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308寝室应该可以评为最佳卫生寝室,我们进去的时候刘佳和陈菲正在喝豆浆。
“这么早就来了?”看到我们,刘佳很奇怪:“才八点一刻呢!”
我们互相望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先坐下来吧,早来我们就早点去好了。”白娘子指了指自己的床。
我们拘束地坐下,那两个没出息的家伙又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去过那个公园吗?听说里面还有座山呢,不过两年多了,我还没去过呢!”刘佳一边收拾她的包,一边跟我们搭话。
“你还没去过啊?”樟脑丸来劲了:“我去过好多回了,那山上还有个山洞呢!”
“是啊,我也去过,里面黑乎乎的!”狮子头也急于表现自己的见多识广。
“你呢?乌鸦嘴,你去过吗?”
“当然去过了,那山洞里还有好多蝙蝠呢!”
“蝙蝠?!”陈菲的上铺突然探下来一张脸:“好可怕啊!”
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那张脸又缩回蚊帐中。
“是她吗?”我突然想起那张让我心动的脸,但倒过来看,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也在这个寝室?太好了,她要是能和我们一起去……”
我赶紧站起身来,冲着蚊帐说:“也没什么好怕的,蝙蝠怕火,我们要是拿着火把,蝙蝠吓得吱吱怪叫,就不敢袭击我们了!”
蚊帐掀开了,她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要是有蛇呢?”
“这个……我宿舍里有云南白药呢!”
“什么?蛇?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陈菲害怕了。
狮子头赶紧拍着胸脯吹牛:“别怕,我从小就会捉蛇,打蛇打七寸……”
“那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哦!”上铺的那个人关切地对我们说。
我的眼睛又开始不受我控制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些啊!”她微微一笑,一阵轻风吹皱一池春水。
她放下了帐子,我的心也被一起关进了帐子里。
“快走吧,都准备好了!”陈菲把包提起来,狮子头赶紧一把抢过:“我来背!”
到了公园,我才注意到陈菲和刘佳穿得也很隆重:陈菲穿了一件黑毛衣和一条背袋牛仔裤,手腕上还套了个颜色鲜艳的运动手表;刘佳穿了一件深色运动上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很挺拔。
樟脑丸和刘佳并排走着,不知在聊什么,很起劲。狮子头因为背了一大包食物和陈菲的包,脚步有些沉重,喘着气走在我和陈菲的后面。
“你什么时候来过这个公园的?你们三个一起来的吗?”陈菲问。
“是啊,樟脑丸是本地人,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原来我们到这边门票都不用买。”
“为什么不用买票?你们认识这里的人?”
“这多亏了狮子头,以前的门票印刷得很粗糙,狮子头用水彩一会儿就能画好几张。”听到我的话,狮子头在后面嘿嘿了两声。
“是吗?”陈菲夸张地叫:“狮子头还有这一手啊!”
“可惜现在的票都是电脑印刷的了,就没有那么好的事了。”
狮子头赶紧加快了脚步,跟我们并排:“不过,我还能画月票呢!”
陈菲又夸张地叫了起来:“这可不行哦,我上次坐车时还看到一个人用假月票被送到派出所了呢!”
狮子头又忙缩到后面去了。
“哎,陈菲,你们班最近是不是有新生来了?”
“新生?哦,你是说我们寝室的那个?”
“是啊!我以前都没有见过。”
“她是XX市十六中的借读生,校运会后才过来的。”
“她叫什么名字?”
“林萱。”
“什么仙?”
“林萱,双木林,范小萱的萱。你问这么多干嘛?”
“没什么,以后到你们寝室不是要经常见到么?也好称呼啊!”
陈菲微微笑了,又问:“乌鸦嘴,上一期校刊上的那首<坚强>是你写的吧?”
“献丑,献丑!”我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颇为自得。
狮子头听到这话又凑上前来:“那你有没有看到配诗的那副抽象画?是我画的!”
“抽象画?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那诗倒记得很真切:‘坚强就是一个人穿上牛仔服去海边吹风/数星星数得忘了/告别时你倚着的那面墙/可一日当你经过我的身旁/朋友啊/坚强又是波澜不惊的眼眶里/一滴风干的泪/深藏。’写得真好!当时我就在想,写这首诗的人,一定有非常丰富的感情、非常坚强的品质还要有非常浪漫的情趣。”
我虽然觉得她的夸奖有些过头,还是飘飘然起来:“过奖了,过奖了,那首诗我也就用了两三分钟……哎唷!”我突然被人击中了背部,回头一看,狮子头虎着脸瞪着眼,我识趣地说:“我去看看樟脑丸她们!”
樟脑丸和刘佳正在讨论理想呢,难怪热火朝天的。
我也插不上几句嘴,就被樟脑丸不住地用眼神示意离开,看来这边是不欢迎我的。真无聊,我放慢了脚,落在她们后面。
河边有个小摊,我走过去发现是卖一种印了名字的小石头挂件的,心里一动,就找了起来。
萱这个字可真难找,菲和佳倒是挺多的。等我把三个石头收集齐,眼睛都有些直了。
“快点,你又在凑什么热闹了!”狮子头站在不远处,冲我嚷嚷。
我一阵小跑,赶上前去,把手摊开,说:“看我买了什么?”
“是给我的?”陈菲指着印着菲字的小黑石欣喜万分:“啊!还有刘佳的,还有萱?给谁的?”
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知道我们到公园来……”
“狮子头,我饿了,开饭吧!”陈菲收下她和林萱的石头,便不再搭理我了。
“好啊!就在这片草地上吧!”狮子头很踊跃。
我对樟脑丸她们招了招手。
“凤尾鱼罐头?我最喜欢吃了!”刘佳说。
“我家里还有好几罐呢!下次我全都带给你!”樟脑丸将那两个凤尾鱼罐头放在刘佳面前。
“你喜欢吃什么?”狮子头关切地问陈菲。
“火腿肠。”
我赶紧翻到几根,却被狮子头半途拦截,做了人情,这番动作被陈菲看在眼里。
“乌鸦嘴,你呢?”陈菲看到没有人关心我,大概动了恻隐之心。
我看了看狮子头板的紧紧的脸,说:“我喜欢吃的这儿没有。”
“那你喜欢吃什么呢?”陈菲更加来了兴趣。
“火锅吧!”我挑了一个现在吃不到的东西。
“我也喜欢哎,改天我请客!”陈菲兴致勃勃。
狮子头在旁边气呼呼的。
“你和狮子头商量吧!她是我们的老大。”我见风使舵。
“狮子头,可以吗?”
狮子头的脸立刻阴转晴,连声说:“可以可以,哪要你请客,我来请好了!”
“来,我们照相吧!”吃完午餐后,樟脑丸建议道。
“乌鸦嘴,别净站着,来,先给她们俩照,再给我和陈菲照。”
“我?好吧。”我有些委屈地端起相机:“笑一点,说茄子。”
“你可真霸道啊!” 陈菲皱了皱眉,对狮子头说。
“快站好!别说话,我可要照了!”我忙用镜头对准她和狮子头。
“咔嚓!”,底片上留下了一个笑容可掬的狮子头和满面愁容的陈菲。
狮子头从包里拿出几支蜡烛,分给我们每人一支点燃,然后她率先钻进半山腰的山洞,陈菲紧紧跟在她后面,我走在中间,后面的是樟脑丸和刘佳。
一进山洞,大家就被一阵浓烈的氨水味差点儿熏晕。樟脑丸捏着鼻子:“谁这么缺德?随地小便?”我屏住呼吸,把蜡烛举得高高的,防止一些不明之物袭击。
我们往前走了大约十几米,周围都是湿漉漉的岩壁,飘忽的烛光使我们每个人的脸都显得很诡异。
“我们不要再往里走了,臭死了!”陈菲开始打退堂鼓了。
“这个洞这么长,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宝藏?”刘佳看来很喜欢冒险。
“想得美!有宝藏也早被樟脑丸拖回家了,还轮到你?”我对刘佳的幻想嗤之以鼻。
“乌鸦嘴,我有你说得那样贪婪吗?”樟脑丸今天连抗议都显得文质彬彬,若在平时,已经跳过来卡住我的脖子了。
“别吵别吵,我听到有动静!”狮子头大喝一声。
我们立刻悚然一惊,果然有一阵“扑蔌蔌”的声音。
“什么东西?”陈菲小声询问,声音里透着恐惧。
一阵风吹过,我们的蜡烛灭了几支,也不知谁尖叫了一声,一个身体随之扑进了我的怀里,我的脚也被踩了几下,慌乱之中,我拉着那个人的手,转身向后狂奔,大家一涌而出。出了洞口,大家这才定住了神,樟脑丸正双手揪着刘佳的袖子,不住地说:“好吓人,好吓人!”
狮子头一脸油汗,呆呆地盯着我的手,喘着粗气。
我奇怪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正被陈菲紧紧地拽着。
“你什么意思――明摆着在拆台嘛!”回到宿舍,狮子头就找我算帐了。
“我拆台?你可别好说不好听啊,我对你的白娘子又没兴趣!”本来就是嘛,我又不喜欢陈菲。
“哼哼?没兴趣?干嘛拉着她的手?还总盯着她说话,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狮子头正义凛然:“照相时净跟她合影。”
“哎,哎,你有没有搞错?是她拉我的手的,也是她非要拉着我照相哎!”我哭笑不得。
“就算她拉着你,你也不应该啊!一点义气都没有!”狮子头强词夺理。
“我怎么不讲义气了?是你们要我陪你们去公园的,我又不想去!”
“那你给她买那个石头什么意思?轮得到你吗?”狮子头又想起了这件事。
“我又不是专程为她买的!”
樟脑丸警觉起来:“那你为谁买的?”
“我干嘛要告诉你们呢?”
“乌鸦嘴我警告你,你不要夺人所爱!”狮子头看起为对白娘子来真的了,连“夺人所爱”这个词都用上了,我有些想笑,忍住了。
“放心吧,你们喜欢的我都不喜欢!”
“那你肯定是另有所爱喽?”樟脑丸的智慧显然比狮子头略高一筹。
“哈哈哈!”我高深莫测地笑着。
“是那个萱吧?”樟脑丸撇撇嘴:“白得像死鱼肚一样,有什么好的?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
“当然,跟你的黑里俏比起来,是显得太白了一点。”
狮子头傻呼呼地笑了起来:“哦,原来是她呀,怪不得一上午你目光呆滞呢!你又不早说,不然我们就拖上她一起去玩啦!”
樟脑丸笑着抚掌附合:“好啊好啊,那我们就来个追女三人行吧!”
三个优等生鱼贯而入:“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们互相做了个鬼脸。
(七)
308寝室成了我们的第二故乡。
樟脑丸家里的很多瓶瓶罐罐都被她背到了这里,她还美其名曰“友谊维他命”,可是当我想用手拈块咸鱼,都会被她拦截下来,看来这一准是刘佳的专利了。刘佳呢?自然也和樟脑丸熟络起来,其进展神速,让我咋舌,令狮子头羡慕。
“什么时候我和陈菲也能象你们一样同声共气就好了!”狮子头一脸神往。
我出入308的目的当然是为接近林萱喽!说起来那小石头功劳可不小,虽然只值一块钱(估计当时要是还还价,七八毛都能买到),可却让林萱一下子对我充满了好感。除了石头之外,可能与她是借读生也有很大关系吧,高三的功课非常紧张,大多数同学都是埋首狂读,根本没有什么人情味,她转到这里借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朋友。即便是同一寝室,也只有刘佳对她稍稍友好一些;陈菲好像对她成见很深,总是在我面前说起她的种种不是:比如睡觉有时会讲梦话,把她吓得不轻;比如不吃饭,光吃菜;比如和她们班男班长眉来眼去等等。
“眉来眼去?”我被这句话吸引了。
“还不止呢!好像还请她看过电影!”陈菲讲这些话的时候像个三八婆。
“那她去了吗?”
“不晓得,反正那天晚上她很晚才回来。”
我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一整天都怏怏不快。
下课时,狮子头又把头伸出阳台外,向上张望着。上面的女生吃吃笑着扔下一把瓜子皮,落了狮子头一头一脸。
我正为陈菲说的看电影之事而烦燥,见此阵状,冲上前去,对上面喊道:“哪个扔的?没看到下面有人啊!有种站出来!”
上面没人答话,又一把瓜子皮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我忙拉过狮子头,站回走廊下面,气愤地对狮子头说:“你就在这儿丢人吧!人家都以为你脑子不好!头伸那么长干嘛?你能看到吗?”
狮子头振振有词:“我看不到她,但她能看到我啊!”
“你以为人人都想看你啊!哼,上次你说那个二中的校花对你笑,樟脑丸听人讲,人家以为你是傻子,觉得可笑!”
狮子头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沉默了半天,低声问:“我是不是长得很难看啊?”
我看了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长得倒是不难看,就是你要注意修理头发,别老是蓬着头,像刚起床一样。”
狮子头着急了:“我头发硬,梳不好!”
“那你就别留这么长的头发啊!”
中午吃完饭后,狮子头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校门,半个小时后,她顶着一头整齐、精神的短发出现在我和樟脑丸面前:“怎么样?不像仙人球了吧!”
我和樟脑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唔,不错,这回像个人样了。”
老班正好经过:“咦,今天这是怎么了?狮----你的头发怎么剪这么短?”
“报告老师,因为我们不想在梳洗头发上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
老班对我的答复相当满意,推着眼镜将狮子头仔细观察了一下,点头含笑离去。
下午,老班就瞅了个机会,在班上号召大家学习狮子头这种一切为了学习的精神,倡导大家学习她这种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的态度,我和樟脑丸差点没笑出声来。
第二天,陈菲看到狮子头吓了一跳:“你头发怎么像刺猬一样?”
狮子头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发说:“我也不晓得,昨天还好好的,今早起来,怎么梳也梳不服贴。”
陈菲从隔壁寝室借来了一瓶定型胶,拿着梳子给狮子头整理头发,狮子头那个得意的劲儿呀!对着我直挤眉弄眼。
林萱看着狮子头的样子,不住地笑,我也陪着她直乐。
陈菲没好气地说:“笑什么?你们吃了哈哈豆了?”
林萱敛住笑容,正色说:“你看,还是乌鸦嘴的发质好,又柔软,又服帖。”言毕又伸手在我的发际摩娑了一下,我触电了一般麻了几秒钟。
陈菲铁青着脸看着我们这边,也不管狮子头了,狮子头大叫:“哎,轻点轻点,戳到我头皮了!”
“你们三个到哪儿都是一块儿?”林萱偏着头问我。
“是啊,我们是连体的!怎么?有何不妥吗?”
“不是啊,我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
“什么事?说来我也笑笑?”
“我的同座,她一看到你们一个接一个地在我们教室外面探进头来,就会对我说:‘你看,狼来啦,虎来啦,猴子敲着鼓来啦!’而往往她念一句,你们就探出一个头,念一句就探出一个头,我也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句话引起我们几个的抗议:“什么?谁说的?”
“这是谁放的P?”
“谁是狼?谁是虎?谁是猴子?”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小心我撕烂她的嘴!”
“弱智!这么大了还念儿歌!”大家七嘴八舌,忿忿不平。
(八)
星期六晚上我们五个人约好去吃火锅,狮子头请客,本来想让樟脑丸也出一份,谁知她现在已经和往日大不相同了,死活也不肯掏一个子儿。
“哎,樟脑丸你这样就不好啦,怎么这么抠门的呢?这可不像你!”我批评樟脑丸。
“是啊,现在也不拿吃的给我们吃了,全送308了,早晓得这样,就不撮合你们了!”
“还用你们撮合?你看不出来我和她的缘份很深吗?”
“那你也不应该重色轻友啊!以前还时不时地请我们吃点儿东西,现在一毛不拔!”我怀念起以前我们三人经常轮流做庄的日子了:“你不是把钱都给刘佳了吧?”
“才不是呢,我们都把钱存在一个存折上了。”
“存折?你们来真的啊?”我大为吃惊,没想到樟脑丸已经在为以后打算了。
“那能存几个钱啊?”狮子头不以为然。
“积少成多,细水长流啊!”樟脑丸看到我们不解的眼光,又解释道:“她家境不好,以后上大学的钱都成问题呢!”
狮子头感概万分:“你真是个贤妻良母啊,怎么以前我没发现你还有这个优点呢?”
“这叫女为悦已者容 ,樟脑丸为刘佳而省呗!不过你这条裤子不觉得太长了些吗?”我指了指樟脑丸腿上的裤子:“她的?”
樟脑丸低头看了看:“我觉得挺好的,卷了边穿不就行了?”
吃饭时,狮子头异常兴奋,表现出一掷千金的豪爽,不仅为每个人要了饮料和啤酒,还点了许多平时不允许我们点的荤菜。
“你点什么猪脑啊?好恶心!”陈菲皱眉了。
“补脑的呀!”
“补脑也不能点猪脑啊,不是越补越笨吗?”
我一听来了劲,“是啊!要补也要补些猴脑、人脑什么的,上次看一本书上说,日本人就吃人的脑浆,趁热吃……”
“乌鸦嘴,请你住嘴!”大家一起敲着筷子喊。
菜陆续上来,我看了看那盘猪脑,说:“狮子头,好象不太新鲜呢?颜色发黄。”
“你个土包子,猪脑就是这种颜色的。”
“那好,你要吃了拉肚子,窜出些黄白之物,我可不管你啊!”
“乌鸦嘴,你少说两句,不会有人当你是哑巴!”狮子头生气地将一整盘猪脑倒进火锅里。
樟脑丸不说话,一个劲捞着锅里的羊肉、牛肉、排骨、蛋饺,然后堆放在刘佳的碗里。
“够了,够了,你不是喜欢吃羊肉吗?自己也吃啊!”刘佳把碗里的羊肉一片片挑到樟脑丸的碗里,俨然一副恩爱的样子。
“喂!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好菜都捞走了,我们吃什么?”陈菲不满地冲她们嚷嚷。
樟脑丸反唇相讥:“盘子里不还有好多吗?”
刘佳赶紧把面前的那碗递过来:“我这碗给你!”
陈菲反而不好意思了,又将碗推了回去:“我说说而已的。”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烫,不够再要!”狮子头不再只顾埋头苦吃,开始殷勤起来。
“笨猪脑熟了,狮子头你快吃吧!我可不吃这东西。”我用筷子敲敲狮子头的碗。
“好吃吗?”陈菲好奇地看着狮子头大快朵颐。
“当然了,你尝尝?”狮子头舀了一大勺。
“不,不!”陈菲用手遮着自己的碗,连声拒绝。
“那你们呢?”
樟脑丸和刘佳也直摆手:“我们也不要!你自己享用吧!”
……
(九)
因为晚上吃得比较晚,加上又喝了一点啤酒,所以樟脑丸晚上住在宿舍了,不然被她老爹知道她喝酒,少不了一顿臭骂。
“哎唷!”
我刚有些入睡,就被狮子头的哼哼唧唧弄醒了:“怎么了?狮子头?”
“肚子好痛噢……”
“我说的吧,快去厕所啊!”
狮子头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披上衣服跑向厕所,回来刚躺下没多久,又匆匆忙忙地穿衣服、跑厕所;如此反覆了六七次,狮子头终于架不住了:“乌鸦嘴,我可能不行了,肠子都要断了!”
“你不行了?那你还有什么要对组织说的?我们一定替你办到!”我想狮子头肯定是不听我的话,吃了那盘可疑的猪脑,吃坏了肚子。
“哎唷,你别开玩笑了,真的好痛!哦……”狮子头的声音都变了调。
“怎么啦,狮子头?”我上铺的一个优等生被我们的声音惊动了。
我探出身子,借着走廊上的灯仔细一看:狮子头满脸的汗,不住的呻吟。我意识到可能不只拉肚子这么简单,急忙穿上衣服:“狮子头快穿衣服,我们去医院!”
“要不要我们陪你们一起?”优等生关切地问。
“不用了,我和樟脑丸就行了!”我把正睡得呼呼的樟脑丸推醒,两人架着狮子头向最近的医院跑去。
刚把狮子头扶进输液室的床上,就听到“扑哧”一声,我们正在寻思怎么回事,只见狮子头满面愧色:“樟脑丸,你回去帮我拿条裤子来!”
“啊?你……”樟脑丸瞠目结舌。
“你窜稀啦?”我捏着鼻子叫。
“小声点,我忍了半天了,实在憋不住了!”
“乌鸦嘴,你在这儿照顾她吧,我回去拿,还有什么要带的?”
“别忘了再带一条内裤啊,哎唷!还有别跟陈菲讲我拉到裤子的事噢!”
我把被子拉开,盖住狮子头的身体。狮子头哼哼唧唧地说:“谢谢你们啊!”
“有什么好谢的?还跟我客气?不过你今天的急性肠炎可是自找苦吃的啊,我叫你别吃吧!”现在病床上的狮子头只有乖乖听我教训的份。
没过多久,刘佳、樟脑丸和陈菲气喘吁吁地赶到。
“不要紧吧,狮子头?医生怎么说的?”刘佳一进门就问。
狮子头看到陈菲,脸刷地红了:“没事,哎唷……急性肠炎,挂两瓶水就好了。”
“哎,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陈菲走过去把手放在狮子头的额上,狮子头一脸幸福地闭上眼睛, “没有给她喝水吗?这样会缺水的啊! ”
狮子头睁开眼睛,忙说:“不喝不喝,喝了还会拉肚子的!”
樟脑丸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喏,你的衣服!”
狮子头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转身对陈菲和刘佳说:“你们先到走廊上待一回儿吧!”
“干嘛要去走廊啊?”陈菲不解地问。
“走吧,问那么多干嘛?”刘佳一把拖过陈菲走了出去,樟脑丸也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狮子头悉悉索索地在被窝里忙活半天,递出一只装着衣物的塑料袋。
“扎紧了没有?”我伸出两个手指头拈住。
“扎紧了,不信你闻闻!”
“嘁――”我把塑料袋塞进樟脑丸的包里,心里得意:待会让樟脑丸背走,谁让她狡猾刚才跑出去了?等她回去一打开,哈哈哈。
“你怎么来啦?”外面传来陈菲的声音。
“乌鸦嘴呢?”是她的声音,我的心又被什么敲了一下。
“她好好的,是狮子头生病了。”樟脑丸的声音。
“哦,我还以为是她生病了呢!她人呢?”
“找我吗?”我调整好表情,走出病房,脸上带着我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
“哎唷,你们都不管我了?”病房里的人在叫唤。
我们一拥而入:“都在呢,都在呢!”
“我看我们不要这么多人一起在这里吧?要不然我和刘佳先回去,明天白天来换你们班?”樟脑丸这个滑头不知道又打什么算盘。
“也好,陈菲你也一起回去吧!我和林萱在这里就行了。”林萱迎着我的目光点了点头。
“陈菲不要走……”床上的人很紧张地喊。
“我当然不会走了,林萱你在这儿干嘛?你回去睡觉吧!”
我站起身来,对陈菲说:“那就拜托你了,我们回去了!”
“我一个人哪行?我扶不动她啊! ”陈菲着急了。
在一旁林萱开口了:“算了,我们三个一起陪狮子头吧!”
“嗳,好无聊哦!”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我忽然起了个念头:“陈菲,你去小卖部买点儿瓜子来嗑嗑吧!”
“三更半夜哪有瓜子卖?”
“谁说没有?我刚才去挂号的时候,看了急诊室门的有个小卖部,灯火通明的。”
陈菲一脸不乐意:“那干嘛要我去?乌鸦嘴我们俩去!”
狮子头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不行,不行,陈菲留下来!”
“那你在这儿,我和林萱去?”
“买个瓜子还要两个人一起?”
“要不然我去吧?”林萱起身欲走。
我忙拉住她:“黑漆漆的,不要出去!”
陈菲生气地说:“黑漆漆的你还要我出去?”
“好了好了,都不去了!不吃了呗!”看得出林萱似乎有点尴尬,我打了圆场。
夜深了,狮子头又换了一瓶水,已经沉沉入睡了,估计这一大瓶水要挂到天亮。我们呵欠连天,个个脸色苍白。
“林萱,你到那张空床上休息一会儿吧!”病房里还有一张空床。
“不好吧?让陈菲去休息吧!”
陈菲看看我们,摇摇头:“我不用休息,我还要照顾狮子头呢!”
“那你在这里看着,我们过去?”没等陈菲回答,我就爬到床上,坐了大半夜,腰都酸了。林萱也走过来,疲倦地靠在床的另一头。
陈菲也跳过来,脱了鞋子,挤到我旁边,把脚伸进被窝。
“你跑过来干嘛?你不是要照顾狮子头么?”话虽这样说,我还挪了挪位置,让出一块地方出来。
“你没看到她早睡着了?我的脚都冻死了!”陈菲把她的脚架在我的腿上。
“你的脚这么沉,快拿走!”
“脚上生冻疮了?蹭来蹭去干嘛?”
林萱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陈菲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一夜迷迷糊糊地过去了。一大早,樟脑丸和刘佳提着早点来了,春风满面。
“唷,今天樟脑丸放血了嘛!还带了肉丝炒面,我还以为只有食堂的馒头呢!”我在那堆早点中翻了四个肉包和一份炒面,并在陈菲没有扑过来抢之前,把炒面递给林萱。
“谢谢!你们吃了吗?”林萱问,一夜没休息好,她眼睛更大,更动人了。
“能带炒面给我们吃,她们肯定吃了小笼汤包了!”我对樟脑丸的行为还是比较了解的。
“谁说的?我们合吃了一碗馄饨!”樟脑丸对我们翻了翻白眼,“狮子头,这是给你打的稀饭!哎,乌鸦嘴,我包里的那只袋子是不是你塞进去的?”
我含着一口包子仰面一笑:“哈哈哈哈,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你可真缺德啊!”樟脑丸一个饿虎扑食,欲向我袭击,被林萱和刘佳拽住了。
狮子头已经明显好转了,可能肚子也拉空了,呼噜噜地很快就把一盒稀饭喝完。
奇怪,樟脑丸和往日似乎有些不同,以樟脑丸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对我将那袋黄金衣物塞进她包里的事轻易善罢甘休呢?肯定有情况!我观察了十来分钟,发现她总是忍不住地看着刘佳笑,得出这一结论。
我把樟脑丸拖到一边:“嗳,你昨晚在哪儿住的?”
“干嘛?睡宿舍的啊!”
“和刘佳一起吧!”
“……”樟脑丸以一个羞怯的表情回答了我。
“噢---好--啊,你---们---睡---觉---了---!”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心中倒是挺羡慕的。
“嘘---,要死啊!别那么大声!”
“谁?谁睡觉了?”陈菲的耳朵可真长。
刘佳的脸顿时成了一块红布,狮子头的嘴张的大大的。
(十)
自从林萱去医院待过一夜之后,她理所当然地成为我们这个小团伙的一份子了,一起吃饭啦、出去玩啦、上街买东西啦,都会和我们一起。
樟脑丸和刘佳也不再顾忌,整日出双入对。不久,樟脑丸就以学习紧张的理由正式搬进了宿舍。狮子头很是羡慕,我也心里痒痒的,可是我从不敢对林萱说什么,多难为情啊!
一天狮子头对我说:“你看樟脑丸,幸福的都目中无人了!你怎么不让林萱来住呢?”
“那你怎么不叫陈菲过来?”
狮子头抓抓她的仙人球,“我是想过啊,但又不敢开口,怕她骂我。要不,你帮我去说说,她听你的!”
“说是没问题,但条件是你得把林萱说动。”
“啊?我可不能担保,试试吧!”
陈菲满口答应:“那我是不是跟你合铺?”
“你过来就知道了呗!”
“我可有言在先,我不和狮子头一起!”
“听到了,听到了。”
狮子头果然比较笨,我教了她半天,她才把我的意思领会到,不过倒是首战告捷。
陈菲发现自己是和狮子头睡一个被窝时,气得当时就要走,狮子头苦苦哀求;当林萱来到我们宿舍时,她又突然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坐地狮子头的床边,不住地冷笑。
樟脑丸和刘佳轻车熟路,很快漱洗妥当,钻进了被窝,放下蚊帐,一会就没声音了。
我和林萱也极不自然地躺在被窝里,互相对视。
狮子头扯扯陈菲的衣角:“陈菲,去洗脸吧,早点休息啊?”
陈菲没好气地一抬胳膊肘,顶在狮子头的肋间:“去,别管我!”她眼睛闪着熊熊怒火,林萱看了看蚊帐,用脚碰碰我,我赶紧把蚊帐放了下来,心道:这下安全了吧!
帐子被一把撩起:“大冬天,放什么帐子!”
我吓了一跳,只见陈菲气势汹汹望着我们
“哎,樟脑丸不也放着帐子在吗?你怎么不管?”
她三步两步地跑到樟脑丸床边,哗地扯开帐子:“你在干嘛?还睡一头?!”
我和林萱愕然,旋即又笑了起来。
为了互相监督,我们三张床都把帐子掀开睡了。
一晚上,狮子头床上声音不断。
“往外面睡点!”
“你把被子全背过去了!”
“脚别乱动,冷死了!”
“一点热气全被你弄没了!”
“你腿重死了!”
我一动也不敢动,林萱的脚伸在我的胸口,只要我稍稍挪一下手,就可以抱住,我抬了抬手,犹豫了半天,最终放弃了这个暧昧的念头,一夜无眠。
她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樟脑丸,你老实说,你和刘佳有没有?”我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樟脑丸支支吾吾了半天,点了点头。
狮子头佩服得五体投地:“真看不出来哦!还是你胆子大!”
“哎,什么感觉?”我问。
“当然好了,没办法形容,你试试就晓得啦!”
“我?我不敢!还是看狮子头的吧!”我摇头,连碰碰她的脚都不敢,还敢想别的?
“我更不敢啦!你们也看到她多厉害!我要那样的话,她不把我骂死?再说了,一人睡一头,怎么亲啊?”
“那你亲她的脚嘛,循序渐进嘛!”我怂恿她,“你轻一点,别惊动她不就行了?她总不至于踢你吧?”
狮子头咽了口口水:“这样也行?”
看来狮子头当天晚上就动了歪心思了,翻来覆去的。到了半夜,我突然听到狮子头一声低低的叫声:“哎哟,好痛!”
“什么东西碰我的脚?痒死了!”陈菲的声音。
狮子头嘴里含糊不清:“我的牙快被你蹬掉了!”
“你拿牙碰我的脚干什么?你想咬我?”
狮子头有苦难言,悻悻睡去。
我把头蒙到被子里不住地笑,床那头的林萱可能是感觉到我身体在不住地抖动,爬过来掀开我蒙在头上的被子:“你怎么了?”
一个温热的身子钻进被窝,躺在我的背后。
我浑身僵直了,头也不敢回:“明天再说。”
“什么事啊?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呢?”她一边说一边扳我的肩。
我怕被陈菲听到,只好回过身来,在她耳边小声地告诉她,我们又小声笑了一阵,便相继进入了梦乡。
那时候我不敢有任何举动,总是以为能和她睡在一个被窝已经很幸福了,我还敢有什么非份的要求呢?
已经快放寒假了,天上飘起了雪花,我们都在准备期中考试。我和狮子头的成绩退步了许多,原来在班上还算上中等水平,现在从几次测验看来,已经几乎是倒数十名之内了,而樟脑丸的成绩却突飞猛进。这可能和刘佳成绩好有关吧,刘佳最向往的学校是北航,这自然也成了樟脑丸的理想,除上课、自习外,她们每天都有固定的看书时间。
成绩的大幅下降,让我和狮子头有些紧张起来,期中考试要是考砸了,回去过年都过不好。
我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狮子头也在长吁短叹。
林萱挪到我这头,轻声安慰我:“现在抓紧还来得及。”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了,怎么来得及啊?”我哭丧着脸。
她捏了捏我的鼻子:“现在后悔了?可没有后悔药卖的哦!”
她这个动作引起了我的一些暇想,我不由得伸手搂住了她。
她羞怯起来,我看着她绯红的脸,忍不住在她的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又忙不迭地把手缩回来,转过身子,屏住了气。
她的手从背后轻轻地环了过来,身子紧紧地贴住我,两片软软的唇隔着衣服轻轻贴上了我的肩膊,鼻息热热地洒在我的脖颈处,我感觉到我们俩的心一齐在“咚咚”地跳着。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