》吗?”
“是啊,林忆莲的歌我都喜欢,不管是早期的,还是后期的!”
“我也是啊!”她小声地惊呼:“从她一出道我就关注她了!你还记得她唱的《依然》吗?”
“当然记得了,那首歌获得一九九一年香港劲歌金曲金奖,那台颁奖晚会我还看过。你有没有听过她唱的《没有你,还是爱你》?也很好听啊!”
“这首歌我也喜欢呀!”她小声地哼了几句。
我赞叹道:“你唱得真好!粤语也很标准!我就是发不准音,所以也唱不好。”
“我是广西人啊,都是一个语系的。”
那首《野花》放完后,又是一首我喜欢的歌之一《离开以后》。
她又瞪大了眼睛:“我觉得我们好有缘哦,怎么我喜欢的你都喜欢?”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这个小小的爱好,会让我如此欣喜,那天中午,我们坐在一起听了许多首歌,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的听的,我喜欢那种感觉。她安静地坐在我身边,我们共同聆听一首歌,有时会忍不住轻轻跟着哼几句,很默契、很DD浪漫;
时间仿佛又回到十年前,曾经有两个女孩,喜欢在午饭后,并排坐在座位上,一人塞一只耳机,也不时跟着唱一两句;午后的阳光和熙而温暖,洒落她们一身,那是一段让人怀念的日子。
我和姚歌很快熟悉起来,我知道她住在城西,离公司大约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每天可以同一段路,就是那个长长的坡。她好像有一个男朋友,每天中午都会跟她通电话;她象众多女孩子一样,喜欢那些小饰品:挂在包上的、贴在手机上的、钥匙扣等等;她喜欢吃辣的;喜欢喝茉莉花茶。
知道她喜欢喝茉莉花茶,是因为那天我有个中学同学毛毛来找我,正好我的茶叶用完了,姚歌就递给我她的茶叶筒,还强调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绿茶,只有花茶。”事后我问她为什么要喝花茶,据说花茶都是用茶叶末做的。她说她喜欢那种茉莉的香味。
那天下班后,我特意绕到超市了买一包茉莉花茶,回去就泡了一杯。
母亲很奇怪:“你不是一向就不喜欢花茶的吗?上次你爸开会发的那包,都霉掉了,你也没喝!”
“那是以前,现在我觉得花茶好喝啊!”
姚歌对工作也渐渐熟悉了,她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女孩,做什么事情都能很快能进入角色,不久就得到众多同事的肯定。
每天中午,她和男朋友的电话也一直没有断过,看得出他们感情很好;这个发现让我有点沮丧,后来又懊恼:我有什么好沮丧呢?话虽这样说,可是,每次她和那个人通话时,我还是有点不自然,总是有意无意地想听清楚她说的话,其实也无非是些恋爱中的人说的那些情呀爱呀的,她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总是特别低,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我很羡慕那个男孩,因为可以感觉到姚歌很在乎他。
这段日子,我的父母又开始瞎操心了,他们疑神疑鬼,认定我有了某种情况。
“小悦,你最近怎么总在公司吃饭,就那么忙?”母亲的警惕心最高。
“盒饭没营养,有空还是回家吃吧!你不在,你妈中午吃饭都不香!”父亲也附和。
“明明是你在那边唉声叹气吃不下去,这会儿都赖到我身上了!哎!都是在公司吃吗?有没有出去?”
“出去?我能去哪儿?”我诧异。
“其实,和同事一起吃饭也是很正常的!”母亲和父亲交换了眼色,故做不经意地说。
我哭笑不得:“都想到哪儿去了!你们想象力真是丰富!忙过这段我还是会回家吃的!”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多参加一些集体活动!……”
回家吃中饭?这只是我敷衍父母的一句话,其实每天中午的午餐和休息时间是我一天中最向往的时间,常常是一大早我就盼望中午快些来到。我和姚歌不仅仅听歌,而且会很轻松地聊天,我没想到我和她有那么多的共同爱好,我们有着共同喜欢的歌,对古典文学和书法也情有独种,我们一样不喜欢剧烈的户外运动,甚至都喜欢吃橘子。时间长了,同事们也惊讶地发现我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人竟然也能有那么多的话。
姚歌一个人在外地,也没人照顾,我常常能看到她一边骑车,一边啃着包子馒头什么的。
“你这样一边骑车一边吃东西很危险的!”我在她背后摇着铃铛,赶了上去。
“不要紧,我习惯了!”
“你们早晨不烧早饭吗?”我知道她和她的男友同居。
“来不及,而且他不喜欢吃家里烧的早饭。”
那天恰好母亲也没有准备早餐,我的车篓里放着一袋牛奶和一包饼干。
“哎,我早晨已经吃过了,你帮帮忙把这些消灭吧!”她的身体确实应该补一补,太削瘦、单薄了。
“是吗?那我可不客气了!一个包子还真吃不饱呢!我属于那种光吃不长肉的人!谢啦!”
于是,我开始经常在出门后拐到我门家旁边那条小巷子里,那儿有几所学校,早点摊也很多。煎饼、菜包、烧麦、豆浆、牛奶轮番买,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放在她的面前。
“宋悦,为什么你吃过早餐还要带早点呢?”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这……”我一时语塞。
她笑了笑:“你不是专门带给我吃的吧?”
“当然不是,是我妈怕我中途会饿!”我总算编了个理由。
“哦……”她低下头喝牛奶。
很快地,我们已经换上秋天的制服:深蓝的西服和紫红色的领带。同事们都一致评价姚歌穿的最像样,其余的都有点沐猴而冠的味道。
一天中午我们一边听歌,一边浏览着搜狐新闻(我们经常在午休的时间上网,公司早就接入了宽带,姚歌还为我和她自己申请了邮箱DD我们擅于运用公司的一切资源。)。娱乐版有一则张国荣开个人演唱会的消息,我点击打开,上面配了一张图片,他穿着一件像裙子的裤子,很是妖娆。
“你对张国荣印象怎样?”我试探着问她。
“我觉得他很勇敢,甚至有点敬佩他呢?”
“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呢?他敢爱敢恨,很有个性。”
“哦,我挺喜欢他演的片子。《阿飞正传》、《纵横四海》都很不错呢!”
“《霸王别姬》你有没有看过?”
“看过,没看明白。”
“他演得很好,要仔细去体会。”
我若有所思。
“咦?谁把我手机上贴了个沙皮狗?” 小陆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举着手机问。
“我的也有只斑点狗,好丑哦!”小马也发现了自己手机的变化。
“姚歌,你的手机有没有被人贴上这些?”陆小姐抢过姚歌手里握着的手机:“史努比?这比沙皮狗好看多了,谁干的?”
我把头埋得低低,埋怨自己弄巧成拙,原以为,给她们三人都贴上,就不会引起怀疑了,谁知……
“这沙皮狗不是挺可爱的吗?”姚歌的声音。
“一脸皱纹,真难看,你看看你的,多可爱啊!”
“是啊!这不是偏心嘛!”小马的声音。
“我觉得还好嘛,不管是谁贴的,总是人家一番心意啊!”我觉得姚歌的声音比什么时候都动听。
我的手机上也贴了一个史努比,趁小陆没注意到之前,我偷偷撕掉了,可那些胶怎么也搓不干净。
一天中午,我们刚象往常一样坐在我桌边听音乐,她幽幽地说:“从明天开始,中午我就不在公司吃中饭了。”
“怎么了?”我有些着急。
“我朋友非让我去他们学校去吃呢!”
“那好远啊,来回骑车都要一个小时,这样对消化不好!”
“他一定要我去,有什么办法呢?”
“他是男孩子哎,不能体谅你吗?”
她苦笑着摇头。
我没料到我的快乐就这样轻易的没有了。心里一急,一口气就涌上来,“呃”,噎住了,而且,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
她赶紧站起来,给我揉背:“怎么了?快喝点水吧!”
“不,呃,中午吃多了,呃……”我红着脸站起,冲进洗手间。
太丢人了,在她的面前,我如此失态,我看着镜里红头涨脑的自己,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无非是想得到中午的片刻快乐,可是连这点快乐都被夺走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打开水龙头,匆匆洗脸,捋了捋头发,调整好情绪,回到办公室。
她站起身,让我进去。
“给你倒了些水,快喝吧!好些了吗?”
那天一下午,我的情绪都很低落,不知她有没有注意到。
我一回到家,就躺在小床上。
“身体不舒服啊?是不是累了?”母亲很关切,父亲也抓了把修枝的大剪刀进来:
“小悦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噢,明天中午回家吃饭。”我懒懒回答。
母亲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要累了就先睡一会儿,过会我把饭盛来给你吃!”
母亲将父亲拽了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我听到他们门外在客厅里窃窃私语,可是我已经不太关心了。我对着门口挂着的一串玻璃风铃发愣,我想我不应该这样,认识她还不到四个月,就算我们很投缘,可是她也是女孩啊!我又何必这样,我不是很排斥这种感情的吗?
记得十年前的晨雾中,一个坐在双杠上的女孩对站在她旁边的女孩说:“我很喜欢你!”站着的女孩愣住了,满面通红地跑开了,从此,再也没有理过她。
这段记忆虽然已经离我很远很远,可在我的脑中依然清晰如昨。
我开始逐渐控制自己投向她的目光,开始减少去打水的次数,这对我来说并不太难,她没来公司前,我原本就有“骆驼”这样的称呼:基本上不喝水,上洗手间也很少。自从她来后,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她呢?一星期下来,似乎也憔悴了许多,人也显得更加瘦弱,每当看见她下班时在我的前方费力地蹬着自行车,我的心里就会很难受,她的男朋友也太大男子主义了!怎么不来我们公司陪她吃饭呢?
今年流行电动车,公司很多同事都买了,常常在电梯里看到他们提着充电电池,一次听到有人问姚歌:“你每天骑那么远的路,怎么不也买一辆。”她却笑而不答,但我知道原因,以前中午聊天时听她说过,她每月的房租水电就要交500元左右,再除去菜金和日用品,连零花钱都剩不下来,哪里能与我们这种吃住在家里的人比呢?
一天晚上趁着电视里出现了电动车的广告时,我对母亲说:“我也想买一辆!”
“你们公司离家那么近,走都走回来了!买电动车干吗?”母亲很奇怪地问。
“上班时下坡还好,下班就太累了!忙了一天腰酸背痛的,真有点吃不消!”
我努力编造着理由。
“女儿要买就买呗!如今年轻人不都爱骑一辆吗?省力又环保!”父亲边为我撑腰边对我挤挤眼睛。
“要买你去帮她买,我可不掏钱啊!”母亲的心动了。
父亲笑笑:“我?我连私房钱都没有啊!你最会出难题!”
“不用你们费心,就用我每月上交给妈的工资买吧!”自从工作后,每月我都会将薪水的百分之八十让母亲存在我固定的帐户下,剩下的不是买些家里常备的水果就是供我去逛书店和CD店时用。
两天后,我早早骑着那辆崭新的电动车上班了,在楼下停车时看到了姚歌,她正在不远处与一个女孩子说话,我锁好车,转身一看,姚歌已经不见了,估计上楼了,那女孩恰巧经过我的身边,她皱着浓浓的眉,一身牛仔和象牙色的皮肤给人一种野性的感觉。
她是姚歌的什么人?以前肯定没有见过,她们大清早谈些什么呢?我思忖着,突然,一阵淡淡的香气漂过,我惊觉,我一定是在哪儿闻到过的!
漫无边际的揣测着,我走进了办公室,姚歌已经打开电脑,很专注地在敲打着什么。我也随即坐下,悄悄地注视着她。啊!我想起来了,那香味曾经有一次在姚歌身上闻到过,那天她帮我修电脑,其实也就是内存条松了,我们却因此靠的很近。
是巧合吧?还是……
我对自己的胡思乱想很生气,我怎么又关心这些不该我操心的事了?我低了下头。
“叮叮……叮叮……”电话铃响了,是姚歌桌上那部分机,咦?她人呢?
我环视周围,市场部的位子都空着,只得走过去,拿起电话, “你都不想接我的电话了?你以为我心里好受?……”
“喂喂!你找谁啊?”我赶紧打断里面那女孩连珠炮似的问话,里面的人楞了一下:“我,我找姚歌,她在吗?”
“她可能去洗手间了吧!你DD贵姓?”
“那我再打给她吧!谢谢!”
放下电话,我有些怔怔的,正巧姚歌进来,我连忙对她说:“刚刚有你的电话!”
“是吗?是那位?”她的眼圈有些发青,象是睡眠不好似的。
“一个女孩,没留下姓名。”
姚歌有一丝不安:“女孩?不留姓名?她没有说别的?”
“没是啊!她只是说她过会儿再打。” 不知为什么我隐瞒了那女孩的两句问话。
“哦,谢谢!”她好像松了口气。
一上午,那个女孩似乎都再没打来电话,快下班的时候,姚歌走到我的面前,“宋悦,你中午回家吃饭吗?”
“我?怎么啦?”
“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啊,你不去你朋友他们学校了?”
“我们吵架了。”
我正想问什么,副总出现在门口,示意要我到他那边去一下,我只好把自己的好奇心按捺下去。
“你们到底怎么了?”我们并排坐在附近的一家台湾便当店里,我问她。
“也没什么,我想可能是性格不太合适吧?”她的手在胡乱地折着一张纸巾,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两个人在一起,争吵总是难免的啊,要互相包容。”
“哎,宋悦,你怎么没有谈起过你的朋友?”
“我?”我有些窘迫:“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不会吧?你这么好……可别条件太高哦!”
“不是,这种事情要看缘份啊!可能跟我有缘的人还没有出现吧!”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那你连动心都没有过?”
“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什么呢?说来听听!”
“十年前有个人,我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感情,我喜欢跟她一起玩,喜欢一切她喜欢的,但是有一天,当她说她喜欢我的时候,我却觉得很别扭,自此我再没有理她……”
她显然没有听出我说的“她”是女字旁的她。
“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又不接受呢?”
“不知道,也许我胆怯了吧!”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谈起这件事情。
“太可惜了,好多事情错过了,就不会再回头了。你应该积极一点,勇敢一点。有什么可胆怯呢?爱情是没有错的啊,无论是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
“是啊,已经十年了,我想她也应该早就忘记我了!”
“还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机会,希望当他靠近你的时候,不要再错过。”她认真地说。
“说我这些陈年旧事干嘛?说说你吧!倒底怎么性格不合了?”
“他的爱好跟我不一样,我喜欢两个人在家里看看书,听听歌什么,他总想出去玩。都大四了,我劝他,他就跟我急;今天早晨还说要搬回宿舍去住,我们就吵起来了!”她的眼中有什么在闪动。
“你好好讲他,不要摆出一付教训他的面孔……”
“我在他面前都是低三下四的,怎么可能还摆教训的样子呢?语气稍微重点,他就立刻要走。”
我气愤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但我还是忍住,毕竟劝合不劝分。
“也许时间长些,就会好了!你多点耐心。”
“如果他性格像你这样就好了!”
“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样的,他要是像我这样,岂不是个娘娘腔了?”
她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号码赶紧接通:“喂……”
“……”
“你早上又没打电话来,我以为……”
“……”
“你怎么能这样说?”
“……”
“那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挂掉电话,抱歉地对我说:“真对不起,我得马上去他们学校!你自己吃吧!”
“那你骑我的车去吧,快一些!”我把自己的车钥匙递了过去,“我骑你的车好了!”
“太谢谢了!”她匆匆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已经疑云密布了。
明明是个女孩的声音啊!这么近,我听得很真切。难道?不会吧!会不会是个嗓子比较细的男孩呢?可是……
我胡思乱想了一个中午。
下午,姚歌的情绪好象比早上好些了,看来她和“那个人”关系有所好转,我甩了甩头,想将那满脑子的问号驱走。
她喝水、她理头发、她起身和别的同事讨论公事、她接听电话、她在电脑上制作销售图表、她找小陆拿剪刀、隔壁的同事问她要资料……
我的眼前晃动着她的身影。
“哎,宋悦,你的车钥匙,谢谢你啊!”
“钥匙?你别急着给我,晚上我去亲戚家,坐公共汽车,还是你骑吧!”
“不好吧?万一丢了怎么办?”
“不会那么倒霉吧,你就帮帮忙吧?”
“真的?那我就骑回家啦!”
她高高兴兴地拿着钥匙走了,想到她不用费力地爬坡,我也很高兴。
“小悦,你的车呢?”父亲看到我走进院子,很奇怪。
“我放在前面的车棚了。”
“放车棚里?我们家不是有院子吗?”
“门口有个门槛,不是麻烦吗?”
“我帮你推就是了?”
“哎呀,下次再说吧!”
第四季度,公司的业务更加忙碌,姚歌常常三天两头的出差,有时还会带一些各地的零食、小玩意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因为知道我喜欢吃辣,一次她去四川出差,还特意给我带了几包灯影牛肉,非常的可口。
父母也从我的口中很快知道并熟悉了姚歌,常常会问起她的情况,就像去年问市场部的那个小李一样,他们喜欢这些能干的、踏实的年轻人。
“这牛肉怎么这么辣啊!”母亲吃了一口牛肉,就辣得直哈气。
“这是四川带的,当然辣了!”
“这才是正宗四川口味,跟我年轻时在重庆吃过的一样!地道!够味!”父亲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又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别老是吃人家的东西,你也要意思意思啊!”
“我们家有什么好带的?”我抬头问母亲。
“桂圆、莲子、银耳,你带点给她回去炖汤喝,外地人在这边也不容易啊!年纪轻轻的。”
父亲说:“带什么桂圆、莲子?又不是坐月子!小悦,你叫姚歌来家吃饭吧!让你妈做几个拿手的菜!”
我有些慌张:不太好吧?太唐突了,万一她拒绝了,多不好意思!以后总有机会的!
“再说吧!”我只有这样应付了。
公司领导非常会精打细算,因为冬天是旅游淡季,费用只有旺季的一半,我们被安排分三批去黄山旅游。
我提前和行政部的小陆打了招呼,所以被安排和市场部、设计部一批。
冬天的黄山游人很少,风景却别有风味。爬了大半天,我们终于到达北海。黄山我曾经来了好几次,姚歌却很兴奋,一路请我帮她拍照。
“你以前没来过黄山吗?”坐在石凳上休息的时候,我问她。
“没有啊!我第一次来。”
“那你们上学时都去过什么地方呢?”
“去过庐山,但黄山可比庐山漂亮多了!”
“是啊,如果夏天来会更好看:山顶上的温度只有二十度,很舒适,而且满山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还能看到松鼠呢!”
“是吗?我可喜欢这些小动物了!不过,你看这雾凇也很美啊,好像仙境,对不对?我们来合个影吧!”她扭过头去:“小王,帮我和宋悦拍张照片行吗?”
“好咧!”
我从来没觉得黄山这么美过,玩了两天,也没觉得太累;姚歌是个很好的旅伴,她开朗、健谈、又很细心,一路上我们一直有说有笑。
“小心点!”在快爬到莲花峰的峰顶时,她站在上面的台阶,对我伸出了手。
我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心砰砰乱跳,我希望这台阶可以没有终点……
第二天早上,姚歌很早就起来,跑到我的床边,推醒了我:“哎,快起来”她小声说:“我们去看日出,快五点了!”
北海宾馆的外边有一处天然观景台,上面已经站了十来个等待日出的人了。
“好冷啊!”我打着哆嗦,搓着手。
她也跺着脚:“我们多活动活动就不冷了!”
东方渐渐出现了白色的晨光。
“快出来了!”大家都纷纷架好相机,等待着那壮观的一幕。
姚歌也激动了,她攥住了我的手。
“有红光了!”她叫着。
“快看快看,就要出来了!”她叫着。
“真的出来了!好美!”她摇着我的手叫着。
“好美的太阳啊!”她叫着。
对面的观景台上传来高亢的男声:“太阳出来?喂,喜洋洋洋?……”
我也被感染了,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日出也如此震撼人心。
在回来的车上,她还余兴未消:“这次玩得真痛快!”
“下次还有机会啊,叫你男朋友一起出来,我们结伴旅游!”
她撇撇嘴:“跟他出来?那我们就惨了,什么都要顺着他!连什么时候吃饭,喝什么饮料都得听他的!”
“他怎么这么霸道?他没有兄弟姐妹啊?他在父母身边也这样?”
“他是独生女呗!”
“什么?独生女??”我大惊失色。
“哦,我讲错了,是独生子!”她有些不安,岔开话题:“厦门你有没有去过?好不好玩?”
照片洗出来了,我和姚歌的合影大约有五六张,我把这几张仔细夹进了相册。
快到圣诞节了,同事都在议论着节日的安排。
我没什么节目,通常这种节日都是在家里打发掉了。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朋友,这可能跟我性格比较孤僻有关,朋友一直是那几个从小学一直交往到高中的人,现在,多了一个姚歌。
“你有什么节目啊?”姚歌问我。
“我想没有吧,我不太重视这些洋节。你呢?”
“我可能会和他一起吃西餐吧,然后晚上会去教堂,我还没去过呢!”
“真是浪漫啊!”我心里空空的,脸上却笑着。
“都是他想的,我也没什么主意,其实我宁愿待在家里烤火、看书。外边多冷啊,人又多!”她虽然说得很不情愿,却是一脸的幸福。
24号快下班时,我拉住姚歌:“晚上你们去哪间教堂?我说不定也会去凑热闹哦!”
“唉,别提了,又不去教堂了!”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吗?”
“他又改变主意了,说要去HARD ROCK!我又不喜欢跳舞!”
“是吗?那也不错了,听说那边很热闹!”
“我又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唉,随他吧,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很无奈。
第二天早晨,姚歌眼睛红红的来到办公室。
“怎么了?”我拿着茶杯,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
她的肩膀在抽动,我弯下腰,发现她泪流满面。
“出什么事了?”
她无声地摇摇头。
“你们吵架了?”
她还没没有回答,我叹口气,又拍了拍她的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上午,她都很沉默,我也莫名地烦燥了起来。
“宋悦,中午陪我一起吃饭吧!”
我诧异地点点头。
还是那家便当店,坐定之后,她对我说:“我和他分手了!”
“为什么?”
“他对他的前女友余情未了……在一起也没意思了。”
“你怎么知道?你可以肯定吗?”
“昨天晚上他们跳了一夜的舞,根本都不理我。”
“也许因为你不会跳吧?”
“那也不应该只和她一个人跳啊,两个女孩贴得那么近……我的意思,是、是一男一女贴得那么近,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她有些口吃了。
我心中一震:两个女孩?有没有搞错!我装不在意的样子:“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没什么责任不责任的,当初我们在一起,就约定:因为爱而在一起,也可以因为不爱而分开。”
“可是,你们都这么长时间了……”
“是啊,他都已经不爱了,强留也没有用。”
“那他当初怎么爱呢?他怎么可以说不爱就不爱呢?”我替她叫屈,“你对他那么好!”
“他也曾经对我很好……都已经过去了,我想这回是真的分手了!”
我们沉默了。
“那他搬回宿舍了吗?”过了一会儿,我犹豫地问。
“今天他在家收拾东西,我也不想住那边了,有太多的回忆……”
“那你打算住哪里?找房子吗?”我想起我们家的那个堆着杂物的空房间。
“看看吧,我现在也没有想好。”
……
回到家,我把音乐开得很响,拿起拖把,系上围裙,把那间小房间里的纸盒、鞋子等杂物放在阳台上,拖起地板来。
母亲跟了进来:“咦?新年大扫除?有我和你爸呢,你拖什么地啊,快放着,我来收拾!”
“谁把鞋子放在阳台上了?”爸爸从外面走进来:“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干起家务活了?”
我一笑,撑着拖把对他们说:“也许我们同事会来咱家借住一阵。”
“哪个同事?”他们来了兴趣。
“姚歌啊!”
“她不是和她未婚夫住在一起吗?”母亲问。
“他们分手了。”
“啊?不会吧?他们不是说就快结婚了吗?”结婚是我为了掩饰姚歌年纪轻轻就和人同居这一让我父母看不惯的事实而捏造的幌子。
“她朋友好像有外遇了!”
“哎呀,这些年轻人!”父亲摇着头。
“可怜的姑娘!那你让她搬过来吧!住多久都行,我们又不收她房租!”母亲心地最善良。
“好啊,她现在肯定需要大家的关怀,这样我们家也热闹了!”父亲也帮我收拾起来。
三人一齐动手,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张写字桌,一盏台灯,一张折叠床,连褥子都铺好了,还有一只小沙发,新换的蓝色的窗帘,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父亲还搬了一盆他的得意作品之一“雄鸡一唱天下白”放在墙角的花架上。
“你同事什么时候来啊?”吃饭时父亲问。
“可能就这几天吧!”我思量着明天怎么开口。
“要不要我和你爸爸去帮她搬东西?”母亲也很积极。
我被他们的热情吓坏了,我还没说呢,万一她不来,不是让大家都很失望吗?
这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可看到她,总是开不了口。
中午,办公室里其它的人都走了,她却还俯在桌上,一动不动。
“姚歌,别难过了,我请你吃饭去?”我轻轻地推了推她。
她忽然抱住了我,伏在我胸前,泪水汹涌而出:“他真的走了!”
我周身象电击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任她抱着。
“呜……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我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我,呜……”她哭得更厉害了。
“别难过,你会……会遇到更爱你的人的……也许,也许很快就有……”我努力寻找能安慰词语。
“呜……你不知道……你不了解……”
我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知道,我了解,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事情总会过去的!”
“呜……”
她哭了一会儿,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说:“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控制住自己。”
“哭出来会舒服一些,现在我们去吃饭吧!”
下午她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我却在后悔中午吃饭时为什么没有跟她提起住我家的事情,现在办公室那么多人,怎么开口呢?明天吧,明天是27号,明天中午我一定说。
今天已经是27号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胆怯,是请她来我家住,又不是我去她家住,中午都过了,我还是开不了口,唉,不等再拖下去了,下午下班时,在路上说吧!
谁知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市场部的经理接了个电话,高声说:“姚歌,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去上海!”
“去上海?马上?这么急啊!”姚歌追问,人却伏在电脑前忙碌着什么。
我的心凉了,又要等几天了,不过也好,等她回来,也许会好开口一点。
姚歌走了过来:“我原本还想晚上请你吃饭呢!现在……”她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晚上?”
“是啊!我现在是自由身啦!”她微微一笑,“还可以顺便去逛逛街呢!等我回来吧!”
“好的,等你回来我也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现在不能说?”
“还是等你回来吧,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我觉得周围都是耳朵。
“好吧!我走啦,BYE-BYE!”
“一路顺风啊!”想到以后可以经常在一起,吃晚饭、逛街,我很开心。
“姚歌怎么还没搬过来?”父亲撵在我后面,跟着问,比我还急。
“哎,我还以为她今天就搬来,早晨还煨了只鸡呢!”母亲好像也很希望家里添一个人。
“她下午去上海出差了!”
“啊?去上海?那哪天才能过来啊?”父亲有些失望。
“两天就能回来,元旦肯定会过来的!你们怎么比重视我还重视她啊?”我佯装吃醋,心里却很庆幸我有这样善良、热心的父母。
“不是因为是你的朋友吗?”母亲说:“你喜欢的,我们就喜欢!”
拖延许久的年度总结今天必须要赶出来,明天就放假了;中午,姚歌就该回来了吧?我一边按着计算器核算着全公司一年交纳的社保金总额,一边想着。
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冷战,谁开窗户的?我走过去,将窗户关上,看看楼下,忽然心惊肉跳。
我疑惑地往回走,经过姚歌桌前时,一阵眩晕,我赶紧扶住桌角站稳,怎么回事?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这两天我一直有些失眠。
做了一个深呼吸,回到自己的桌旁,拿过水杯,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可千万别生病啊!晚上还想请她去我们家吃饭呢!今晚她看到我们给她收拾的小房间,一定会很开心,不知道我贴上的那幅画,她会不会喜欢?还有那床棉被会不会太薄?她是南方人,特别怕冷。如果真嫌不够,我可以再给她加床毛毯……
我的头又有些痛了,耳朵也嗡嗡直叫,最近流行感冒,我可不能染上。正忙着在抽屉里翻找着板蓝根冲剂,忽听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你好!XX公司。”是小陆的声音。
“……”
“交警大队?”
“……”
“是啊!他是我们一个经理!”
“……”
“什么?出事了?”听到小陆焦急的口气,我的心揪住了。
“……”
“还有一个女的,叫姚歌,她,她怎么样?” 小陆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浑身直哆嗦。
“……”
“什么?当场死亡?……”
我眼前一暗。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小陆一脸愁苦坐在我身边。
“我怎么在这里?他们呢?回来了吗?”
“谁啊?”
“姚歌啊?不是说下午回来的吗?”
“他们,他们出事了,你不知道啊?”
“出什么事了?”
“交通事故!公司的人走了一大半,都去医院了!”
“医院?那我们快去啊!姚歌伤的厉害吗?”
“她……当场死亡……”小陆的泪水流了下来。
“别开玩笑了!刚刚不是还说在医院吗?”
“我没骗你,真的,在医院的是经理,也伤的不轻……”
我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知道元旦三天假是怎么过的,记忆中好象只有擦不尽的泪水,至于别的,都是一片空白。
走进办公大厅,脚步有些发飘,头也沉沉的。我的桌上又堆了一大摞文件夹和档案袋。
我放下包,坐了下来,象往常一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各种文件要分开归档,这儿一袋是一些邮寄来的应聘资料,那边的一叠是上年度公司简报,还有形形色色的交费单据和促销邮件。
总算整理好了,我抬起头,习惯性地向右前方望去。
她喝水、她理头发、她起身和别的同事讨论公事、她接听电话、她在电脑上制作销售图表、她向小陆借剪刀、隔壁的同事问她要资料……
可是,饮水机旁的那张桌子安静地空着,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我的视线模糊起来……
“嘀D嘀D嘀D”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是263邮箱里的邮件到达的通知。
打开浏览器,登录到信箱。
“怎么可能?!”我心里惊呼。
收件箱的最上面一封新邮件的发信人赫然是DD姚歌。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已经死了,我告诉自己,这一定是谁在开玩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那封信。
那是一张新年电子贺卡,伴着<HAPPY NEW YEAR>的MID音乐声,屏幕上缓缓地跳出几行字:
嗨,宋悦:
新年快乐!第一天上班,没想到我会发贺卡给你吧!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新的一年里,不知道你会不会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呢?如果遇到,一定不要错过机会哦,再大就没人要了:)
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姚歌
我紧紧捂住嘴……不会了,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人陪我听音乐,不会再有人与我分享一只橙子,不会再有人静静聆听我的心事,更不会有人在爬山的时候,对我伸过手来:“小心点!”……
那是一封预发的信,后来我反复想过,那天下午临走时,姚歌在电脑前忙碌的,应该就是这封吧!
一个月后,我又来到人才市场,刚把招聘启示牌挂好。
“你好!我想应聘贵公司市场部!”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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