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蓝枫很清楚自己的工作性质要求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在帝豪附近的一间酒吧多喝了几杯。她觉得有些郁闷,尤其令她烦恼的是,她找不到真正的烦恼的根源――究竟是因为林霜打破了她设计的计划,还是因为那个黑衣男子的出现。总之,一切烦恼是从帝豪见到两个人开始的。
当时,她去帝豪帮客户预订房间,坐在沙发上一边低头填表格,一边跟客户通电话,无意间一抬头,她意外地发现林霜就站在电梯口。她很难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惊喜是第一个涌上来的,但是,接踵而来的是疑惑和忧虑。她当然想再次见到这个女人,但是她预计的没有这么快。按照她的计划设计,此时的林霜应该已经想方设法离开了香港。然而,她的确是留下了。为什么?蓝枫预感到情况发生了她不愿意见到的变化。
无论蓝枫起初的心情多复杂,当林霜转身的一刹那,她的心里就只剩下满满的喜悦了。其实,从逻辑上讲,如果林霜不走的话,她接下来应该做的是来找她算帐了。可是蓝枫当时似乎并不担心这一点,她从林霜的目光里得到某种令她心跳加快的启示,当她要求证时,阿杰适时地出现了。
蓝枫当然知道阿杰的存在,也知道他们之间是师兄妹的关系,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们除了这层关系外,还是恋人的关系。
这个新发现在蓝枫的心里制造了一片混乱,她是极少的知道林霜住所的人,她相信那处住所连警察也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既然林霜有自己隐秘的公寓,他们还住酒店……蓝枫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很白痴,纯粹是在掩耳盗铃,最后连自己也骗不过。
目送他们亲亲热热进了电梯,蓝枫很没风度地逃也似的冲出了帝豪,糊里糊涂进了一家酒吧。她很少喝酒,也不知道醉了到底是什么感觉。喝到轻飘飘的时候,客户的女儿打来电话,细声细气地询问给她带来的乐团成员订的房间怎么样了。这个声音让她想起了林霜,很奇怪,他们的声音和相貌都很象,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这个女孩子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林霜的声音却是清清冽冽的。
无论如何,客户的电话使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职责。蓝枫趁那一刻的清醒,断然结了帐,走出酒吧,驱车回到了住处,匆匆冲了一个冷水澡,她一头载到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结果,她睡得很不安宁,噩梦不断,各种希奇古怪的人物连续出场,终于,林霜也出现了,可是那个白色的人影象幽灵一样飘忽不定,始终不能接近。后来,林霜忽然拔枪对准了她,然后,画面突然一转,她又梦见林霜陷在一片冰冷的海水里,挣扎着向她呼救。她拼了命伸手去救她,可是身体却好象被什么锁住了,怎么也动不了,眼看她们的手指就要够在一起了,林霜忽然沉了下去!她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恐惧地大声喊了出来:“林霜――”
蓝枫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腾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象刚刚跑了万米长跑,大汗淋漓。
惊魂未定,蓝枫已经觉察出空气中有点不同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卧室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纤瘦的人影就坐在窗前,城市夜空的灯光透过窗子,将她勾勒成一个优美的剪影。
蓝枫的心还在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想确认一下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一个。
“别动,你要是再敢乱动的话,我马上开枪。”黑暗中的人冷冷地说,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是一把手枪。
是吗?蓝枫听到自己心里的轻笑,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好象感觉不到什么危险,她只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她掀了被子,下了床,摇摇晃晃走向窗前的椅子。
黑暗中的人影挺直了身子,举起了手里的枪,紧张地说:“站住。”黑暗中,她的声音干涩绷紧,连她的身体都好象绷成了一根弦。
不过几步的距离而已,她的话音还没落,蓝枫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她紧紧地,紧紧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如果不是在黑暗中,蓝枫一定可以看见她几乎哀求的眼神了。
蓝枫在无声地微笑,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握枪的冰凉的手。
“我刚才做梦梦见你了,你知道吗?”蓝枫梦呓似的喃喃说道。
她的手滚烫火热,巨大的温差使林霜好象烫着了一样,本能地要缩回手来,可是,蓝枫的手如此有力,而她自己的力道还没传递到手上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不但没挣脱,反而象融化了一样整个手臂都瘫软了下来。
“不――”她听到自己软弱的绝望的声音。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好象蓝枫手上的热力已经传递到了她的大脑,将那里烧得一塌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要制止什么,为什么要制止。
蓝枫却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双手扶住了椅子的扶手,将她整个人扣在了椅子里,她本能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拼命想躲避那令她窒息的压迫感。可是,她无处可逃了,她在那片阴影压迫过来时不可救药地闭上了眼睛。蓝枫的唇紧紧地贴上了她的。
那炽热的、柔软的嘴唇,林霜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意识在瞬间飞离了身体。恍惚中,林霜觉得蓝枫象一团燃烧的火焰,正将她一点一点地烤化。当她的舌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时,林霜听到自己喉间逸出一声绵长的呻吟。那滚烫的濡湿的火舌将烈火带到了她的体内,林霜觉得自己在融化,融化,化成滚烫的水。她害怕地攀附住了蓝枫的身体,好象一松手,自己就要流向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蓝枫流连在美妙的唇齿间的芳香里,无意间尝到了一点咸涩的滋味,她一愣,感觉到了林霜脸上的濡湿――是眼泪,眼泪正源源不断地在林霜的脸颊上肆意奔流。
蓝枫的心一下揪紧了,她放开了林霜,将她抱在怀里,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林霜虚脱了一样无力地靠在她怀里,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哭不可收拾,她的眼泪疯狂地流出来,这是她最先融化成的水。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一片昏乱中,林霜听到自己委屈的混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出卖我?”