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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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灼热，化成灰烬的感觉。
大家都在一起的那几日，也是每天都在最热的时候出门，大概坐十多分钟的工公车，到夕家的时候，就跟洗过桑拿似的，活象渗水的柿子。
今天的太阳没有是特别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顶着烈日，以夕家为目的地的人，只有我。
我坐在离车门最近的地方，头靠着玻璃窗，脸被刚洗过的散乱的头发的阴影裹住了，湿头发随着车身的颤动而规律地摆动。我半眯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而气温实在太高了。
直到来到夕的家门前，我依然可以走的，然后回家随便找个借口打电话给她说我不能到--我自认仍然没有收拾好表情和心态。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夕已经开门出来，她一定是站在窗户边望了很久吧。
进到屋里，就凉快多了。
夕问我要不要洗把脸，又帮我倒好了柠檬蜜汁。我是喜欢夕的，真的很喜欢她那么在乎我的样子。
“接着完成我们未完成的事业吧！”夕搬出来一堆东西，笔啊，本子啊什么的。前两天我和夕临时起意，打算合一本书。由于我们都很喜欢漫画（或者说成是不成熟比较贴切一点）所以基本上是定位在漫画小说风格上的。文字部分由夕和我共同承担，插画就由我一个人包干了。小说的名字叫《遗忘》。
“哦。”我应承道。
“什么哦哦？今天是你的主笔！”夕收拾着桌子，她比较爱干净，整洁。也许是打算用认真的态度来面对这次的协作吧。
“为什么是我？昨天画那画有多辛苦，你知道吗？”物品对什么作文啊，什么写作啊最是头大。
“可是昨天所有的文字部分都是我写的啊？今天你又不会画画，当然该你写了。再说，万事开头难啊！这么困难的‘头’我都给开了，你顺着写也不会累着你的吧？”夕说话一向比我到为，所以，只好认了。
我冥思苦想，几乎把我肚子里的墨水都打翻了，找遍了，才终于要提笔开动。
“京，你不口渴啊？”夕歪着脑袋问我，“瞧你的口干得，水都放在那里好久了。”
被她这样一说，还真是觉得喉咙发燥，于是伸手过去够水杯。
我够到了水杯，夕的手也把在了我的手上。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脸颊通红的她。而事实上，我搜肠剐肚想出来的那些文字，在她触摸到我的手的时候，就已经飞得不知去向了。
我就这样盯着夕的脸，夕的眼，目不转睛地。我很少和人四目相对这么久，即使偶尔目光交接了，也不会超过0。05秒。可是这次，我没有主动移开视线。不是因为想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找到点什么，知道什么，因为我知道，它有多么的一尘不染。
“不……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打算帮你端的。”夕就那样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为什么道歉？不需要道歉的吧？”声音很平静，表情也没有改变，耍COOL很成功。可是，被夕触摸过的地方好烫。
我浅浅地喝了口水，放下笔说：“还是不要写好了。写这玩意是要灵感的嘛，今天不在状态，改天好了。”呵呵，我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这样啊――那样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拉。做什么好呢？”夕在努力的想，“看新的迪斯尼动画怎么样？”哈--她的GOOD IDEA 。
“迪斯尼？又是什么新的动画？”上次就是她叫我看什么《狮子王》，根本就是八，九岁的小孩看的。我还是情愿看日本的动漫作品。
“是啊。是弟弟刚买的，昨天晚上才拿回来的。有《阿拉丁》和《美女与野兽》，和什么《狮子王》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别当它只有小孩可以看。”夕的聪明。：）
“是么？你最好不要骗我了。”我将信将疑。
“哪一部？”
“随便都可以。”
“随便最难搞了！”夕一定要做决定。
“《阿拉丁》好了。”
“好的！”于是夕就忙着放影碟，又搬了好多吃的出来，铺了一桌子都是。
她好多的时候真的就象是个小孩子。

《阿拉丁》的情节很轻松，也很搞笑。在不知不觉中，我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之前自己设置的预警装置，也形同虚设了。不晓得是因为《阿拉丁》好笑，还是夕的微笑瓦解了我事先堆砌好的那道叹息之墙--那阳光般的微笑--我从来不觉得我可以被这样多的微笑包围。
在我贯注全神的投入到影碟的情节的时候，身边那突然来袭的那阵轻柔的呼吸声，使我的身体和灵魂都一阵麻痒。
我突地转过身，望着她，只是愣愣地望着。
天，我今天不止一次盯着她看了，傻模样全被瞧见了。
“你怎么了？”夕腼腆地笑了笑，又嘟起嘴朝我的耳朵吹了口气，“发什么呆啊？”
看着她的脸那短短的几秒钟，我的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
今天来了之后，就觉得夕和平时的她不一样。端水的时候好象是故意握住我的手的，写小说的时候我本来刻意坐得离她很远而她却一再的迫近，看电视的时候又执意要靠在我的肩膀上，那样的坐姿看电视不会舒服……我本来已经搬到旁边的位子坐了，她现在又粘过来……难不成？不可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是因为我自己想要抱夕--夕和我不是一样的人，要是让她晓得了，她回厌恶我，远离我，甚至……她单纯，简单，就象是透明的水晶一样，只要能保有那份小小的幸福就够了，我不是应该很知足了的么？
我甩了甩头，脸上挤出一丝干笑，天晓得那有多难看。
“不要开玩笑了你，再这样，对你不客气了！”平常是怎么做的，就照着做，不会出岔子的。
我的心，却已经乱了。
“哦？我倒要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的！”夕一脸的笑意，把头一抬，胸一挺，整个人迎向我。她平常也是这样做的。
“那你不要后悔哦。”我轻笑一声。心底却在不停地念着，吓吓她就好了，如以往打闹时一样下她而已。我转身扣住她的右手，用右手揽过她的腰，别过头去咬她的右耳垂。我只觉得心脏在出汗。
我们如此的靠近。
接近她的脸时，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合上双眼，对自己说，这次和别的时候是不一样的，虽然这样说很卑劣，但那是从我的立场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亲吻。如果真的可以拥有她，变的卑劣，变得不堪又有何妨？然而，她只会把这次的吻当成是一次玩笑吧……
我只是轻啄了她的耳垂罢了。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耳和唇的距离原来是这样的接近。夕只是偏了一下头，她的唇便接下了我所有的动作。
我欲罢不能。她的唇，原是我所渴求的甘美--柠檬蜜汁般的甘美味道。
咸的，咸而苦涩的，是泪。或许不是夕的眼泪，咸而苦涩的是我的命运，我那可被又绝望的命运。
看着那两行泪水，就这样从那张只会有阳光般笑容的脸上流淌下来。
我震惊。
也许你不知道，从这张脸上流下的泪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冲击，更何况是因为我？
“我……”我无奈而绝望地看着夕。那个软坐在沙发里，无声地哭泣的楚楚可怜的美丽生物。我的视线模糊。
我突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向洗手间。

冰凉的水，打湿了头发，打湿了脸，把我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悔恨里。
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抓扯着头发，想用疼痛来惩罚自己。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她……你怎么可以？
我想哭，心里却只有痛苦的滋味，没有泪水。
我抬起头，看见了镜中站在我身后的夕。于是，我缓缓转回身子。是的，她怎么可能会接受，怎么可能会原谅？她，大概已经厌恶我到了极点，会打我吧。我不会躲闪的，那是我应得的。
我在等。
她向前走了两步。脸上的泪痕还在。
就这样，狠狠地打这个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的人渣！
“京……，其实--我喜欢你！你，也许会觉得恶心，可是，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所以我……所以我……对不起……对不起……”夕泣不成声地抱紧湿透了的我。
我的夕？
我的夕……

客厅，沙发，夕，我。
“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很恶心--女生竟然会喜欢上女生？……可是……”夕捂着脸，不住地道歉。
我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拉开她的手。那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
我深深地吻了她。
“不要责怪自己了……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喜欢你……我只是，我只是太小心，太没有勇气跟你讲。我其实没有你勇敢。”我望着那张我深爱的脸。
夕呆住了，用手捂着嘴，眼泪渐渐又弥漫了整个眼眶，终于如泉水一般汹涌了出来。
“为什么哭？以为，我说的是假话？”我抚摸着她的脸，拉开一丝被她含在嘴里的头发。
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地摇头。

我把她拥入怀里……我的，还有夕的那不抱希望的感情，真的，有了归属……

那晚，我失眠了。所想的，就只有夕。满是她的样子，她的话语，满是……她当时的眼泪……
可我要努力的睡着，因为，我已经答应了，明天再去看你……

她的名字叫夕，我的名字叫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