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光
――相遇的人呀，若只是路过，别介意打个美丽招呼。
2002年的夏天如期而至，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正如这座城市的天气一样，永远不温不火。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感受着成长与成熟的喜悦和悲伤。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的吧，平淡、平实，有一些细微的快乐，也有不开心，但是有什么重要呢？
    每个人可能曾有天真而美好的理想，以为日后一定会有一条不同与常人的路自己让可以自由行走，等到慢慢发现、慢慢接受并非如此时日已夕暮，斯人独怅惘……
    一直是积极、努力和乐观的人，希望读更多的书，掌握更多的知识，学到更多安身立命的本领，但没有改造世界的欲望。享受思考的乐趣，但不想拷问灵魂，这样会很累。不喜欢活得太累，轻松一些，娱人娱己。
    四月底的武大之行，令我受到巨大的震动。这座美丽而有历史的校园处处洋溢着的大学精神，令我心神往之。未能接受正规的大学教育，一直是心底挥之不去的遗憾。看到优秀的人，是怎样的刻苦和进取着，怎样地规划自己的人生，一步步地接近着。觉得自己工作和生活的群体，安于现状，固步自封，多么可笑。回来后，我变成了理想主义者。不想未来没有质感，像梦一样飘浮在空气中。
    遭遇同样有规划有目标的你，却令我脱离了生活常轨。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偶遇，如果那晚和朋友照常聚会了呢，也许现在我们仍在各自的世界里，平静，安宁，无喜无悲，没有爱怨嗔痴。
    在劫难逃。天意。后来的巧合，除了“天意”二字，似乎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不能解释遇到你的那晚，我怎么会有如雷击顶的感觉。沉浸于网络中的你，与你掉文，语含机锋，你的敏捷和犀利令我有棋逢对手的愉悦。你说的每句话，语气、句式、思想，都是那么准确地击中我的心。我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距离爱情很远，从心态到状态都不够好，仿佛一个旅人跋涉了太久，对沿途的景色就失去了欣赏的欲望和鉴别的能力。和凌分开之后，再没有人真真切切地走进过我的心，我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怀疑是否还能够爱上别人。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心境令我觉得悲哀，不想这样，所以我来了。
    是偶然，也是必然。
    在恰当的时候，你以恰当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天意。
    开始没有认真，只是和你贫，领受到你的功底和敏锐。喜欢有内涵的人，来自灵魂的华彩才能吸引我，已经过了喜欢浮华的年龄。
    我说，于我心有戚戚焉。
    你说，我心戚戚。
    为你心折。
    这是来由，但也许不仅仅是，或者你就是我本来会爱的那种人（盗版，没办法，总是觉得你说的比我好，有意味，私你）。
坐在电脑前，全然不知道今夕何夕。那天电脑出了点小问题，去的是网吧，周围嘈杂的人声、混浊的空气，置若罔闻；夜已深，第二天要上班，随它去吧，爱谁谁。心怦怦直跳，像看到日思夜想的爱人，等你太久，你终于翩然而至。
    忽然恐惧起来，怕过了今天，再也见不到你。你留电话的方式，令我叹为观止，手段我算是领教了，老辣（解释没用，第一印象如此）。
    当晚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我知道我完了。与你说过的话，总在眼前闪现。我等的人就是你了。幸好你留了电话，这是与你唯一的维系。
    睡不着，深夜起来发短消息给你，第二天一早又发，你不予理睬。问你干嘛不理我？这次回得很快，说：别说爱才敢理你，菜鸟才网恋。当时我开车在外面办事，等红灯的间隙，没想到你会这样说话，小有被刺伤。
    又发，不理，中午吃饭时收到第二条回复：我不是菜鸟，我不随便爱谁。我说：好好，我们不谈爱情。
    一整天心烦意乱，就是从那天起，对工作开始失去了兴趣。忍不住对你的思念，放下被你挫伤的自尊，又发：干嘛那么认真？还不理我？做聊友也不行？I服了YOU！
    仍然不理我。真被挫伤了。
     晚上，电话响，我在外面。心跳，果然是你，却不说话，只听到杂乱的声音。挂了，又响；再挂了，再响，如此。回拨过去，你说你在接电话，等会打给我。等你再打过来的时候，觉得声音与感觉不吻合，这是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哈哈一笑，你说上网吗？我说可能回去的会稍晚一些，你说你在做一些琐碎的事情，你也晚点上好了。
    很匆忙地赶着回去，10点多，与你如约而至。在网上与你交谈，感觉又回来了。我说至于吗？你却不为你的态度做过多解释。说你放纵过自己，不羁地生活过，现在不愿奢谈感情，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上网聊天本来没什么实际目的，不过是寻找一种虚拟的寄托，把在现实中尘封的情感付出给虚拟的人。我要的，不过是心灵与思想的完全的沟通和交流。碰巧，你符合我的标准，是一位才识俱佳的绝好的谈话对手，令我心仪。
    依旧失眠。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你说过的话，对你，我是虚弱的。失去了平静之后，才发现平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陷落。
    你问我的星座和血型，我说我可没有研究；你说到新浪上去看吧。我是理性的人，一向认为这些是无稽之谈。还是去看了，结果验证了一个事实：永远不要急着对你不了解的东西下结论。星座里说，我们注定会彼此吸引。于是发MAIL给你：你我的相遇简直就是天意，谁能拒绝天意呢，让我们立刻开始吧。你回复我：何谓天意？
    你说，不再陷入明知没有结果的爱恋，你玩不起，没有爱就没有痛，爱必得忧伤。这种感觉你不想要，起码现在。你说，你喜欢我，但不是那种喜欢，你没办法说服自己，和我交往。
    我说：不错，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只要愿意。行迹上的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灵魂的单飞，是那种心在路上的漂泊感和无力感。要什么结果呢？哪怕是饮鸩止渴，我也愿意与你同行一程。当你失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可遇不可求。我不勉强你。我总是会等你的。只要你愿意。
    日子变成了一天一天的苦捱，格外的慢和空。心中只有你，再也装不下其他。严重的失眠，严重的睡眠不足，这样地受着你和爱情的折磨。
    我说：偶尔会不会想起我？
    你说：不思量。
    自始，你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人。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不知道是这三字已足以表达你的感受，还是意指“自难忘”。隽永，这是你的风格。
    明明感受得到你并不是不喜欢我，否则何以与我纠缠不休；但你就是告诉我，你不需要这种感情，难道我们就靠上网、MAIL、电话维系感情吗？我的爱对你没意义，你需要的是现实中的温情与关怀，是生活伴侣，我们太远。
    我来得太晚，我们如此相似，如此默契，却只能在茫茫人海中失之交臂。相思无用，你不需要。多日来的煎熬成了一场空。
我想放逐对你的思念，但你无处不在。会心不在焉地与人说笑，脑子里全是你影子。
    我是小人，小人长戚戚；你是君子，君子坦荡荡。
    我只要此时此刻，只要这一刻的心动。让我做一个浪漫的不切实际的傻子吧，傻子有傻子的乐趣。这一刻，我只想为自己活。
我说：假以时日，你会和我交往吗？你说不会，我们做朋友吧，非常坚决。
    心渐渐地沉没下去。不想再说什么，我疲倦了。我的态度激怒了你，没说再见，你挂了电话，毅然决然的。我怔，异常平静。
也许做朋友好些，只是现在我不需要朋友。我仍思念你，但我会克制自己。28岁的人了呢。我对你，是不恰当的。让我离开，做回我自己吧。这样的激情和这样的举动，都让自己觉得不是自己了。
    第二天，你发了MAIL给我，说：我们只能做朋友，不管你要不要。说我任性，好像一个装满水的杯子了。说你生气了。说也许我决定不理你了。
    不怒反笑，任性的颠倒黑白的人啊。
    我想离开了，一个人的坚持是痛苦而没有来由的。
    回了MAIL给你。午夜12点，想还是打个电话吧，以示我的器量，最后一次与你联系。你说，你一直在等我的电话；我说，我想明白了，做聊友也挺好的。
    挂电话，该睡觉了。
    很快电话又响了，是你打的，说你喜欢我了，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我措手不及，我说：“去去去，少来。别逗我了。”在这样的语境下，我无法相信你，不想再受自作多情的挫伤，只好佯装不在意。你执拗地说，就是喜欢我了。
    乍悲乍喜。几乎都要放弃了呢。
    从那日起，我们开始挑战身体极限，不眠不休，常聊至天空泛起微明的晨光，睡一二个小时就撑着去上班，一连多日，天天如此。从说喜欢，到说爱，终于有一日，你说：我尽我所能的爱你；我用我全部爱人的能力，爱你；我心无旁鹜地爱你。呼吸几乎为之停滞，亲爱的，你说的真好，亲爱的，我说。
    你是懂得爱情的人，你总是知道我的，你总是了解我的，你总是明白我的。我总是不拒绝你的，我总是不拂逆你的，我总是愿意取悦你的，我总是你的――你总是这么说，声音低至几不可闻。 心总是这么缠绵地为你跳动，我深切地体味到什么叫做――心动，动心。亲爱的，我对你倾心之极。我一直盼望，这样的一次倾心的相遇。
    这么好的你，怎么就让我给遇上了呢？
    ――你像空气一样包围着我，我说。
    ――好想像空气一样把你包围，你说。
   激越的爱情让我们强烈地渴望着对方，我们从精神和灵魂的高处回归到人性的起始。我们已不能忍受精神与身体的悖离，我们已如箭在弦上。
    我们渴望，期待，我们希翼着。你说：时间过得好慢啊，还有五天、四天、三天……我们复杂而微妙地等待，忐忑，担心。
你终于来了。深夜在机场等你，不接我电话的你在我身后出现。不敢正眼看你，我们如陌生人般寒暄，你的样子与我的感觉并不吻合，这是第二次。我觉得尴尬。顺序不对的尴尬。
    不开灯，不看你，倾听你声音，声音如此熟悉，这次没有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你就在我身边。不知道怎么继续，直到你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说：“我可是不能控制局面的人呢，没办法帮你。”于是一切都发生了。
    由于爱和了解，我们一日比一日轻松与自然，渐入佳境，渐渐熟悉了彼此。倾情投入，享受着爱情的快乐与美好。纵爱纵情纵欲过度，从未这样的过度。因知没有未来，相聚的日子总是短促的，有今天没明天，是一种浪掷和珍惜的堕落着的快乐。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激情，缠绵，缱绻，温柔，细致……我们在一起，总是适合用这样的词，网上，电话里，现实中。没有见光死，我们从灵魂到身体都是和谐的。
    我可以锁住我的笔/为什么/却锁不住爱和忧伤？
    为什么/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时间迅疾而驰，尤其是临别前的那夜，尽管选择了不眠，依然不能把时间拉得长一些。我们相拥而泣，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脸，想起《舞月光》，是歌名，也是你的网名：爱情是一座荒芜的花园，恋人们个个掩面而哭……
    不能爱你，却又偏偏爱你，失去你是爱你的宿命……爱你开始就已结束……你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唱，歌至哽咽。
    短短一日，我们又隔天涯，咫尺的天涯是天涯，千里的天涯亦是天涯。到处都还是你的气息，和你来过的痕迹。心里无限伤悲。时间怎么可以过得如此之快呢？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你呢，还没来得及对你再好一点呢，还有那么多的心情故事没有对你絮絮诉说呢。多想告诉你，无数个凄惶暗夜里，我的心伤，我的寂寞和彷徨。想你紧紧地拥抱我，柔声说：“亲爱的，有我呢。”然而我们只是过客，永远要承受生离的苦痛与无奈。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你我之间，除了宿命的注定要分手之外，还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哪怕近一点呢？多想好好地与你走一程，美一点，再美丽一点；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我们甚至没有未来可以期许，也许就此就是别过了，见面就是放手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爱你，注定要戒了你。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否定生命的意义。终将各人在各人的空间和世界里，做着各自的事，走着各自的路，终于失散，只在心底存着一份记忆，模糊的念想，今夏的激情而致命的邂逅，如火如荼的爱情。我们终将渐渐地远离彼此。只是一次偶然的交汇，光亮如流星般短促，但灿若霞光，足以照亮和点燃你我。
……
    在这一刻，我终于了解，什么是惆怅旧欢如梦。大雨倾盆的时候，浪花卷上沙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