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一则*

我站在艾莉的墓碑前，那里只有她的一个人的名字，正像我最初遇见她一样，她从来都给我一个形单影只的印象。有天晚上，我梦见我抚摸着她的后背，她背上那些烟熏的痕迹已荡然无存。这或许是奇迹，也或许是常规。但我不愿意相信是我的梦境。她或许不相信我其实已经爱上了她，但是，我不能证实给她看。
远处开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我一惊，是宝马、沪B2007！艾莉的车！
车停在我面前，从车里走出一个穿一身黑色西服的女子，高挑的个，看上去很洋气也很熟悉……我看出来了，是前天到我书店买了一本艾莉的小说的那个女子。
她脱下黑色手套，向我问好。我们彼此握手，她的穿着令人感到更加压抑和悲痛。我们站在墓前，彼此沉默。直觉告诉我，她和艾莉的关系不寻常。
“艾莉很爱你。不是吗？”良久，她直视墓碑，说出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胡乱问了一句。
“你不自信，所以，你一直不知道你该怎么做。这就是你的过失。”她转过脸，黑色的墨镜遮挡着她的一切神情，“我过于自信，所以，我去做了，却伤害了她，伤害了很多人。这也是我的过失。”
“你说的我的过失，是怎么样的？”我问。
“艾莉是因你而死的。”
“什么？怎么会？！”我吓了一大跳。
“她怀的是你的孩子。”
“你……你怎么知道？你……可我……”这给我的打击太突然了，我有点支撑不住自己。
对方递给我一本天蓝色的本子：“你自己看吧，这是艾莉的日记，她很详细地记录着一切，我想，你有权知道这些。”说毕，对方又丢给我一把银色的钥匙，这钥匙我认识，是艾莉的车钥匙。“艾莉在日记里写了很多细节，我想，这车应该留给你，因为除了艾莉，你是第二个驾驶过这辆车的人。”
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就转身走掉了。留下我和艾莉的日记。我决定好好读这些文字。从艾莉的日记里，我认识了艾莉所有的爱人以及伤痕。我终于知道那个黑衣女子――艾莉曾经对我说过的“不该爱的人”――她的名字叫欧阳涟漪。

*魁北克断翅鸟的梦境外一则*

我和杰米结婚了，尽管杰米之前有一段无法告人的时光，那段时光甚至是一种人前的秘密。但是，我们不去想那些会给人带来不愉快的时光。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呢？我的那段零乱的日子，也足以无法告人。
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段无法告人的时光。
我们去了加拿大多伦多定居。我们没有辞退张姨，而是请她一起打理杰米的书店。我们把书店开在华人区，尽管在陌生的国度，那些书籍的文字显得没有在国内来得有震撼力，但是，我们依然会在蒙蒙的清晨里，看到有两三个驻立店门前，静静翻阅那些文字的人。
我想，这些文字将成为生活轨道中的一种缘分，只与那些同样有共鸣的人产生火光。
第二年初夏蔷薇花刚刚露出花骨朵的时候，我们的女儿出世了。她出世的那一刻，我闻到了淡淡的蔷薇花香。
电视机里，经常会出现美丽的魁北克，广阔的天空依然常常会出现那些不知名的断翅的鸟儿，尽管如此，加拿大蒙特利尔依然是一个令人心醉的都市，当然，再没有了任何记忆中不惬意的牵拌。我想，我们所有的情感创伤都已经获得自身的医治，就像那些折翅的鸟，它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飞，但它依然在飞，在继续，于是，它就是在这种继续的状态下毁灭或者重生。其实，很多断翅的鸟最终都获得了重生。有破碎的生命，就会有重生的希望！[完]
（2002年8月26日，23：42分初稿/2002年10月12日，13：55分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