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把我的女朋友用一种菜来比喻的话,她肯定是辣椒,而且是那种最辣的朝天椒。我呢?充其量也就是被认为是保平安的菜,比如青菜、豆腐之流。
自小我就是个性格粘粘糊糊的人,永远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比方说,如果走在路上,突然下起了雨,我决不会跑得飞快-----何必呢?前面还不是在下雨?再比如,就算钱包不见了,我也不会惊惶失措,现在治安这么差,“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常在街上走,怎会不被偷?小时候我老爸天天叫我起床,明明醒了,却非要等到他已经怒不可遏地敲我房门时才懒洋洋地答应一声:“听到啦……”。老爸老妈对我这种性格深恶痛绝,以至于后来我去外地念大学,他们中途只去看过我一次,两人在家里吃得白白胖胖的。
而这个朝天椒怎么会跟我好上的?真是个奇怪的问题。我们那儿有句俗语:“一只馒头搭块糕。”看来还真有道理。
朝天椒是我的同年级学妹,据她自称也是个“文学爱好者”,由于我不经意发表在校刊上的几篇蹩脚散文,引起了这位文学青年的注意,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她的几篇更不知所云的诗拿来请我“雅正”时,应该就算我们正式交往了。
我们绝对是属于日久生情的类型(当然不谦虚地说,也不排除她对我有一见钟情这种可能),所以几个回合之后,她成了我的女友,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她貌似大方、谦和的外表之下,居然隐藏着这么火辣的心肠。
诸位看官都应该知道,生活中你不可能只接触一只“馒头”吧,校园里有那么多学姐学妹的,在我没有和这位朝天椒交往之前,我和那些馒头相处的非常融洽。这一点朝天椒也是清楚的,可是,自从我在一次纯属被诱骗的情况下与她发生嘴唇接触事件后,她就对我约法三章了:一、不许和别的女生勾肩搭背;二、不准与别的女生单独吃饭、上街、看电影(后来这一条改为:不准单独和别的女生离开校园。);三、不准躺在别的女生床上,也不准别的女生躺在我的床上。
前两条还马马虎虎能做到,可最后一条真让我为难,你们知道,我是老好人一个,又睡下铺,许多同学都爱半躺半坐在我床上聊天、看书。经过我的哀求,她勉强将这条改为:不准和别的女生同时躺在床上。
当然喽,朝天椒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可是我们是性格不一样的人,我已经习惯了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不分你我,突然让我脱离群众,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在行动上,都让我一时难以适应。所以朝天椒成了我们宿舍的常客,她牢牢地霸占着我的床,霸占着我的空闲时间。
我的舍友兼铁姐们大脸猫私下对我:“你又不是她的私人财产,怎么可以纵容她这样呢?你这样会失去自我的!”这话不知怎的让朝天椒知道了,结果可想而知了,大脸猫成了她的敌人,每次碰面,她都横眉冷对。
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真是让我左右为难,为此,私下我做了好几次调解工作。
第一次,我对她说:“人家是好意,无非是怕我这个老实人吃亏呗!”
她象没听到一样,仍旧在洗我和她的衣服。
第二次,我继续调和道:“其实她也喜欢王菲的歌,和你一样,都是天后的FANS!”
她撇撇嘴,“对不起,现在我已经不喜欢王菲了,我改陈慧琳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改变你的立场呢?你不是她的铁杆歌迷吗?”
她发出一声冷笑,不置可否。
“还有,她也很爱读川端康成的小说,她和你……”我见她脸色不对,忙停下搜肠刮肚。
“怎么不说了?她喜欢喝什么茶,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时间上洗手间――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你说呀!”她突然发难,辣味十足。
“什么呀!你怎么这样,太过分了,我……”我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她转身跑走。
我一个人在校园里气愤地走来走去,她太过分了?我和大脸猫什么也没嘛,她怎么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我总要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吧?太过分了!
我站在操场上看别的班的排球比赛,直到许多学生敲着饭盆去食堂,才想起来我的饭盒、饭卡都在她那里,好吧,不吃了,绝食!
一直到比赛结束,我也随着人群回到宿舍楼。
桌上放着我的饭盒,不锈钢的匙子压在上面。我咽了咽口水:志者不受嗟来之食,不吃,绝对不吃!
大脸猫在一旁乐了:“嘿嘿,你‘吴自由’今天终于自由了,我们去吃肉丝面吧?!”吴自由是一次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极不自由的老头形象,大家便对号入座,将这个名字送给了我。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这样做的话,岂不要违反两条纪律了?要让她知道了,又要吵翻天了。估计她现在也憋了口气,不会来找我的。哪会那么碰巧让她看到?
我们来到校门口的兰州面馆,刚坐下不久,就听到背后一个声音:“有饭不吃,要吃面。犯贱!”
我惊惶失措,扭头一看,果然是她,和她的两个一高一矮的同学正走进来。看到我,三个女生都把头昂得高高的。我赶紧低下头,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她们在我们后面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弄得叮当作响。
她的声音:“什么东西嘛!辣椒不辣,醋又不酸,酱油黑乎乎的,有什么好吃的?”
她的同学显然是陪她一起来闹事的:“就是啊,只有那些大脑少条筋的人才会放着饭不吃,来吃面条。”
“走吧走吧,哼。”她说完这句话,一阵椅子响,几个人像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我面红耳赤地抬起头来,才看到大脸猫一直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啊?”
“你当然不觉得好笑了,看来你吴自由今后更不得自由啦!”
“什么啊,没自由就分手呗,这世上离了谁不能过啊?”我还嘴硬。
“不过,她还是蛮好的,在乎你呗。虽然有些过头了,但是初衷是好的嘛。”大脸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特睿智,“要好好珍惜才对嘛!”
我和朝天椒的冷战一直到第三天才结束,那天是周末,全宿舍的人都出去玩了。我开始觉得没劲了,想到我和她在一起还是有很多快乐的,就有些失落,也许我应该去找她。
我探头探脑地在她们宿舍门口张望了一下,真巧,就她一个人。于是腆着脸走了进去:“没出去啊?”
没人理我。
“哟,在绣花啊?绣得真好看,是给我的吧?”
“哼!”
“你还在生气啊?对不起,行了吧?”
“哼,哼哼。”
“你鼻子不舒服吗?我来瞧瞧?”我把脸凑过去,想趁机来一口,却被她一手抵开。
“想占便宜?你去找大脸猫好了!你不是吴自由么?我现在宣布,你吴自由今天有自由了!我们分手!”她一脸正色。看来我“吴自由”已经盛名远扬了。
“不,不不,我就要不自由,我喜欢不自由。好啦,别生气了。”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就和她分手,凭良心说,她还是不错的,起码也是班花级的,虽然脾气大了些,现在想想,那不也是我做得不好吗?干嘛在她面前谈别人呢?
她不说话,继续绣她的十字绣,她好像在绣一只丁当猫,猫头已经绣好了。丁当猫是我最喜欢的卡通人物,看来她也是说说而已。我一阵窃喜,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伸到她眼前:“喏,你最喜欢的金帝。”
她迅速地瞟了一眼,又低头边绣边说:“我现在不吃金帝了,改金莎了。”
“你可真容易改变主意,”我嘀咕了一句,准备把巧克力放回口袋。
“干嘛?”她抬起头,瞪着我。
“去买金莎啊?”我作势要走。
“你钱多啦?”她劈手夺过巧克力。
我顺势挨着她坐下:“这只猫是绣给谁的?”
“还没决定呢,说不定自己留着。”她已经撕开锡纸,享用巧克力了。
“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你有什么好想的?”
“一点都没有?”我有些失望。
“想自己的事情还来不及呢,还想你?”
“你的事?什么事情?”
“我小姑妈你还记得吧?她签证已经办好了,房子下个月就空了,我想搬到那里去住。”
“那我呢?你不管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做个随军家属吧,否则请自便!”
这套房子离学校不太远,这样朝天椒小姐就不必担心约法三章中的第三条了。二人的生活果然与集体生活大不相同,我发现朝天椒还是个天才厨师。我们基本上已经不在学校吃晚餐了,下了课,一起在附近的菜场买菜,然后我打下手,她当大厨,烧出来的菜比食堂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要是我在这儿谈起她的几个拿手菜,你肯定会流口水的。吃完饭后,我们各自看自己的书,或者一起看看电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用避讳有没有别人在场了。虽然社会上还是有很多冥顽不化的人反对同性相恋,但在校园中,特别在寄宿生中是见怪不怪的。更何况,我们平时比较低调,只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了解我们的关系。
当然,二人生活也有不近人意的地方,我一向懒散惯了,在家里也没参加过家务劳动,报纸看到哪儿扔在哪儿,书架上也是乱儿八糟的。更让她气愤的是,我早晨从来都是被子一掀就跑去刷牙了,任床上像狗窝一样。
“你怎么在宿舍叠被子,现在就不管了?”她不解地问。
“宿舍要检查卫生啊,再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到多难为情!”
她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做事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当然,她也有不好的地方,最让我头痛的就是她输不起;这位朝天椒小姐平时没有太多业余爱好,但比较喜欢下象棋,却又只能赢不能输。一旦我当仁不让地赢了之后,她就会恼羞成怒地把棋子撒得满地都是,再罚我一颗颗地捡起来。让她赢吧,还不能让她看出来,否则会被视为“瞧不起她”。后来,我只有明明看到自己有那么多将她军的机会,仍然装出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样子,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缴械投降。还有一点就是:不谦虚。每次做出了什么稍微美味一些的菜肴(我的胃已经让她娇惯得不屑于吃一般的菜了),非要追着问味道如何。如果我回答“好”,那么,我必须得说出好在哪里;若我说还有什么欠缺,她就会不高兴地说:“能烧给你吃就不错了,还要挑三捡四。”反正啊,我是里外不是人。
现在我们两个就像两张橡皮膏一样粘着,到哪里都是秤为离砣,砣不离秤的;即使是我的宿舍或班级聚会,她都会要求全程陪同;而她的这些场合,也命令我依样执行。
很无奈,因为我的毕业论文正在艰难的拼凑当中,而她的早已交到了导师手中,所以,她每次不管我是否在冥思苦想,都拖着我去参加毕业前的各种联谊活动。
“饱汉不知饿汉饥呀!”我望着正在唱歌的朝天椒,有点悲哀。
“你怎么不唱歌啊?”旁边一位眼睛大大的女孩突然问我。
我一愣,“我不太喜欢唱歌,再说,我会唱的歌这儿也不见得有。”
“那你会唱的歌是什么?”她一边翻着点歌器,一边说,《爱的代价》会不会?不会?《勇气》?也不会啊?《爱的奉献》?那你会什么?别跟我说你只唱《义勇军进行曲》啊!”
盛情难却,我想起曾跟她在家里一起哼过的歌:“哦,我想来了,我好像会唱张信哲的《有一点动心》”
“是吗?我也喜欢这首歌,我们待会儿合唱吧!”她飞快地将这首歌输了进去。
我下意识地向朝天椒那边看了一眼,她正好也在朝我们这边看,满脸狐疑。唱歌不要紧吧?何况是她的朋友?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今晚玩得开心吗?”一进门,她就问。
“有什么开心的啊?我又不喜欢唱歌,再说,都是你的朋友……”我边换拖鞋边揣测她下面会说什么。
“不喜欢唱歌?我看你唱得挺欢的嘛!”她一扬眉毛冷笑道。
“我不就唱了首歌嘛!又不是我要唱的!”
“你不唱,还有人拿刀逼你唱?”她原本已经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哎,本来就是去唱歌的,你不让我唱,不是让我去坐冷板凳?”
“哦,就是,你是去唱歌的,那你干嘛还做出这副不情愿的样子?好像我强迫你一样!”
“我没有不情愿啊……”我一脸无辜。
“哦,怪不得这么热情呢,动心了吧?”
“什么动心啊?”
“不是吗?你不是‘有一点动心吗?不敢相信你的情不自禁吗’?还不承认?”
“那是歌词,你岔到哪儿去啦?况且,那不是你喜欢的歌吗?”
“知道是我喜欢的,你还跟别人唱?唱得眉来眼去的,存心惹我不高兴是不是?”
“我怎么惹你不高兴了?????”我已经被她的无理取闹弄得哭笑不得了。
“你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啊?”我走到桌边想喝口水。
“啪---”茶杯被她一掌扫落到地。
“你疯啦?”我忍无可忍,拍了一下桌子。
“你才疯了呢!”她将桌子拍得比我还响。
我转身想进卧室,不再理会她,她却尾随而来:“你今天不讲清楚就别想睡觉!”
“你要我讲清楚什么?”
“讲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啊?哦,你们都打得火热了,还用我介绍?哼!”
“你有毛病吧?我要睡觉了!”
我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她一把扯过被子,扔到地板上;我只好坐起来,拿着遥控器想看电视,又被她抢过去就要往地上扔,我赶快拽住她的手: “别砸这个,坏了都不好配!”
她又抓起电话机,我又赶紧抢过来,嘴里说:“有本事别砸东西!”
我背后立刻被两只拖鞋打中了,接着枕头、靠垫也劈头盖脸而来。
“你别不讲理!”我气了。
“我怎么不讲理了?你还觉得你自己有理的很?我对你这么好,你还跟别人这样不清不楚的唱情歌,算什么?”她一边说一边又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最见不得她流泪,“闹也闹了,吵也吵了,你就别哭了!”
“搞得好像我不对一样,你自己想想,我对你哪一点不好?这么冷的天,都是我洗衣服;家里你也从来不收拾;就是我来例假,你也不伸手帮我一下……”她越说越难过。
“好啦,以后我改就是了,别哭了,我去烧水给你洗脸。”
顺利毕业后,我们都留在这座城市,仍然住在她姑妈的房子里,中午各自在单位里吃饭,晚上还像上学时一样去菜场买菜。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我们之间的三大纪律也增加了不少条款,比如:不得无故接受男、女同事的礼物及邀请;下班按时回家,如有特殊情况,必须提前请示朝天椒;买任何单价超过人民币十元的物品,必须提前告之,若遇突发情况,则保留发票、收据,以供后查;和除家人之外的任何人通电话,不得超过五分钟……
“为什么这条只针对我?”我对打电话这项规定提出质疑。
“你是做设计的,又不像我们做市场,要和别人罗嗦,你以为我想费话啊?”
我只得照单全收。
我这个人到哪儿都是老好人一个,上班不久,就和同事相处得很好。有一次晚饭时无意中说起一个女同事中午把她带的红烧带鱼分了些给我,朝天椒异常警觉,连着追问:“她多大?长得好看吗?有男朋友了吗?会不会也是同啊?以后不准吃人家东西!要是你馋带鱼的话,我明晚就烧给你吃!”吓得我以后再也不提那个同事了,也没敢把家里的电话留给同事们。
一天早晨,我和那个朝天椒警惕的带鱼同事在聊天,她说起她的电脑显卡驱动程序总是装不起来,我告诉她很简单,并且在纸上写了正确的步骤,结果第二天,她说按我写的步骤去做,电脑彻底瘫痪了。
单位恰巧没有什么事情,她便请我去帮她搞好。反正祸也是我惹的,只有帮人帮到底了。离中午还有两个小时,我只要赶在吃饭前回单位接听朝天椒每日中午必修的问候电话,就不会被她知道。
匆匆收拾好东西,我俩打车赶到她家。
她的电脑问题还不少,主要是在同一个盘上装了两个操作系统,她又误删了一些系统文件,以至于无法进入任何一个系统。没办法,只有格式化硬盘,重装系统了。
我暗暗企求WINME快些装好,偏偏那电脑嘲笑我似的不急不徐地运转着。装到一半时,突然又断电了,我的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希望朝天椒不要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我的手机丢在办公室了。
等到终于把系统装好后,已经快十二点了,带鱼的妈妈强烈要求我在她们家吃午餐,同事也说,回单位已经没有盒饭了。怎么办呢?我还是先打个电话给她吧!
刚说了一个“喂”,就听到她气势汹汹地说:“你不在办公室?这是哪儿的号码?你在哪儿?”
“我在一个同事家……”我把听筒贴得紧紧的,生怕她们听到。
“哪个同事?”
“就是那个。”我支支吾吾地看着同事和她妈妈。
“是那个带鱼吗?”
“是啊,我来帮她修电脑的。”
“你还不回去,你准备一天都在她家?”
“嗯,她妈妈留我吃饭……”
“她妈妈?哼,恐怕是她吧?你们几个人?”
“嗯,好的,好的,我回单位再打给你。”
“你在乱说什么?话都不敢讲了?你们在搞什么鬼?”
“噢……知道了……你放心……”
对方已经啪地挂掉了电话,我仍然装模作样:“好,再见!”
坐在餐桌旁,我心知大事不妙,但仍强作笑脸。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我立刻回到办公室,打她办公室电话,被告之“不在”,手机又关机了。
唉,跑哪儿去了?看来得等到晚上回家后和她解释了。
一下午如坐针毡,在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一包她爱吃的糖炒栗子。
打开房门,厨房、洗手间、阳台,找了一圈,都没有她的踪影,一定是真的生气了。
等到九点钟,她仍是没有回来,我更加着急,不会出什么事吧!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给我和她的几个朋友,都没有她的消息。她总不会不回来睡觉吧,我坐在电话旁,继续等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她,我不算很担心了,起码她是安全的,因为在第二天上班时,她的一位朋友就偷偷打电话给我,说朝天椒其实一晚都在她家,可她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后来我打过电话,她也不肯接。
这不是耍小孩子脾气吗?算了,等她来找我吧。我暗自觉得很可笑,这种吵架、离家出走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我很自信,她是绝对离不了我的,等她平静下来,自然会回来的,也许不会超过三天。
可是,三天已经过去了,仍然没有她的消息,我开始着急了,不会真的不理我了吧?难道她想给我一个沉重的惩罚?还是已经――淡然了?去找她吗?不找,不然她更以为她有道理了,这次我要让她好好反醒。我开始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做,在单位,在家都是如此。我不给自己一点空闲的机会,我怕,怕坐下来想起她时的那种孤寂。辣椒虽然很辣,但是菜里没有她,怎么会开胃呢?
四天了,这四天她究竟会想些什么呢?会不会越想越觉得我不好?虽然平时好像谁也离不开谁,可是真的分开了,她会不会就很快适应了没有我的生活了呢?会不会遇到什么人了?我楞楞盯着干净的地面(一晚拖了三遍)发呆……
早晨上班后也是沉默寡言,谁知,办公室还有一个天涯沦落人,就是我的那位女同事――带鱼。
“嗨,面巾纸给你,怎么了?”我看到她在揉眼睛。
“我和他也许要分手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我很奇怪,难道全天下的人都在失恋?
“他和别人约会,幸好被我看见。呜……”
“在哪儿?”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也是吃醋。
“就是长江路上的那家咖啡馆。”
“不还好吗?只是喝咖啡。”我安慰着她。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关键是:他们还合吃一客冰淇淋呢!”
“也许,为了省钱!”看来,她男朋友的情况比我的严重,我还没有跟谁合吃过冰淇淋呢。
“不是,才不那么简单呢!那女人尽护着他,亲热着呢……”
“护着他?什么回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泼了他一脸的水,是他的茶。那女人还有想跟我打架的意思呢!”她忿忿不平。
“不太好吧,这样会让他下不了台的!”我一边宽慰着她,一边暗自庆幸朝天椒从来没有让我当众难堪过。
“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分手!”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说分手? 据我所知,这位带鱼对她的男友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就像朝天椒不见得会真能下得了决心跟我分手一样。我不太信,便问:“真的?没有余地了?”
“除非他电话里向我道歉!”
“如果他不打呢?你会打给他吗?”莫非就这么简单?
“还是等他先打!幸福一直在他手中,就看他想不想要了!”
“万一,他也在等你的电话呢?毕竟是你向他泼水的!”
“都不打?那就缘份到头,结束吧!”她很坚决。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静静地思索一个问题:常常在分别的时候,才记起来的爱情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一种?我和朝天椒?不可否认有时候她真的蛮不讲理,可是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温和的、善解人意的,不是吗?我看着手上的钥匙扣,她绣的丁当猫在安静地看着我。每次上班前,我的东西都是她帮我整理;每次在菜场,她都是挑我喜欢吃的菜买;像我们这种没有约束的爱情,她又有什么义务要照顾我呢?我又给了她什么呢……
给她发个短消息吧,这样即使她不肯接我的电话,也会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是块豆腐,能保你平安,可未免太平淡。不知有没有辣椒,愿意与我相伴?”我犹豫半天,才想好这些话。
她会不会仍然不理我?要是她不回复的话,那我又该怎么办?我焦急地想着,等着。
仿佛有一万年那么久,“嘀―嘀―嘀―”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